第16章 (6)

頂上的房瓦發出「喀噠」一聲輕響。

蝴蝶杯 20

秦燦拉著顏三進了書房,在桌上鋪開紙,然後研墨,「要認字呢,從自己名字開始認是最好的,顏三你叫什麽名?」

顏三站在那裏看著他,冷冷道,「山寨裏的人都是沒有名字。」

秦燦将墨擱在一邊,提起筆來,筆尖伸到硯臺裏蘸了一下,「怎麽會沒有名字呢?」

顏三有些不耐煩,也不知道戳到了他哪根筋,似乎有點不愉快,「沒有就是沒有,哪來這麽多廢話?」

秦燦提起筆來,「這樣啊……要不我也給你取一個,像阿大、阿二他們那樣?」

顏三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但秦燦沒有注意,因為書房的門被人很急地拍響。

「大、大人,雲中雁……雲中雁出現了!」

「什麽?」秦燦将手裏的筆一丢,疾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來,立時一股煙霧撲了進來。

「咳、咳!怎麽回事?」秦燦用袖子揮去面前嗆人的煙霧,走了出去,就見一個帶著火星的圓球不知從哪飛了進來,掉在地上之後就開始「噗噗」的冒煙。

「雲中雁在哪裏?」顏三也走了出來,将衣襬往腰帶裏一束,然後對著一旁的衙役道,「去把我的刀拿來。」

「是!」

兩人走到讓阿大他們看守木匣子的房間,煙霧很大又非常嗆人,遠遠就見兩道人影在走廊上,顏三将青犢刀橫在身前,然後擡了下胳膊,示意跟在他後面的秦燦注意。

待走得更近些,才看清楚走廊上那兩個人影,是阿大和阿二正站在那裏擡頭看向高空。

聽到腳步聲,兩人警覺地回神,看見是顏三和秦燦,才将刀放下。

「有什麽情況?」秦燦問他們。

「只有那種冒著煙的球飛進來,但還沒看到人。」阿大回道。

秦燦朝著房間裏面示意了一下,阿大又道,「阿斌和阿丁在裏面守著。」

秦燦點點頭推開門,房間裏面的煙霧小了一點,阿斌一手拿刀一手将那個木匣子抱在懷裏,阿丁擎著刀和他背靠背站著。

「大人,東西還在這裏,外面的情況恐怕是雲中雁的聲東擊西。」

秦燦覺得如果是真的雲中雁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回頭對著門外,「讓人把那些冒煙的球都滅了,你們不要放松警惕。」

不出片刻,飛進衙門的那些球都被水給澆熄了,煙霧漸漸散去,夜幕濃重了起來,點點星曜有如寶石一樣地鑲在蒼穹之上,月如明鏡,懸於天際。

就算秦燦知道那個木匣子裏放著的是假蝴蝶杯,他也不敢輕易放松,但是這一波煙霧的襲擊之後,卻沒見到動靜……難道雲中雁只是來探探門路?

突然遠處有一道亮光帶著哨響竄上天際,在空中炸了開來,散成一朵璀璨的火花。

那是留守在裴家的人發來的信號,說明那裏也有事情發生。

秦燦吩咐道,「阿斌和阿丁留在這裏,其它人跟我來。」

在去裴家的路上,秦燦就在疑惑,縣衙和裴家在青花鎮的兩頭,雲中雁他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縣衙到裴家去的?

就算是顏三這樣的功夫,也需要一會兒時間的。如果說雲中雁其實有兩個以上的人的話,為何以前卻沒有聽說過?

急吼吼地到了裴家,發現這裏似乎和縣衙一樣,四周還彌漫著未散盡的煙霧,問了留守在這裏的衙役,對方說是突然不知從哪裏飛進來許多小球,冒著煙,不一會兒就把裴家搞得上下都是煙霧。

而讓秦燦吃驚的是,據衙役回憶,他們手忙腳亂地撲滅了地上的火球之後才發了信號,也就說,裴家這裏出事,和縣衙那裏出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這怎麽可能?雲中雁難道會分身術不成?

