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顏璟坐在一邊有點無聊,感覺自己雖然有一身好武功,但是什麽忙都幫不上,讓他莫名有點郁悶。
不過,難得看到秦燦這麽認真的模樣,和平時的吊兒郎當比起來,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顏璟的視線隔着躍動的燭火落在秦燦身上。
那兩人讨論得很歡,因而幾乎把一直坐在旁邊的他給忽略掉,郁悶之餘還有些不爽,不過看着秦燦認真的表情,心裏翻覆的情緒卻逐漸平息下來,緊接着漾起另外一種感覺。
總覺得笨猴子一門心思做一件事情時的樣子還是挺順眼,只可惜大多時候都是嘴賤賤的,說不了兩句就惹了自己,而且都說打多了總會學乖的,但是這只笨猴子顯然不懂這個道理。
但其實現在自己動手都不是真的動手,不過吓吓他,看他哆哆嗦嗦的樣子或者慌不擇路逃命的樣子很是有趣……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關系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起初以岑熙的身體醒過來的時候,總和秦燦扛上,是因為他總是抱着自己會變成岑熙的想法,而現在他已承認岑熙死了,再不會回來的事實,但偶爾對自己冒出來親近的舉動、看着自己愣傻的眼神,又讓顏璟覺得,這種時候秦燦眼裏看到的,似乎還是那個人。
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只是想要讓他明白現在在他面前的是顏璟而不是岑熙,但不知道何時開始,這種想法稍稍有點變味,摻雜了些別的什麽在裏面,已經不再僅僅是要對方承認自己的存在這麽簡單,還想要……還想要……
還想要什麽……此時此刻卻是未知。
對于傅晚燈提出的三個疑點,秦燦想了想,認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便要傅晚燈出面傳喚了莊老爺和莊情到他們落腳的客棧來問話。
莊老爺年過花甲,雖然之前聽阿大說起過,他生過一場大病現在定居在汐城靜養,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腰背挺直,也不需要人攙扶。
莊小姐正值花信,容貌端莊、舉止得體,就和那天在廟裏看到的,看起來溫文賢淑但又有着大戶人家的高傲。
「不知傅大人傳草民二人前來,所為何事?」
傅晚燈笑着請兩人落坐,「只是有些事情想請教下莊老爺,事關一樁命案,但是傳喚到公堂無論是對莊家還是沈家,顏面上總是過不去,所以本官就請您二人到這裏來,只是問一些事情,您二人不用緊張。」
莊老爺在椅子上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而莊情則很識禮地站在他身後。
正對着莊老爺坐的方向那裏擺着一個屏風,秦燦和顏璟站在屏風後頭,悄悄觀察兩人。
傅晚燈也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姿勢閑适,倒像是要和兩人聊天一般。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道:「不知兩位是否聽說了,城西槐樹巷的劉馬氏被人發現死在家中,家中一團淩亂,疑似有人入室行竅但被劉馬氏發現,故而起了殺心,殺害劉馬氏後逃逸。」
兩人皆是露出一絲驚訝和意外的表情,然後搖頭,莊老爺問道:「不知這件事和大人請我和情兒到這裏來之間有什麽關系?」
傅晚燈将茶盞放在茶幾上,「聽說莊小姐和沈二公子這門天之合就是劉馬氏給牽的紅線。」
莊情點了下頭,「所以劉婆婆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感到難過,還望大人早日查出兇手,讓劉婆婆瞑目九泉。」
「很鎮定啊……」秦燦輕聲感嘆了一下,顏璟也表示贊同地點點頭,但沒有出聲,兩個繼續觀察下去。
聽莊情說完,傅晚燈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布包,一點點展天,「不知二位是否認識這個東西?」
莊老爺從進門坐下後就一直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但是當傅晚燈展開布包,将裏面的東西展示給他們看的時候,莊老爺大睜了下眼睛,一下子激動起來。
