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室(1)
餘家酒樓這趟興師動衆地給自家招牌鍍金,着實是為了彰顯出大老板的體面,叫東縣的大戶們都小瞧不得餘家這門新秀。
餘池安排雜耍班子暖完了場子,立馬吩咐預先編整好的樂隊大吹大擂,倒為比那辦婚宴的人家還要熱鬧幾分。
而餘照站在酒樓外面,直等到他大哥風風光光地把金字招牌挂上了門頭,這才上前把餘池拉到僻靜處說話。
“大哥,今天是嫂子的生辰,娘讓我喊你回家吃頓團圓飯。”他掂量着對方的神情,一五一十地把餘氏的囑托給帶到了位。
餘池聽了他的話,從鼻子裏嗤出一聲冷哼,顯然是并不情願回去為這正妻慶祝。
“這趟都是自家人在一起吃飯,娘特地趕早去秤了肉回來,你不回家說不過去。”餘照擡眼看他,把話說得雲淡風輕。
兄弟二人都知道餘氏是個節儉人,每每逢年過節才舍得在“吃”字上敞荷包,這番借着大兒媳生辰的由頭置辦酒菜,也有着把餘池攏回家聚聚的一層因素在裏面。
餘池瞧不上家裏的夫人,卻不能跟親娘置氣,他鎖着眉頭想了想,無可奈何地沖餘照點了點頭。
餘氏在家得了小兒子帶回來的口信,心中一喜,兜着菜籃轉到廚房烹炒煎炸去了。明珠見狀,想要上前幫忙,被她好說歹說勸出去歇着了。畢竟今天是這大兒媳的好日子,哪能使喚人勞碌。
明珠得了閑空,換上餘氏給她添的新衣服,往大廳坐着去了。年前入冬的時候,她回了娘家一趟,貪嘴吃了不少糖饴果幹,該長的肉一直積攢到了開春,突然之間就發起了福,堪堪能把上月量做的春裙上身,再求寬松卻是不能了。
大廳的小方桌上用碟子裝了不少茶點,明珠往手裏抓了一把瓜子,正伸着脖子往地上的小痰盂裏吐瓜子皮,倏地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擡頭一看竟是餘池來了。她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竟是忘了把蹭上嘴角的五香粉給擦抹幹淨。
餘池進門見了他正妻這副可笑模樣,也不與她搭話,冷冰冰往椅子上一坐,那神情不像是丈夫歸家,倒像是債主過來讨錢的。
明珠局促地拍了拍沾了糕餅渣子的前襟,極力想在這冷眼丈夫跟前體面一點。她嫁進餘家的這些年,每次跟餘池同在一處,從來都是大氣不出。因為知道自己被他讨嫌得緊,所以心中并不曾安穩過。
可惜這想法未免有些庸人自擾,因為餘池自進門之後瞧見了他這正妻,便保持着一副目不斜視的莊重模樣,連她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掃入眼中。
明珠呆呆坐在椅子上,不吭氣地絞着五根粗糙的手指,直到餘氏過來喚人吃飯,這才如夢初醒地答應了一聲。
這對夫婦見了面狼狽,坐上同一張桌子吃飯也是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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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氏難得叫家裏的廚子開上一回葷菜,特地把肉碟子擺在壽星兒媳面前。可這大兒媳看丈夫沒有把筷子伸過去吃第一口的意思,自己也沒有底氣去抄菜,只默默扒拉着碗裏的白飯,就着婆婆給她添的熱湯混了個半飽。
餘氏把這情景看在眼裏也不作聲,只在散了桌後把餘池單獨叫到房裏,要跟許久不見的大兒子說些“體己話”。
母子二人走到房內,餘氏把門虛掩上,站在餘池面前向他問道,“阿池,我聽說你那外面納的三姨娘已有了七個月的身子,可有這事?”
“這是哪個跟你嚼的舌根?”餘池臉色不滿地一甩袖子,不惜得跟他娘牽扯自己的內宅私事。
“現在外面誰不知道你餘大爺有兩個家,倒為我這做母親的都見不到你的影子,怪不了人家要跳出來說嘴。”
餘氏這做娘的關心不成,反被兒子撂了臉子,便也沉下了面孔,不依不饒地往後接了話。
“娘,你放心,我那外面撿的,禍害不了你這家裏供的,鬧不出岔子來。”餘池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內心仍然為他娘當年做的這樁親事耿耿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