「大人!」

裴書德用袖子擋在鼻子最前面,從屋裏面出來,他們的房子不如縣衙剛修繕過,估計房間裏面也都被煙霧給漫了進去。

「大人,雲中雁在哪裏?」

秦燦搖搖頭,「雖然縣衙也被襲擊,但他人卻沒有出現。」

裴書德懷裏也抱著一個匣子,臉上露出不解,「這個東西也好好的在我這裏,他這麽做又是為何?」

秦燦臉上的表情依然嚴肅,「尚不清楚……」

然後秦燦安排衆人分守各處,而他和裴書德就在房裏坐等著雲中雁出現。

一衆人都神情凝重,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不知坐了多久,秦燦身體晃了一下,懵懵地擡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裴書德也抱著那個盒子打起了瞌睡,秦燦伸頭問外面,「現在什麽時辰?」

「大人,已經四更了。」回答他的是阿二。

秦燦不禁奇怪了,雲中雁居然沒有下手?

秦燦将裴書德給推醒,又把外面的人給叫進來。

裴書德一聽已經四更了,高興得不得了,「這麽說是雲中雁失手了?那他還會不會再來偷?」

「迄今為止,雲中雁唯一失手的那一個案子就是他失蹤前的那一件,但他後來并沒有再對獵物下手過。」

秦燦伸手接過裴書德懷裏那個匣子,打開,周圍幾人都懷著好奇湊上去看,想看看真正的蝴蝶杯到底是怎樣的。

結果匣子裏面竟然放著一塊石頭,顏三等人都愣了一下,裴書德更是驚得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怎、怎麽會這樣?我這幾天一直把這個盒子随身帶著形影不離,怎麽會變成石頭?」

秦燦卻是笑了,「因為一開始這個盒子裏的就是石頭。」然後回頭,「你們誰去雞舍裏掏一下,那裏應該有個布包。」

裴書德瞪大了眼睛合不攏嘴,「大人你什麽時候換的?」

秦燦和其它人等一起走出房間,說道,「就是那天來拿裝蝴蝶杯的木匣子的時候,我用石頭換掉了你這個匣子裏的杯子,然後藏在雞舍裏。」說著,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多留一手準備才是萬全之策。

阿二走到雞舍那裏,俯下身趴在地上,手伸進雞舍裏摸了半天,然後回道,「大人,我找到了。」退出來的時候手裏果然有個布包。

裴書德幾乎有點激動得不能自已,迫不及待地要拿回自己的寶物,兩眼放光地看著秦燦從阿二手裏接過布包,解開結,打開……

「怎麽會?」

秦燦一聲驚訝,不敢相信地看著布包裏的東西,那是他白日裏給丢了的,那個被顏三給摔成兩半的青瓷粉彩蝴蝶杯。

蝴蝶杯 21

「大人,房頂上有東西。」阿丁從房頂上探出一個腦袋來,沖著下面圍著的幾個人道。

秦燦走到梯子那裏,招手示意其它人過來,自己一只腳踩上梯子,「幫我一把讓我上去。」

於是阿大和阿二過來,一個人扶著梯子,一個人托了秦燦一把,秦燦這才笨拙地爬了上去,腦袋剛探出房檐──

「啪。」一雙腳彷佛從天而降那樣落在他眼前。

秦燦擡頭,顏三拍著手上的灰,視線從上而下看了眼秦燦,一副「爬個屋頂這麽輕松的事情你都不行」的鄙視表情。

秦燦牙癢癢,無奈他沒武功,只好依舊笨拙地将腳跨上,結果沒穩住身子,整個人向後倒去。

「啊啊啊──」

沒摔下去,顏三已經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

「大人,沒事吧。」下面的阿二擔心的問道。

秦燦覺得自己好像懸在半空中,不過比起之前被顏三挂在懸崖上那次要好很多,便擺了擺手,「沒事,沒事。」然後轉向顏三那裏,手指指自己的胸口,「麻煩拉我上來行不行?」

顏三嘴角一彎,用力一拽,将秦燦給拉了上來。從摔成肉餅下逃過一劫,秦燦趴在房頂上小心翼翼的不敢站起來,大氣不敢出,見顏三往阿丁那裏走,便戰戰兢兢地走一步往下看看地跟在後面。

雲中雁沒有出現,但是蝴蝶杯卻丢失了,而且還是只有秦燦一個人知道蝴蝶杯所藏之處的情況下,不可謂不讓人驚訝。

裴書德知道蝴蝶杯還是被雲中雁得手之後,先是驚得半天說不出話,緊接著自然是鬧得不可開交,言稱官府失職辦事不力雲雲,任秦燦如何解釋承諾會幫他尋回蝴蝶杯,他都充耳不聞,直言要秦燦賠償他的損失。

