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馬蹄踩上幹裂的土地,大量的草木枯死。人們一眼望去,萬裏無雲,地面卻同天空一樣空曠。

艾斯利高高騎在馬上揮手,士兵們得到消息後,解下行李安營紮寨。

艾斯利擡腿下馬,其單手扶着腰叮囑随行官關于領地的劃分。

他眉頭緊鎖,聲音铿锵有力,昂首闊步,與随行官越走越遠。

仍在馬上的星遠:……

他鹿眼圓圓,表情呆滞。這……他還沒下來呢?

難道他要被留在馬上餓死?

艾斯利背對着馬匹,雙肩寬厚,身姿偉岸。他邊聽随性官彙報,邊從旁邊折下一根枯草銜在嘴裏。

随行官表面說話,心裏卻納悶。明明之前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怎麽大人就來這邊了。

他正想着,卻見他們艾斯利大人目視前方後,垂下眼皮笑了。其嘴角的枯草晃動,眼睛微眯,臉上多了些痞氣。

得了。

大人這幅神态一露出來,他便明白這位八成又不幹人事了。

雖說這馬要比尋常的馬高大,但畢竟只是匹馬。

星遠本身長得就不低。

對于從小順風順水的星遠而言,面對這種事,膽怯是難免的。

星遠攥着缰繩,他看着不低的地面,身子不由往後趔了趔。

但仔細一想,他要是連馬都不敢跳,還有什麽資格說自己要當将軍呢?

星遠将缰繩攥得更緊,他眼神一凜,翻身将腿跨了過去。

少年表面一個漂亮的翻身,看起來竟還有幾分美感。

其跳下來後往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摔倒。少年扶着柱子爬起,活動了下身體,随後便像沒事人一樣走遠。

艾斯利挑眉,頗感稀奇,人不由笑了。

待星遠走到沒人處,他癟嘴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圓眼壓成了半圓,睫毛處有些濕潤。

哎,下次還是得注意點。

附近的小鎮被換了新的軍隊接管,當地居民并沒有不滿,甚至鎮長在聽說此事後,蒼老的眼神裏多了期待。

鎮長的侄子是附近村落的村長,他聽聞這裏有新的軍隊來,激動地一拍大腿,連夜趕到自己叔父家。

“叔叔,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鎮長聞言按着自己的拐杖,他雖然語氣平靜,但眼神裏的光芒是不可忽視的。

“對!聽說這軍隊的軍團長是斯達爾大人,他們軍團一向鋤強扶弱。而且,大人剛接管這裏,以軍團的兵力,除掉盜匪是一件即簡單又容易快速收攬民心的事情。”

村長一拍大腿,“看來這群盜匪是死定了。想當初他們靠着原來上面的包庇為非作歹多年,害大家連自己種的糧食都吃不到。這次,我們一定要懇求大人将他們斬草除根!”

說罷,他們立即動身往軍隊駐紮的營地趕去。

艾斯利的帳篷已經被人搭好了,星遠也找到了自己的被褥。

他抿着嘴神色痛苦地邊揉着屁股,邊找個角落開始給自己鋪床。

就在這時,星遠突然聽到了低低的說話聲。

“這個帳篷最先搭好,外面也沒什麽人,這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候!”

星遠揚起頭,直覺告訴他外面的人不屬于他們軍團。

“為什麽我心裏慌的不行?這可是軍隊呀,真出了什麽事,我們山頭都要被滅了!”,顯然,剛說話那人有同伴。

最開始那人罵道:“你是不是蠢?我們既然偷肯定不能偷重要的東西,但稍微一點油水還是能撈的。”

說完,那兩人走了進來。

第一個人頭戴布巾,身體黑瘦,小眼睛。

他環顧室內,嘴裏發出“啧啧”聲,“班得特你看看,光是那被子的面料就不是我們能蓋得起的。”

班得特長得五大三粗,他聞言嘀咕。

“既然一看就知道人家身份不一般,那咱們還敢偷?佩歐弗阿,你忘記老大之前是叮囑我們的?這陣子我們得收斂點,不能惹事!”

佩歐弗阿冷哼,“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們都多少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那群該死的農民,竟然把食物藏起來!等日後軍隊離開,我一定要報複回去!”

見陌生人進來,星遠下意識躲在牆角。等這些人目光向這裏掃來,星遠才想起,這兩人是看不見他的。

星遠松了口氣,之後便擔憂了起來。

這兩人是要偷艾斯利的東西?

