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多少丹心年年老

他二人一同出現在千竹塢時,天不孤正因鴉魂遲遲不醒,而為自己醫術上受到的挫敗失落不已,

也就無暇探究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只是看到十鋒殘剩的一只手臂後,心生不忍,

“你又是何苦。”

“十鋒能留住一條命,已是感激。”

想着他必是心念兄長,遂将人往屋裏引。

因嫌室內氣悶,香獨秀便站在檐下吹風。

一仰頭,發現烏鴉已從後院跳到屋前,正立在廊間的梁子上。

他記得肉脯已經全數被它吃完,又見它一雙狹長烏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于是好心開口,

“竹林裏蟲子不少,你也不用一直守在這裏。”

複又暗示性地添上一句,

“鴉魂該是會醒來。”

烏鴉聽了他的話,面朝竹屋叫了幾聲,揮了數下翅膀,腳蹬長梁,向竹林飛去。

他想鴉魂是個好主人,飼鴉有方。

一只鳥能隔着數百裏單憑一封信件将人找到,也算鳥界裏的忠心赤膽。

這一主一寵,到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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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只見十鋒手捧一只食碗走了出來。

香獨秀凝眸一看,竟是半碗散發着異味,黑如墨汁般的液體。

十鋒将黑水倒入一棵竹子的土壤中,眼見其自根部冒出縷縷白煙,竹身潰爛,很快便已幹枯無

救。

“蛾空邪火竟比我想象裏還要厲害。”,

天不孤站在廊上,食指中指間還夾着銀針,

“蛾空邪火侵害人體內五髒六腑,火毒卻深入經脈。我雖用刻骨轉生術令他髒器修複,卻不能将

火毒除盡。”

十鋒看了一眼香獨秀,接續天不孤的話尾,

“我曾跟你提起過,我與鴉魂劍術出自同宗,但內力卻在基礎上互有補充。”

香獨秀點了點頭,

“我有印象。”

“他之內力本就陽氣極盛,不适合修煉這種至陽的武學,被反噬本該在意料之中。”

說到此節,十鋒将頭低下,

“他是因為我,若不是我還有機會救他……”

眼見他又要攥起五指,香獨秀将其手掌撐開,二人十指交握。

因重傷初愈,內力卻又消耗多半,十鋒坐于後院調息。

天不孤伸手壓上他的右腕,似是難以置信,

“你大難不死,實是奇事,而傷愈更是不易。”

十鋒嘆道,

“那日我與天刀漠刀遭遇佛獄血參巫伏擊,漠刀受傷,我将血參巫引開。幸憑陣法護體,碎心爆

才僅僅将我重傷致暈。”

“醒來後,方才找到血暗沉淵的出口,正逢四魌界通道關閉,我被一股力量控制住,再醒來時已

身在苦境。”

又看向香獨秀,

“後來的事情,想必你也能猜到,小竹與她家人救了我。”

天不孤亦慨息不止,

“聽聞天刀回到了上天界,你們終究還是不負衆望。”

話畢,天不孤便留他二人調息,獨自先回了前舍。

林間偶有鴉聲陣陣,香獨秀想,不知那烏鴉是叼了走了黴運的蟲子,還是壞了山裏未收割的谷

穗。

“我不是不想找你,”

似是內息還未穩定,十鋒眉頭深鎖,香獨秀連忙施以內力穩定他經脈裏的橫沖直撞。

“那時我,實在沒辦法找你。”

氣息平順後,他掏出巾帕塞到十鋒手中。

“我昨天是氣話,你可以不用當真。”

晚間的千竹塢,薰風長吹,弦音綿絕,想必是天不孤又在撥角弄商。

“我不能理解的不是此事。”

“你說吧。”

“你可以選擇為了院主赴死,為何不能為了我留下來。”

十鋒本是疑慮,聽聞此語眨了眨眼,

“我并非為了義父才去佛獄,義父死我确實傷心,但卻不是我去佛獄的理由。”

又說道,

“凱旋侯還活着,若我只是為了殺他,恐怕早就真的死在那裏。”

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際會,默契,合拍,命定也好,臭味相投也罷,也都不是單純的平白無故,弄

巧成書。

十鋒從不是執着于一己之私的人。

而香獨秀固然談不上斷去一切煩惱障業,卻也歷來,萬般風物,泰然處之。

正所謂處處從容。

即是從容,又怎能斤斤計較,耿耿于懷。

這實在有違他處世的風骨。

他又何嘗不知十鋒的意向。

若真正追根究底,他在乎的卻是,

「你為何就不能罔顧大義,正道,只與我回集境。」

這個念頭僅僅萌生在初聞十鋒死訊之時,而不知何時起深深紮根腦海中,刿目怵心。

天不孤彈了半宿的琴。

千竹塢太靜,靜得月色荒涼,人心杳茫。

三度趟臨苦境,并不是已然厭煩了這個喋血的江湖。

香獨秀枕着手臂,記起了烨世兵權當日的譏諷,

“香獨秀,你真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還是高看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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