結果一夜沒睡、本來看起來就有些煩躁的顏三,大概被他吵吵鬧鬧的給搞得心煩了,趁著秦燦不注意的時候,把人拖到角落好好「溝通」了一下,再回來的時候,裴書德就像霜打的茄子那樣,整個蔫了,也沒再譴責和抱怨。

但蝴蝶杯丢失,秦燦覺得自己還是有責任的,便想著要把蝴蝶杯給找回來,而且據裴書德的妻子說,老太太的身子本來就不太好,近日每況愈下,恐怕就要不行了,蝴蝶杯是她最锺愛的東西,如果老人家知道丢了,大概受不了這個打擊。

雖說要盡快找回東西,但秦燦實則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從最初發生的事情上開始查起。

走到阿丁那裏,秦燦發現屋頂上安著一個彈弓,一截斷成兩半的繩子,還有一枝燒剩下的有小指這麽粗的香。

「大人,在那邊的樹上還有那邊和那邊的房頂上都有這樣的東西。」

秦燦低下身仔細看著房頂上的東西,然後伸手把那個彈弓拔了出來,一旁顏三問道,「這東西是幹嘛的?」

「一些雕蟲小計罷了。」秦燦将彈弓放進袖袋中,「我們先下去。」

話音剛落,後領就被一股力道提了起來,秦燦還來不及叫出聲,兩腳就落地了,半張著嘴回頭。

顏三正把卷到手肘的衣袖放下來,見到秦燦驚愣地看向他,微一挑眉,疑惑的表情,「不是你說要下來的嗎?」

秦燦閉上嘴,在心裏腹诽,我是要下來,但是沒讓你出手幫忙!還好自己的膽子練了出來,要不多來幾次,準把命都給吓沒了。

顏三捋袖子的動作停了停,眼神朝著秦燦凜冽一掃,「你心裏嘀咕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心裏在嘀咕?」秦燦說完連忙捂嘴,被他一吓差點把真話給說出來,然後強裝鎮靜,搖頭争辯,「沒,我的意思是,我心裏什麽都沒想。」

顏三半眯起眼睛,走過來,手往秦燦的肩膀上一搭,秦燦登時整個人繃了起來。

「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心裏在嘀咕什麽,不然下次爬屋頂的時候,我不保證我會失手。」說完還輕拍了兩下,擦著身過,徑直走了。

秦燦站在那裏,學著小酒釀那樣委屈地扁起嘴,一臉欲哭無淚,注意到阿斌阿丁他們都看著自己,連忙變臉似的把臉上的表情收了起來。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再找找有什麽可疑的線索,找不回蝴蝶杯,我就把你們賣到山西去挖礦。」

雲中雁顯然玩了一個把戲,讓他們手忙腳亂、措手不及了一下子。

蝴蝶杯 22

秦燦讓人去找來和屋頂上看到的、粗細差不多的香,還有繩子,在後院地上擺弄了起來,一衆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待到将彈弓繩子和香都架起來之後,秦燦手往身邊伸了一下,「借一個來用。」

一旁站著的是顏三,手裏正拿著一個核桃在玩,見秦燦手伸向自己,也沒說清楚要什麽,他就把那顆核桃給放在了秦燦手裏。

秦燦将彈弓拉開,核桃放在上面,彈弓後面有固定在地上的繩子牽著,故而并沒有立刻恢複原狀,香點了起來,擺在繩子的中段,起初高出繩子很多。

秦燦站起身說道,「我們都以為那些冒著煙的球飛進來的時候,是雲中雁在做鬼,但是同一時間在裴家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雲中雁不可能有分身術,在這個時候他只能出現在一個地方,而另一個地方的,一定是障眼法。」

秦燦說話的時候,那枝香燒到了繩子那裏,繃到極致的繩子被香的火星一點點燒斷,由於受不了那股拉力,最終繃斷,同時彈弓恢複原狀,那粒核桃被彈飛了出去。

周圍一些人不約而同地發出「哦」的聲音。

秦燦接著道,「所以雲中雁只要早早把這些機關布置好,之後這些機關到了時間就會自己制造混亂,而他只要出現在他想要出現的地方就好,他就是在這個時候趁著裴家的混亂,盜走了蝴蝶杯。」

大家夥都點點頭,表示縣太爺大人分析的有道理,只有阿大蹙眉沈吟,然後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但是大人,算上縣衙裏的這個,蝴蝶杯一共有三處,雲中雁是怎麽認定雞舍裏的那只是真的……而他又是怎麽知道大人您把蝴蝶杯藏在雞舍裏的?」

「這個……」秦燦倒是被問住了,他還沈浸在破了雲中雁布下的小把戲的欣喜裏,沒想到這麽細致的地方。

阿大确實問到了點上,自己弄了個杯子冒充蝴蝶杯,裴書德一直守著衆人都以為是真品的假物,但實際上真正的蝴蝶杯在雞舍裏,這個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雲中雁是怎麽發現的?