星遠心中警鈴大作,作為一個小米蟲,他本身欠艾斯利的已經夠多了,守家是他應該做的。

只是他并不能對這裏的任何事情做出改變,星遠因此變得焦急。

忽然間,他有了主意。

不管這幾人偷什麽東西,他都跟着走。萬一裏面真有重要的東西,日後他與艾斯利相見,他也可以幫艾斯利找到。

兩個盜匪開始翻箱倒櫃。

艾斯利有兩個大箱子,其中一個上了鎖,盜匪無法打開。他們心知裏面有重要物品也不敢動,只是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個箱子。

星遠的被褥他們比較近,在翻的過程中,盜匪無意将被褥踢開,并在褥角留下腳印。

星遠咬了咬牙,但他明白,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兩個盜匪零零碎碎翻了一些不值錢的東西,雖然看似沒有什麽收獲,實則偷得恰到好處。

這些東西看起來瑣碎,屬于不小心丢了也不會被撿回來的那種。可正是這樣,兩個盜匪才敢放心被盜竊者不會耗費精力來追究他們。

他們臨走前忽然看到了桌子上擺了幾片肉餅,一時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們低頭看着手中裝着贓物的袋子有些猶豫,別看他們偷得多,實際上加下來估計還沒有一片肉餅值錢。

別說,肉餅放到現在可是稀罕物,附近不知道多少人已經好幾年沒有吃過肉餅了。

他們賊眉鼠眼左右張望,心想。

他們就偷片肉餅應該沒事吧?盜匪心跳加速,他們一人拿了一片。

聞着濃郁的肉香,他們既緊張又激動,口腔瘋狂分泌着唾液。只是他們舍不得吃,于是他們将肉餅揣到懷裏打算以後饞的時候偷偷咬一口。

二人打算離開,星遠立即跟在他們身後。星遠瞧着這兩人拿了那麽多東西,人都快氣死了。

萬一這裏面有對艾斯利特別重要的東西怎麽辦?

盜匪們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馬匹。眼前這只馬的外形不太好,既瘦又矮也沒有精神,與艾斯利的馬匹簡直是天差地別。

馬只有一匹。

他們經常搶盜財物,搶的東西太多,他們也無法騎馬回去,因此他們弄了一輛小車綁到了挂在馬上。

不會上馬的星遠為此松了口氣。

只聽一聲吆趕,平曠的土地上馬蹄聲響起。夕陽下,黑色的馬車剪映越來越遠,到最後只能看見一個小圓點。

——

艾斯利正在視察,卻突然聽到一陣蒼老的聲音。

“拜托您了,這群盜匪實在可恨,很多人都被他們打壓得活不下去……”

弗瑞德此時正經了許多,“請您放心,我們只是正忙着整理營地,等一切收拾好了,我們會立刻派人去鏟除這些盜匪。”

鎮長鞠躬道“麻煩了。”,弗瑞德連忙接住。

村長在一旁補充道:“這群盜匪很狡猾,他們聽說這裏換了駐軍後,這幾天躲到了深山裏不敢出來,只有不成器的小貓三兩只在外面來回轉悠。”

艾斯利站在外面點了點頭,他望向帳篷內和弗瑞德交換了視線,随後便走開了。

他打仗這麽多年,類似的也不少見。盜匪固然可恨,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盜匪的規模太小,還不至于讓整個軍團重視。

艾斯利的心平靜如水。

此刻,唯一讓他感興趣的恐怕帳篷裏的那個小孩了。

想到這兒,艾斯沒忍住笑了。

當時下馬的時候他還覺得沒什麽,現在回想起來,就那小孩的體質,準是摔疼了硬憋着。

艾斯利掀開帳篷,他原以為會看見少年眼睛汪汪地趴在褥子上将自己身體埋在被子。

然而,淩亂的箱子讓他收斂了笑,眼皮擡起。

人呢?

他抿唇走了進去,目光低垂中他看到了淩亂的床褥以及陌生的腳印。

艾斯利打量帳篷內四處,周圍寂靜無比。

他手指動了動,指尖泛白。

所以說……人呢?

這時,帳篷外傳來了弗瑞德的大嗓門,“艾斯利,你在嗎?鎮長說他敬佩你,想要見你一面。”

艾斯利沒有吭聲,他徑直走到了門口。

弗瑞德正欲開口,卻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怎麽了?”

潛意識讓他向帳篷內看去,他一眼就看到了淩亂的箱子。

“你、你翻箱子幹什麽?”

“不是我翻的。”,艾斯利閉上了眼,緩緩道。

“啊……”,弗瑞德正欲問,一旁的鎮長突然出聲,“大人,敢問您這兒是不是遭賊了?”

艾斯利睜眼看他,點頭。

鎮長一拍大腿,大呵道:“混賬!這絕對是那群盜匪幹的!他們膽子真大,竟然偷到大人頭上了!”

艾斯利原本想理智思考,可他有些站不穩。弗瑞德見狀趕緊扶住他,艾斯利抓住弗瑞德的胳膊,呼氣逐漸加重。

“怎麽了,艾斯利?”,弗瑞德驚慌問。

艾斯利漆黑的眸子半睜,他舔舐牙尖,氣息從肺部湧上,他氣息渾厚聲音沙啞。

“我日他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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