「這是……這是……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的?這分明是情兒的東西,你在哪裏找到的?還是什麽人給你的?情兒她……」
「這是我的玉簪子,爹您別激動,小心身子。」
感覺莊老爺後面還有話要說,但是被莊情給打斷了。
「咳咳咳!」莊老爺因為過于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莊情微微湊低身子輕拍他的背脊幫他順氣,對她父親十分的關心。
傅晚燈将視線落在拿在手裏的玉簪,「這簪子是我們在劉馬氏家裏找到的,被劉馬氏藏得很好,所以沒有被人搜走,因為有人認出這是莊家的東西,于是我才讓人找二位來認一下。」
其實并沒有人認出來這是莊家的東西,因為顏璟和秦燦說過自己在夢裏看到的那個不知身份的女子頭上戴着這個玉簪,故而秦燦便對傅晚燈說這個東西也許和莊家有關,可以找出莊情和莊老爺來試探一下,沒想到還真的有關系。
莊老爺咳得面色通紅,眼睛卻直直盯着那個簪子。
「這個簪子是當年我送給我夫人的定情信物,我夫人走了之後,這簪子便由我的閨女保管着,她時常戴着說這樣便能時時想起母親……」
他還想說什麽,但又竭力地克制下來,而莊情仍是那般波瀾不驚的語氣,「這簪子在我嫁到沈家之前就已經丢失,遍尋不着,原來卻是在劉婆婆這裏……我們當初給她的禮金也不薄,沒想到她竟然會做這順手牽羊的事情。」
傅晚燈點了點頭,将玉簪子收了起來,「這東西本官還有用,待到案子了結我自會讓人原物奉還,今日麻煩兩位特意登門,本官感激不盡。若日後需要兩個上堂作供,還請兩位見諒及配合。」
在得到了二人的同意之後,傅晚燈便讓自己帶來的衙役送莊情和莊老爺出門,待到房門再度合上,傅晚燈轉身朝着屏風後面問道:「怎麽樣?」
秦燦和顏璟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莊老爺在看到這個玉簪之時的反應是不是太大了?區區一只玉簪,以他的家世應該根本不會放在眼裏。」顏璟說道。
「我倒是比較在意莊情的反應……」秦燦接着道:「他們似乎隐瞞了什麽,莊老爺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但是被莊情給阻止了……」
「我也這麽覺得。」傅晚燈表示贊同,「他的反應太奇怪了,但是我又說不出來奇怪在哪裏……就覺得,就覺得……」
「就感覺他口中那個情兒,不是身邊這個莊情。」秦燦道。
「對!」一語點醒夢中人,傅晚燈捶了下手掌,「就是這種感覺,明明莊情就站在他身邊,但是他看到這個玉簪口裏念刀的『情兒』卻像是另外一個人。」
「現在所有的疑點都集中莊情身上,不過……」秦燦抱着手臂摸了摸下巴,「這裏面彎彎繞繞的,到底藏着什麽?」
因為有一點傅晚燈是不知道的,在顏璟看到的夢境中,這個玉簪并不屬于莊情,而那個還不知道身份的年輕女子的,莊老爺也說了這個簪子在丢失前一直都是被他女兒保管着,還時常戴着以思念母親,這一點和夢境裏看到的情形相吻合,但是……
如此一來,就有了兩個莊情!
「你們不記不記得我上次提起過的沈三少爺醉酒後的話,說不定……他知道一些事情。」傅晚燈這樣說道:「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從他嘴裏套出些什麽來。」
秦燦想了想,「既然他上次酒後失言,要不晚燈你再把他約出來一次,挑青樓這種地方,找幾個花娘作陪,使勁用酒灌他,把他灌醉之後再套他的話。」
傅晚燈露出苦笑,「你以為要把沈三少爺灌醉很容易嗎?我認識他這些年,也就見他在興致高的時候才會喝的多一些,平日裏幾杯下肚都不見臉紅的。」
秦燦不屑地嗤了一聲,「這有什麽難的,多叫幾個漂亮的姑娘就行了。美色當前,誰不昏頭昏腦?」
「也許這個方法對普通人有用,但是……對沈三少爺就沒什麽用外了。」
「為什麽?沈三少爺難道是吃齋念佛不近女色的和尚嗎?和尚都還有不守清規戒律的花和尚呢,我就不信他沈三少爺這麽能坐懷不亂!」
「我并沒有說沈三少爺不好色,但是……」傅晚燈勾起嘴角,笑得別有深意,「人家沈三少爺,只好男色」
「你說什麽?」秦燦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消化了傅時燈的話,然後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傅晚燈點點頭,然後道:「沈三少爺雖然好男色,但是眼光獨到,普通青樓南館那些打扮妖媚、說話娘聲娘氣、雌雄莫辨的小倌他從來都不多看一眼。你說我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哪裏去找那種不僅容貌絕色,還有一技之長,更重要的是不會流于豔俗的男倌?」