而且他還用那個碎掉的青瓷粉彩杯換掉了真的蝴蝶杯,那個碎掉的杯子是昨天白日裏自己丢掉的,也就是說,昨天雲中雁很有可能來過縣衙,但卻沒有人發現。

不愧是雲中雁,果然來無影、去無蹤,但就算這樣,秦燦相信他總會留下一線蛛絲馬跡的,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失手。

「大人藏杯子的時候,确定當時只有大人一個人嗎?難道沒有其它人看見?」

阿斌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大家都知道裴書德是個賭鬼,欠了一屁股的債,要是把地賣了,他裴家就只能喝西北風過日子,所以他會把主意打在蝴蝶杯上。但蝴蝶杯是老夫人的東西,他就想了這麽一出戲。

「剛才那個彈弓的機關,發現了巧妙之後就知道其實并不難,誰都可以辦到,我覺得真蝴蝶杯其實就在裴書德那裏,說不定那個碎杯子就是偷偷來縣衙裝機關的時候發現的,便順手牽羊了去掉包真的蝴蝶杯。」

其實這一點,秦燦和阿大一開始就懷疑了,阿斌現在一提起,其中一些疑惑的地方也可以說得通,但是顏三卻否定了這個猜測。

「為什麽?」秦燦問道。

「因為他手腳無力,根本就沒有武功。」顏三說道,「你爬個屋頂都夠嗆,照他那種程度比你好不了多少,肯定動靜不小,這樣都發現不了的話,那縣衙裏的人都和豬一樣了。」

秦燦「嘿嘿」一笑,帶著調侃的語氣,「顏師爺你自己不也是縣衙裏的人?那豈不是也和豬一樣?」

啪!被飛過來的核桃打到。

秦燦自認倒黴,誰叫自己得意忘形又去踩老虎尾巴了。

蝴蝶杯 23

調查陷入了死胡同裏。

如果是雲中雁幹的,他們要到哪裏去找雲中雁的下落?如果是其它人幹的,那這個人必須要有不下於雲中雁那樣的輕功,而這個人會是誰?

接下來幾日,再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秦燦陷入郁卒之中。

而另一面,裴書德的妻子來縣衙找過秦燦,說老人家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躺在床上沒辦法下地,也好幾天沒有吃食了,恐怕日子不多了,如果找不回蝴蝶杯讓老人抱憾離世,便是小輩們最大的不孝了。

晚上的時候,秦燦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愣,想著那沒有頭緒的案子,耳邊響起腳步聲,然後一道陰影投下來,罩著他。

秦燦沒有擡頭,手撐著臉,悶悶地道,「我心情不好不要惹我,我告訴你,平時都是讓著你的,要把我惹毛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那道罩著他的人影動了動,沒有離開,而是轉到了他的面前,在石桌對面坐了下來,「在兔子咬人之前我就會先把它剝皮烤了……」

秦燦很配合他,身體哆嗦了一下,但依然無精打采的樣子,臉順著撐著臉頰的手一直滑下來,滑到石桌上直接用臉貼著桌面,「我知道我沒什麽用,欺軟怕硬,爛泥扶不上牆。」

「不,至少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顏三冷冷說道。

秦燦擡了下頭,「那你以後可以不打我嗎?」

「這和你有自知之明有什麽關系?」

秦燦重新把臉放下去貼著石桌,「那我寧願連自知之明也不要的。」

沒精打采的樣子,有點悶悶的語氣,不過倒是膽子大了,什麽話都敢說了。顏三覺得他這樣子挺好玩的,折了根樹枝戳戳他的腦袋,秦燦不耐煩地伸手撇開,「都說了不要惹我了。」

顏三偏就不聽,被秦燦用手撇開後,複又用樹枝去戳他腦袋,於是秦燦再撇,如此幾次後,秦燦突然伸手一把搶過那根樹枝,折成兩段往身後一扔。

顏三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這次沒再折樹枝,而是直接用手去戳他腦袋,像是逗弄小動物一樣,似乎非要把秦燦給惹毛了才罷休。

