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遠在衣堆裏挑了半天,總算是挑了一件較為合身的軍裝。
別看他瘦,他的身高在應征者中算高的了。
這裏的軍裝不像貴族服那麽寬大,它的各個開口都很窄,當然也很合身。這樣的設計星遠想應該是為了方便作戰訓練。
其實,相比較而言,軍裝的制式算是較貼近星際樣式的。
換好衣服後,星遠又像模像樣地給自己領了一床被子。
忙忙碌碌下來,天又到了傍晚。
同來應征的士兵們都被領着分發了帳篷,只有星遠一個人抱着被子站在原地沒有去處。
星遠看着忙忙碌碌的新人們,鹿眼眨了眨,之後他嘆了口氣。
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嗎?
前途越大,困難越多。
自己總不能不要這前途了?
星遠長嘆,果然大人物得多忙點。
夜晚溫度驟降,星遠需要給自己找個住處。
他不是沒想過在外面随意拿被子一裹睡下。但他明白,自己對于別人而言是看不見摸不着的。
外面人來人往,要是被人踩成柿餅就不好了。
星遠下巴搭在被子上深深地嘆了口氣,湛藍色的眼睛裏湧着一片憂愁。
他掃過周圍的帳篷,鹿眼眯了眯,他的臉上逐漸揚起了淺淺的笑。
天色朦胧間。
嫩白的少年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朝每個帳篷裏面探頭,一旦發現有人裸着身子,少年立馬閉上眼睛再把腦袋退出來。
既然人家敢裸睡,就不在意別的男人看他的身子。但星遠畢竟是“隐形人”,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哪怕是無意都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資源緊張,在星遠的觀察中,他發現一個帳篷裏往往擠十幾人甚至數十人。
而且大家都有裸睡的習慣,這讓星遠一臉憂色,更別說人多了他還很容易被踩死。
星遠枯了。
天越來越黑,星遠不知道抱着被子一個人走了多久。
慢慢地,火光越來越少,星遠的視野逐漸變暗,耳邊的雜音也随之減少,直到寂靜中只剩下一片呼嚕聲。
星遠縮了縮身子,他将校服的溫度調高,身上總算是暖和了一點,然而沉靜總是容易給人一種孤寂感。
星遠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雙圓眼四處打量着帳篷。
星遠走過了寂靜與黑暗,他耳邊總算有了聲音。
這是守夜者在竊竊私語,同時還有巡邏隊伍整齊的步伐。
星遠松了一口氣,他擡起頭,視野除了漆黑總算是多了別的顏色。
雖然大部分帳篷依舊暗着,但還有幾頂散開的帳篷分別亮着燈光。
星遠眼睛彎了,他連忙抱着被子去查看情況。
得快點,不然萬一人家熄燈了怎麽辦?
星遠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一頂,往裏面瞥了眼後,瞬間把眼睛閉上。
這個……還是不太好。
星遠接連又觀察了幾頂,基本上大家情況都差不多。
不過比之前好的是,觀察的這幾頂帳篷裏的人是越來越少,等他翻到倒數第二頂的時候,帳篷裏只剩下兩個人。
不過還是一樣的情況,星遠只能喏喏地退出來。
就剩下一頂了……
星遠望着不遠處亮着的帳篷,下意識緊了緊被子,他懷着最後的希望慢慢地走了過去。
裏面住的應該是個軍官,因為帳篷外面有守夜的人。
果然,這頂帳篷的質量比之前的要好很多,星遠走到門縫前小心翼翼試探着撥開。
他閉着眼睛把腦袋探進來,又悄咪咪地睜開一條縫——
正對是一副桌椅,桌子上有一些紙張以及一盞煤油燈。
桌子的後面則是一張不大不小的床,床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被子和星遠手中抱的差不多。
床邊擺兩個大木箱子,也不知道裏面放着什麽。
星遠看清楚了裏面的情況後,又将目光挪向了帳篷的主人。
結果一看——
诶!竟然是之前那個男人!
星遠鹿眼中閃過驚喜。
而且,最令星遠感到歡喜的是,這個男人穿着衣服。
星遠的心穩了很多,他抱着被子站在帳篷口繼續觀察。
時間已經很晚了,艾斯利正準備脫衣服睡覺。他剛将手放在腰帶處,耳邊卻傳來帳篷被掀動的聲音。
艾斯利手停下,他不動聲色,手掌卻攥得緊了些。
他緩緩轉過身,同時手已經握住了刀。
直到他看見那個白白嫩嫩的少年時,艾斯利這才放下了手。
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笑,怎麽深更半夜跑到這兒來了?
雖是如此,艾斯利難免還是有些呼吸不均。
他索性暫時不睡,而是拉開椅子坐在上面,拿起筆在紙上寫些東西。
艾斯利将下面那張紙拉出來些,他一邊在上面寫字,一邊又時刻用餘光注意着少年的動作。
少年換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要不是那麽白的臉,艾斯利怕是不能一眼認出來。
只是……少年怎麽抱着被子?