秦燦想了想,覺得傅晚燈說得沒有錯,那樣的男子怎會甘于流落在風月場所和女人一般操皮肉買賣?想到這裏沉下了肩膀,似乎有點喪氣。
顏璟坐在一邊,因為幫不了什麽忙,只能聽着他們兩個讨論,見兩人都沉默下來不說話了,這才開口,「找個人假扮一下就行了。」
秦燦和傅晚燈一起擡頭,眼睛一亮,然後彼此看看到,結果又是洩氣的表情,「就算是假扮,那也得要有這樣的人才行……哎。」
窗戶開着,有小飛蛾被房裏的燈燭光亮吸引飛了進來,繞着油燈轉悠,油燈正好放在顏璟身旁的茶內上。
飛進來的小飛蛾越來越多,有幾只直往火苗上撲,然後「滋」的一聲,伴随着一縷青煙帶起焦臭的味道。
顏璟嫌棄那股味道難聞,顏璟将窗給關上,轉身,卻見秦燦和傅晚燈都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顏璟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發現自己沒什麽奇怪的地方,「你們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衆裏尋他千百度……」秦燦道。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傅晚燈接着吟道。
「沈三少爺,今兒人有點多,您跟我往這邊走。」
小二殷勤地将一身錦袍、頭戴玉冠、手裏執着一把黑檀描金折扇的公子爺請到二樓雅座。
那公子爺剛過弱冠之年,面相還算端正,只是神情冷淡,看着周圍眼神裏又有着幾分目中無人的高傲,手裏折扇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不時的搖兩下,店裏的夥計見了他,無不卑躬屈膝谄笑着說着奉承話。
此人就是沈家的三少爺。
沈三少爺不像別的富家公子那樣,閑來無事将大把的銀兩往青樓賭館撒,青樓他是去,不過大多是應付朋友和生意上的應酬,而他最大的喜好便是自己一人或叫上三兩朋友到城裏的名悅樓喝茶。
「怎麽換了這裏?我平時坐的那張桌子呢?」
小二領着沈三少爺到了二樓靠着圍欄的那一張桌子,用布擦了擦桌面,「爺,聽說今天對面有熱鬧的事,爺坐在這裏正好可以看到。」
對面是青樓,沈三少爺對于那裏的庸脂俗粉絲毫沒有興趣,但是既然小二都已經把他帶到這裏了,就懶得再換了了。
坐在那裏品着香茶,從二樓看下去,對面青樓确實聚集了不少人,猜想大約是要選什麽花魁之類的吧。
端起杯盞抿了一口,青樓那裏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沈三少爺有些嫌惡地皺眉,「什麽熱鬧……吵也吵死了。」
一個巨大的彩球飛了起來,升到兩層樓那麽高的時候,突然一下子炸了開來。因為緊臨着沈三少爺這裏,他被那聲巨響吓得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怒着将茶盞拍在桌上,站了起來,轉身向外頭正要教訓一下那幫子不識擡舉的人,但下一刻卻是愣住。
在衆人的驚嘆聲裏,裂開的彩球裏出現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
漫天飛舞的彩紙裏,男子正好轉向他這一邊,就見男子清眉斜飛,鼻梁高挺,眼角微微上吊,帶着重幾分銳利,但又因為過于精致漂亮的長相,微抿的薄唇,再加上笑非笑的神情,讓凝在眼角的冷厲化成了只是不容親近的遺世孤高。
他緩緩落下的時候,身上的白衫翻如蝶翼,一頭墨黑烏亮的頭發只用發帶在後腦勺綁成一束,然後像條墨鯉那樣垂下尾來滑落肩頭,看起來幹練潇灑又幹淨透澈。
沈三少爺只覺得心口彷佛被什麽一下擊中,将要脫口的話語又吞了回去,口幹舌燥,他摸過茶杯端到嘴前,卻不想手一滑,那茶杯直接飛了出去。
男子已随着彩紙翩跹落下,似乎聽到了樓上的動靜,擡起頭來,就見那只杯子連着裏面的茶水在他上方落了下來。
男子卻是一點都不慌亂,一直背在身後的那只手橫伸而出,「铮」的一聲,一把長劍出現在他手裏。
男子落地,腳下一踮,再度躍身而起,擎着劍的手腕一轉,劍身劃出一道銀亮的光弧,劍尖勾到那只落下的杯盞,又一挑,順着潑濺出來的茶水收了過去。
再度落地後,男子就那樣劍尖還挑着杯盞,側身騰挪,舞了幾式劍招,最後微微低下身,擡頭張嘴,擎着劍的手伸了出去,劍尖上的杯盞微微傾斜,澄澈的茶水落成一絲細線,折射出日光的華彩,最後全落進那兩片薄唇裏。