於是秦燦被他用手指戳了兩下之後真的毛了,擡起頭「啊嗚」一口咬住顏三伸上來的手指,讓顏三猝不及防。

秦燦叼咬著顏三的手指,眼睛瞪著顏三,不過下在齒尖上的力道其實并不太重,顏三硬是将手抽回來也不是不可以,但顏三沒有這麽做,反倒好整以暇地看著秦燦,「我再怎麽欺負『狗官』,它都不敢咬我。」

顏三說的是那只大黃狗,卻又有點一語雙關的話意在裏面,秦燦翻了個白眼,用不屑的表情表示他不是「狗官」,所以他敢反抗。

顏三倒也不惱,另一條胳膊擱在石桌上,俯身湊過去,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動了動被秦燦叼咬在嘴裏的手指,「喂,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好心想逗逗你。」

「哼!」

「你還不松口?我看你口水都要流下來。」

「哼!」伴随著滋溜一聲吸口水的聲音。

「喂,再不松口,我可要動手了!」

「嗯哼!」

「我數到三,給我松口……一!二!」

三字還沒脫口,秦燦嘴一張,同時人站起來向後跳了一步。

顏三看著手指上挂滿口水,還有上下四顆淡淡的牙印,眉頭略皺,接著眼神一凜掃向秦燦,磨著牙從齒縫間擠出字句來,「果然是……皮癢了!」

話音落下的時候,秦燦拔腿就跑,顏三将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接著就開追,不過沒有用輕功,兩人就像孩子一樣,繞著院裏的石桌、假山,你追我逃躲貓貓。

「笨猴子,你給我站住!」

「這種時候不逃是小狗!」

「那你就受死吧!」

「哇啊啊啊啊!」

秦燦好不容易爬上臺階,被顏三用核桃打中腳踝,整個人被絆倒在臺階上,顏三将袖子一撩,整個人撲上去坐在秦燦的身上,抓住秦燦的腳脫他靴子,再脫他襪子。

秦燦掙紮著:「喂!喂!你要做什麽?……啊!哈哈哈!不要……好癢……哈哈哈!快住手!」

蝴蝶杯 24

顏三抓著秦燦的腳,用碎核桃殼刮他腳底心。

那種又刺又癢的感覺,讓秦燦簡直像是身入地獄,雙手不斷捶著地面,一邊又笑又叫地求饒,一邊還不停地掙紮,但被顏三坐在身下,又被撓著腳底心,根本使不出力氣,而腳下那刺癢的感覺還一波重一波輕的,直撓得他心口喉口跟著一起癢,這一點都不痛,但對於秦燦來說卻比酷刑更難熬。

「好祖宗,顏三祖宗,我錯了,哈哈哈!我認錯!不要再撓了!嗚嗚嗚!」秦燦簡直要哭出來了。

「你還逃不逃?」

「不逃了!哈哈哈!」

「那你就是小狗羅!」

「嗚──我是小狗!救命!快來人!要出人命了!」

另一邊的廂房裏,阿大正躺在通鋪上看著一本兵書,阿二、阿斌還有阿丁三人在玩牌九,聽到外面傳來的那一陣陣顏三和秦燦打鬧的聲響,這三人停下手裏的動作一起看向窗外,然後一起嘆氣搖頭。

「如此良辰美景,怎麽沒個嬌俏可人的娘子陪在身旁。」

「發什麽春!快點,輪到你了。」

「要不輸的人請我們哥幾個到醉月樓玩一次。」

「這個主意不錯……」

「那快點開牌。」

秦燦叫嚷了半天也沒有人來幫他,時間久了,腳底的刺癢也沒有起初這麽撓人心肺了,只覺得臉上肌肉都在發酸,於是整個人趴在地上喘氣。

顏三見他不反抗了,便也停了下來,要防著他的掙紮其實還是挺花力氣的,不過他還是沒有從秦燦身上起來,将那個碎核桃殼一扔,用袖子随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秦燦趴在那裏,耳朵邊隐隐傳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唱著走調的小曲兒。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秦燦循著聲音側首,發現原來是廚房的老伯在走廊的另一頭唱小曲,一邊還在和狗官玩。