一些猜想湧入艾斯利大腦,他頭皮發麻,筆攥得更緊了些。
艾斯利一筆一劃地來回寫着幾個字,只是他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無措,心中湧入了些情緒。可他卻在逃避,不想拆解以及細品這些情緒。
他向上又掃了一眼,再次深呼吸。
少年依舊用力抱着被子停在他的門口,一雙鹿眼汪汪地望着他,像極了無處可去的小動物。
艾斯利:……
他眼角有些燙,唇邊彎了一個極淺的弧度。
艾斯利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放下了什麽。
星遠站在門外一動不動,他将下巴墊在被子上,含着期待看着艾斯利。
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既然是有求于人,耐心肯定是要足的。
星遠一直在等,他等艾斯利睡覺。
因為只有艾斯利準備睡了,他才知道艾斯利的睡覺習慣。
然而等呀等,星遠覺得自己都快等了半個多小時,艾斯利還是沒有睡。
這段時間,艾斯利先是在寫字,随後又打開了本書看了一會兒。
過了許久,艾斯利再給自己倒了杯水。
星遠:……
不是,您明天不忙嗎?
艾斯利也等了很久,為了讓少年趁着燈收拾打理,艾斯利專門沒有滅燈,一直在等對方進來。
直到很長時間過去了,艾斯利才隐約察覺到不對勁。
少年因為站得太久,腿麻地已經蹲下了。對方一雙眸子依舊望向裏面,如星辰一般明亮。
艾斯利遲疑了一會兒,他作勢要睡,可燈是不敢立刻滅的。
他将煤油燈拿到床頭,手放到了衣領邊。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把軍裝脫下,只剩下了裏衣。
若是往常,他會一并脫完,可少年在這兒……
他望了眼僅剩一層的裏衣,舒了口氣。
可以了,不能再脫了。
因為上身肌肉明顯,艾斯利很快便将被子拉開,将身體蓋住。
他斜視門外,少年的眸子更亮了,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貝。
星遠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他眼光果真就是好,相人往自己心口相。
星遠站在門口,先是矜持地停頓了下,之後靠着帳篷雙手抱着被子一點一點遛了進去。
星遠自知自己是個借住的,自然不能逾越。
他給自己找了個牆角,确定晚上艾斯利起來不會踩到他後,這才放心地“鋪床”。
星遠領了一張很薄很薄的床單,他将其鋪在地上,主要也是為了睡覺的時候不沾到土。
他換下來的校服被他當成電熱毯鋪到身下。其實這樣一想,他的“床”除了硬一點也沒什麽。
忙完這一切後,星遠坐了起來,他扒着艾斯利的床邊,微微彎腰。
“實在很抱歉,我迫于無奈出此下策。如果以後可以相見,我會加倍補償您。
這段時間請您放心,我只占您帳篷的一角,哪怕您無意踩壞了我的被褥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雖然我可能不是同性戀,不過,如果您以後要洗澡或者換衣服,我一定是會避諱的……”
星遠說話溫聲細語,他放低了姿态,做足了禮貌。
艾斯利垂眸看着少年忙忙碌碌地鋪好床單。
少年顯然沒有做過這種活,只是一張薄薄的床單就讓他忙手忙腳。
不過,好笑的是,也僅是鋪好了張床單就讓少年滿臉自豪。
他躺下假裝要睡,誰知,躺下的少年卻起身了。
少年兩只手扒着他的床,這讓艾斯利心裏一緊,瞬間失了心跳。
對方身子微微傾斜,艾斯利下意識抓住了被子。
他秉着呼吸,等候着少年的下一步動作。
然而,少年卻開口了。
少年的話他依舊聽不懂,只是對方聲音軟軟的又很清透,這讓艾斯利神情一陣恍惚。
少年唇紅齒白,說着說着又彎眼笑,少年的笑容讓聽者的思維都變得緩慢了很多。
艾斯利還是聽不懂,這小子軟着聲,一會兒嘤嘤,一會兒嗷嗚嗷嗚,像是一只貓崽子在叫。
艾斯利不知不覺神色也溫和了許多,他眯着眼睛看着少年,唇角向下彎。
過了一會兒,少年終于說完了。
他一臉飽食餍足,就像是放了很多心事。
少年雙手扒着床,再次向床邊傾斜。
艾斯利眼眸微睜,他額頭多了些細汗,喉結滾動。
他秉着呼吸,攥着被子将身體往床邊輕輕挪了些。
随後,少年鞠了個躬,便躺着休息去了。
艾斯利:……
他出氣很慢,心中有一點點的慶幸,但更多的情緒他不想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