沈三少看得愣神,衆人又一次的喧嘩喝彩讓他回過神,但是那個男子已經收到劍走進青樓裏面,在身影要消失在門後時,他看到他停下來,回頭朝着自己這裏看了一眼,視線冷冷的,但直直戳中沈三少爺心底。
然後他就消失在門後。
老鸨攔着正要蜂擁進青樓的恩客,一邊笑着将銀票往肚兜裏塞,一邊嚷着,「各位大爺莫急,我們顏璟公子不是随便什麽都見的,所以今天見不着還有明天,明天見不産着還有後天,天天來,總有一天他肯見你的。」
沈三少爺看着下面默默念叨,「原來……他叫顏璟。」
外面正熱鬧的時候,青樓裏面某個角落,探出兩個腦袋,賊兮兮地向外張望,兩張臉上都是有青紫痕跡。
傅晚燈看着外面顏璟身形,不由贊嘆出聲,「秦兄弟,你在哪認識的如此妙人?之前總是表情很兇地站在那裏,我還以為是個什麽兇神惡煞的人,結果沒想到……」
秦燦用手肘朝後捅了他一下,「你想被他扒皮拆骨的話,剛才那些就給我乖乖的收起來。」
傅晚燈撇了下嘴,牽動了臉上的傷,不由「嘶」了一下,「就是拳頭重了一點,不過秦兄弟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痛的樣子。」
秦燦白了他一眼,「我皮糙肉厚罷了……」
其實秦燦想說的是,你要是被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的話,就知道這兩拳根本已經算是手下留情的了。
為了讓顏璟配合他們上演這出美男計,着實費了不少工夫,還挨了不少拳頭,不過最終顏璟還是同意了,而且沒想到他玩殺豬刀可以,耍耍劍也有幾分樣子。
雖然岑熙也練劍,但是顏璟的劍要犀利多了,犀利之中又透着幾分遺世的孤高,就像那高嶺之上難以采摘的暗香,更挑起人的興趣,瞧那沈三少爺看得眼都直了,就知道這步棋是走對了。
果然不出幾日,沈三少爺就借着和朋友聚聚的理由來了青樓,還和老鸨說希望那位會舞劍的公子賞臉陪喝兩杯。
老鸨自然是拒絕了,說:「顏璟公子不做陪酒這種俗事,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出來露個臉舞兩下劍。」
和沈三少爺一起來的朋友大笑起來,「那他幹脆去行走江湖好了,幹嘛在這裏賣色?」
這人一說完就被一根不知從哪裏飛來的筷子戳中後腦勺。
此人火冒三丈地跳了起來,連連要老鸨解釋這是怎麽回事,另一邊秦燦和傅晚燈拼盡全力拖住說不幹了的顏璟,好話賠盡,哪裏都是不好伺侯的人。
只有沈三少爺喝着酒,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
之後沈三少爺來過幾次,不過都沒有和顏璟接觸到,最多不過遠遠地看他舞上一段劍,然後顏璟就匆匆轉身回到簾子後頭。
秦燦這麽安排,是為了把沈三少爺的胃口緊緊吊住,而那位不好伺侯的祖宗貌似這幾天在這裏找到了能讓他不厭其煩的事情。
啪嗒!
沉甸甸的銀子滾落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顏璟将落在桌子上的銀子拿起來,重新壘到一堆銀錠搭起的小塔的最高處,然後嘴角彎起,很滿意地看着自己一個時辰的成果。
「你好像在這裏越來越游刃有餘了,要不等到這案子結束了,你考慮下就改行在這賣賣藝算了。」
秦燦坐在桌邊,雙手撐着臉,百無聊賴地看着顏璟先是數銀錠,一連數了三遍之後,就開始用銀錠疊小塔。
這兩天恩客打賞給青樓的銀子翻了好幾倍,老鸨自然不敢自己一個人拿盡,怎麽說兩個都是知縣,得罪了他們自己直接關門,于是老鸨把一部分銀票裝在一個匣子裏送到兩位知懸面前,但是對方似乎都不感興趣。
倒是那個長相漂亮但脾氣不太好的公子爺接了過去,把裏面的銀票都倒了出來,然後把匣子遞還給自己,「要銀錠。」這樣冷冷的說道。
老鸨不懂了,一匣子銀票能裝好幾百兩,但是銀錠雖然沉,卻放不了多少。正猶豫的時候,那位秦知縣擺擺手,不耐煩地讓她按照他說的的這麽做。
大概只有秦燦知道,顏璟雖然貪財,但是不喜歡銀票,一個是他不識字,看到銀票也不一定認識,二來就算知道是銀票,那樣薄薄一張紙在他拿習慣了那麽重的青犢刀的手裏,總沒有銀錠踏實。
無論現在做事說話規矩了多少,顏璟心裏還是保留着一些大老粗的習慣。
閃閃發亮的銀子面前,顏璟心情無比好,就算秦燦這麽說,顏璟也只是抱着手臂眼睛都不離開面前這堆銀錠。
「好啊,你把隆臺縣縣衙一起搬過來?要喊冤的往左,要找花娘的往右,有人喊冤的時候阿大他們是捕快和衙役,沒人喊冤的時候可以給花樓看場子賺個小酒錢……」
秦燦差點一口血吐出來,你倒是打算得不錯,然後顏師爺你是不是就可以整日收保護費數銀子疊小塔了?