老伯先拿一根骨頭在狗官面前晃了晃,然後一只手心裏放骨頭,另一只手心裏放石頭,兩只手都握成拳頭伸到狗官面前,讓狗官猜骨頭在他哪只手裏。

秦燦看著看著就出了神,顏三那邊始終沒見秦燦有動靜,回過頭來,看見秦燦正側著腦袋,眼神直直地看著什麽,便轉了方向,湊到秦燦腦袋上方,順著秦燦的視線看了過去。

「你在看什麽?」

「噓……」秦燦聲音和表情都嚴肅了起來,「你仔細看老伯的手,其實他在給狗官猜之前就把骨頭和石頭掉了包,所以狗官無論猜他哪只手,那裏面都是石頭。」

顏三仔細看著,發現果然如秦燦說的,老伯拿骨頭的時候,手指裏夾著小石頭,當手放在背後去的時候,把手指上夾的石頭握進拳頭裏,而原來拿著的骨頭則被他飛快的藏在一邊,然後再次伸到狗官面前,狗官擡起爪子點了他的左手,攤開,果然是石頭。

「這麽大年紀了竟然欺負一只狗。」顏三有點忿忿著,大約覺得狗官一直猜不中、又張著嘴口水淌得老長的樣子很可憐。

秦燦「切」了一聲,「你年紀不大,也沒見你平時少欺負它。」

顏三皺著眉頭用手掌扇了他一下後腦勺。

秦燦擡手去摸後腦勺,突然眼睛猛地睜大,接著一下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讓毫無準備的顏三一下被掀翻在地。

「笨猴子,你……」

顏三有點莫名地從地上起來,見秦燦頭也不回地疾步匆匆地走了,連忙追了上去。

蝴蝶杯 25

「阿丁,你輸了哦,回頭請我們哥幾個到醉月樓去玩。」

阿丁默默整理著牌九,嘴裏嘟哝,「現在不能像以前去做買賣,這個月的俸祿還不夠用呢。」

阿斌用腳踢了踢他,「誰不知道你藏著私房錢準備讨老婆用,拿一點出來不礙事的。」

砰!

房門被人一下推開,驚得裏面四個人都是一愣,見到門口站著秦燦,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看到他們的三當家匆匆忙忙地出現,便以為兩人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秦大人,三當家,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秦燦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笑,回頭對顏三道,「給我個核桃。」

顏三不知他打的什麽主意,乖乖從挂在腰上的袋子裏摸了一顆核桃給他。

秦燦拿著核桃走進房間,「來來來,本官今晚睡不著,突然想和你們一起玩一把。」說著從一旁桌上的茶盤裏取了三個杯子出來,「誰贏了,這個月的俸祿我就給他翻個倍。」

其它三個人都摩拳擦掌地圍了過去,但是阿大似乎沒什麽興趣,只是将手裏的書放下來看著他們。秦燦朝他招了招手,「阿大也一起來,你不能總是這麽不合群。」

阿大無奈,将手裏的書放開,走到阿二身邊站著。

秦燦将手上的東西展示給他們看,然後道,「這是個核桃……」

他将手裏的核桃放進其中一個茶杯裏,然後倒扣在桌上,接著把其它兩個杯子也倒扣在桌上,将三個杯子一并排放著,然後掉轉它們的位置,「誰猜中有核桃的杯子,誰就算贏。」

三個杯子停下來,剛才賭輸了的阿丁兩只手對搓了一下,然後一指中間那個杯子,「這個。」

秦燦揭了開來,卻是空的。

阿丁露出一臉的沮喪,一旁阿斌安慰他,「你今天運氣不行,看我的。」說著一指右邊那個,「應該在這裏面。」

秦燦笑著再次揭開來,沒想到也是空的,阿斌和阿丁一起嘆了口氣。

於是阿二臉上露出欣喜,「那這個月俸祿翻倍的,非我和阿大莫屬了。」說著他自己伸手去揭左邊那個杯子,但是揭開來之後除了秦燦之外,其它人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因為這個杯子下面也是空的。