這裏,走廊上傳來老鸨刻意提高的嗓門的聲音:「三少爺,沈三少爺,您真不能進去,顏璟公子不喜歡人随便進他房間的……沈三少爺!」
秦燦和顏璟兩人對看了一下,顏璟連忙将桌上的銀錠塔給推倒,秦燦撩起衣擺在桌邊候着,倒下的銀錠都落在他的衣擺裏,然後秦燦連忙兜着逃到屏風後面去。人剛站定,那邊門已經被打開。
沈三少爺推開門,就見顏璟坐在桌邊,手裏撚轉着一個杯盞,容顏清隽,眸色清冷。
沈三少爺作了一揖,「在下沈耀,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冒昧來一睹尊容。」
顏璟向沈三少爺身後的老鸨使了個眼色,老鸨乖乖退了出去,然後他提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冷冷地趕人,「既然看到了,還站在那裏幹嘛?」
那沈三少爺卻是沒有離開,反而将門關上走到了顏璟坐着的桌邊,「都說來者是客,顏璟公子不請我坐一會兒,怎麽就趕人了?好歹那天你還喝過我的茶。」
見對方只看着自己,沒有說話,于是沈三少爺便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不知顏璟公子家裏還有什麽人?」
顏璟執起酒盞喝了一口,淡淡道:「我大哥和二哥。」
「哦……那真是巧了,我在家排行老三,別人都管我叫沈三,而你是顏三……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沈三公子搖起手裏的那把描金黑檀骨扇,倒還有那麽一點風流倜傥的模樣。
顏璟只是瞥了他一眼,撚起杯盞要再遞到嘴邊,手卻被人給握住。
沈三少爺搖着扇子,極盡風流之勢的淡笑,「一個人獨斟有什麽意思,不如讓我來陪你喝兩杯……」
秦燦在屏風後面抱着一堆銀錠,聽到沈三少爺這麽說,不由暗笑,好,顏璟你就陪他喝,灌醉他了好問話,要論酒量,沈三再能喝也定是比不過顏璟這種高興起來就直接抱着大壇子往肚裏灌的。
但是下一刻,就聽那裏「砰」的一聲響,秦燦從屏風後面伸出腦袋,看見沈三少爺飛了起來,摔在旁邊一張茶幾上,整張茶幾被壓成一地碎片。
沈三少爺摔在地上「哎喲」了兩聲,腿一蹬,就再沒聲音了。
秦燦無力地靠在屏風上,「完了……」籌劃了這麽久,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
外面傅晚燈聞聲進來,一看地上一片狼藉,再看沈三少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由驚訝,「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秦燦靠着屏風,用下巴指指顏璟那裏,「你問他。」
顏璟一臉愠怒未消,還帶着嫌惡的表情,「喝酒就喝酒,誰叫他連手也摸上來。」
「給他摸一下又不會死。」秦燦抱怨道。
顏璟一拍桌子起身,就往門口走,「要摸你自己給他摸,我要回去了!」
傅晚燈見裏面變成這樣,也是苦了一張臉。
沈家財大氣粗,他這個縣太爺平時還要給他們三分臉色,現在把這個爛攤子丢給他,不是擺明了讓他丢官帽嗎?于是傅晚燈擋在了門口,「你們不能就這麽走了……現在要怎麽辦?」
顏璟停了下來,大概也覺得自己出手太重心有愧疚,但是誰叫這男人說不上幾句話就要湊上來動手動腳,讓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不打他打誰?
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沈三少爺,顏璟道:「綁回去,嚴刑逼供!」
秦燦和傅晚燈兩人一起嚷出了聲。秦燦一驚訝,用衣擺兜着的銀錠都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