「大人,你怎麽……」

阿二的使詐兩個字還沒出口,一旁的阿大突然翻手一拳向他打過去,阿二反應也夠快,人向後一仰閃了過去,然後轉身和阿大拉開距離,「阿大,你幹什麽?」

秦燦在一旁頗為贊許地點點頭,「我就知道阿大肯定能猜得出來我的用意。」然後轉向阿二,「雲中雁,你把真的阿二藏到哪裏去了?」

顏三和阿斌阿丁皆一怔,随即看向阿二。

「他是雲中雁?」

阿二「啧」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變了變,讓人恍惚之間感覺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笑著,「本來還想多玩兩天再走的,沒想到你這個笨知縣還挺有兩下子,那麽在下只能告辭了。」

「攔住他!」見雲中雁要逃,秦燦大聲道。

阿大一個虎步撲前,伸手成鷹爪鉗住雲中雁的手臂,雲中雁手臂一扭一滑,像是抹了油一樣從阿大爪下滑脫,轉身要奪門而逃,去路卻被回過神來的阿斌和阿丁擋住。

雲中雁将身子一低,伸手往兩人腰前一撈,然後直起身,嘴角挂著燦笑,而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根帶子,下巴朝著兩人腰下段揚了一揚。

阿斌和阿丁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發現自己的褲帶竟然被他給抽了,失去束縛的褲子唰的掉到腳踝,兩人幾乎同時面紅耳赤俯下身用手擋住下面。

雲中雁仰首為這兩人滑稽的舉動「哈哈哈」地笑出聲,笑了兩聲突然一低腰,一記鐵拳從後面擊來,但是撲空,雲中雁低著腰,手上的腰帶一甩,那兩根腰帶蛇一樣的纏上阿大的腳,讓他無法跨步。

接著雲中雁提氣一躍,踩上阿斌和阿丁的背脊,但門口有人影一晃,顏三也騰躍而起,對著雲中雁手指一彈,「噗噗!」兩顆核桃朝著他身上的要害飛去。

雲中雁側身避開,似知道自己不是顏三的對手,不想和顏三正面交鋒,腳落地後又轉向窗口,猛地一跳,雙手抱臂,用肩膀撞開窗戶之後,從窗戶溜走。

「站住!」

阿大正好解開腳上的糾纏,見到雲中雁從窗口跳了出去,便也從窗口鑽了出去,顏三和秦燦跑到窗口一看,兩人已沒了蹤影。

蝴蝶杯 26

「你為什麽肯定阿二是雲中雁?」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縣衙裏忙作一團,人都派了出去,在青花鎮上挨家挨戶查找雲中雁的下落。

待到縣衙裏幾乎只剩下顏三和秦燦的時候,顏三忍不住問了秦燦他心裏的疑惑。

秦燦回答他道,「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知道的,是老伯和狗官在玩的時候突然想到的……藏蝴蝶杯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雲中雁怎麽會知道的?他又是什麽時候用假蝴蝶杯換了真的蝴蝶杯的?

「我們都以為是兩邊發生混亂的時候,他趁亂進來掉的包,其實這才是他放那些煙幕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雲中雁在兩邊放煙霧的時候他都不在場?」

「不,他在場,那個時候他正在縣衙裏和阿大他們一起守著假蝴蝶杯,但其實那時,他已經知道他們守著的這個匣子裏,放的根本不是蝴蝶杯。」

顏三想了想,「原來那個假蝴蝶杯是你在案發這天上午丢掉的,雲中雁只有在這個時候有機會撿到,但是之後他一直和阿大他們在一起,他什麽時候尋到機會跑去調包的?」

秦燦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微微沈了一口氣,「他根本不需要尋機會,因為只要跟著我們,他總會知道真的蝴蝶杯在哪裏,而我們顯然也被他留下盜物的日子給欺騙了,在我們都放下心來的時候,才是他真正動手的時候。」

顏三想起來,在裴家守著匣子時,秦燦問是什麽時辰的時候,回答他的就是阿二,當時誰也沒注意阿二說的時辰對不對。

讓人去雞舍找東西的時候,并沒有指明是誰去,阿二是自己主動去掏雞窩的,但因為他是縣衙的捕快,按照縣太爺的吩咐做事合情合理,沒人會懷疑,而能夠接觸蝴蝶杯的機會就是在那個時候。

「所以他假裝是在掏雞窩,其實是把蝴蝶杯給掉了包?」

秦燦點點頭,神色有點凝重,「是我經驗不足,太掉以輕心了。」

「你能這麽快戳穿他的計謀,也很厲害了。」顏三淡聲說道。

秦燦正将杯子再次滿上茶水遞到唇邊,動作停了下來,然後眼神帶著點不敢置信地看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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