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見生厭
第27章 一見生厭
運動會前夕, 鎮南高中進行了期中考試,為了不影響考生運動會正常發揮,學校決定運動會過後再公布考試成績。
季眠考完之後自我感覺不錯, 在班裏考前三沒有問題,接下來的期末考試正常發揮, 就可以去實驗班了。
他還是很想跟傅沉俞讀同一個班的。
随着時間的推移, 運動會終于來臨。
由于是三個學校一起舉辦的,光是方陣都走了一上午, 下午兩點,各種比賽才正式開始。
季眠的一千五百米長跑在第二天,第一天他跟着班幹部幫忙搬東西。
下午四點左右, 天空飄起了小雨, 季眠在小賣部買水,擡着箱子出來, 同行的班長趕時間去參加下一個比賽,季眠索性沒打傘,冒雨淋回去。
當天晚上, 他身體就有點兒不舒服,只是季眠一向覺得自己身體好, 就沒放在心上。
季眠睡前,跟傅沉俞打了一個小時電話, 先是聊期中考成績, 後來又聊到游戲, 男孩子一聊游戲就停不下來。
林敏芝回來的時候, 季眠剛挂了電話, 臉上還帶着盈盈笑意。
她心裏打了個突。
兒子也上高中了, 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
林敏芝原先是不注意的, 今天聽了一耳朵店裏職工的話,她女兒讀高中就早戀,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不由地,她也有些擔憂。
“眠眠,在跟誰打電話呢?”林敏芝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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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俞。”季眠“咕嘟嘟”地把桌上的牛奶喝了:“我問他期中考試考的怎麽樣。”
林敏芝松了口氣,結果轉念就想到自己大兒子季堯的性取向,心又吊起來了。
真是……跟女生走得近她也怕,跟男生走得近,她更怕!
進入千禧年後,林敏芝不再像以前那麽無知。
學習了大學課程,視野開闊,思想境界提升了,她也開始主動去了解同性戀這方面的知識,知道了這不是一種病,更沒有什麽藥可以醫,它是一種小衆的性取向,就像男人愛女人,男人也愛男人。
看的越多,林敏芝的心情卻也沒有好轉。
同性戀這條路太難走了。
社會的壓力,輿論的壓力,自我認同的壓力。
林敏芝越看越痛心,合上書久久不能平靜。
做父母的,哪裏舍得孩子一輩子都異于常人,又要如何去求神拜佛,才能找到一個一樣愛他、尊重他、照顧他一輩子的男人。
男人和女人靠法律約束的婚姻都搖搖欲墜,更別說同性之間的感情。
季堯的事,已經成了她的心病。
“眠眠……你在學校有喜歡的女孩子嗎?”林敏芝試探地問了一句。
“沒有,我要真有喜歡的,我一定帶回來先給你看。”季眠保證道:“而且我才剛上高中,都沒考進實驗班,等我高中畢業再考慮個人問題。”
林敏芝默默他的腦袋:“別太累了,離高三還遠呢,別有那麽大的壓力。而且媽媽不求你學習成績多好,也不求你去實驗班,考個本科就行。”
季眠實話實說:“我想跟傅沉俞一個班。”
林敏芝愣了一下:“……那也好的。你們一起長大,感情好的呀。”
女人的心思向來都是敏銳的。
有季堯在前,她看着季眠的臉,越看越心慌。
男孩子,做兄弟的,學校裏沒見夠,回家還有打電話的嗎?一打,就是一個多小時。
她藏着心事,憂心忡忡地回到房間。
運動會第二天上午,季眠的一千五百米長跑開始檢錄。
他貼上“422”號的标簽,揉了揉眼睛,邊上同學看他臉色慘白,詢問道:“季眠,你沒事吧?”
“沒事,昨天淋了點雨,可能有點感冒,跑完了出身汗就好了。”季眠擺手。
他是這麽想的,但是真的跑起來,卻吃力的很。
第一圈還好,第二圈的時候,季眠就頭重腳輕,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還剩下五百米沖刺時,季眠咬着牙提速。
他可不能在長跑的時候倒下,早上還跟傅沉俞說好,下午要去看他籃球賽的。
上午的半決賽他都錯過了。
季眠保持着呼吸節奏,邁着步子,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500米……400米……200米……
他滿頭都是碎汗,嘴唇慘白的不正常。
“咚——”
少年的身體砸在了塑膠跑道上。
意識消失之前,周圍響起了尖叫聲和驚呼聲。
桐城高中籃球友誼賽已經打到了末尾。
上午的時候桐城外國語學校和鎮南中學同時進入決賽。
桐外和鎮南上半場打完,兩方的比分是平的。
鎮南隊長楊烨下場之後狂灌水,捏扁了礦泉水瓶,他問傅沉俞:“桐外那個8號你認識?”
傅沉俞很冷淡:“不認識。”
楊烨:“我怎麽覺得他跟你有仇啊?上半場就盯着你打了,好幾次還撞到你,有病吧。”
傅沉俞嘴角一扯,眼眸深沉的,他瞥了一眼八號,沒什麽語氣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惡心。”
楊烨聳了聳肩膀,見過一見鐘情的,沒見過一見生厭的。
桐外的八號是替補,叫厲決,是個跟傅沉俞身高差不多的高大少年,張揚俊美,眉宇間有股邪魅肆的匪氣。
一上場就跟傅沉俞杠上了,專門找茬他,活像前世有仇一樣。
傅沉俞肩膀被撞得青腫,擡眼,厲決正看着他,露出一個挑釁的、惡意的笑容。
蘇珞瑜怒氣沖沖站起來,擋住厲決的視線:“厲決,你有病啊?”
厲決收斂笑意:“什麽意思?”
蘇珞瑜怒道:“你跟傅沉俞有仇嗎?你當我瞎嗎?”
厲決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對啊,就是有仇,你想怎麽樣?”
蘇珞瑜哽住。
厲決眼中陰狠地殺意迸現:“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傅沉俞……
不是同名同姓,竟然真的是傅沉俞。
厲決恨他恨到了骨子裏,前世,如果不是他把季眠綁架走,季眠又怎麽會跳海?
少年從郵輪上墜落的場景,他再也不想重新經歷一次。
傅沉俞不但把季眠綁架走,還把季眠藏起來,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麽會只救走蘇珞瑜……
如果……如果沒有傅沉俞,季眠永遠都是他的。
他會在家裏乖乖地坐着,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輩子天真無邪。
他沒有做選擇,是傅沉俞逼他的。
他是真的想讓傅沉俞死。
蘇珞瑜對他無話可說,他不明白,厲大哥明明又溫柔又好脾氣,怎麽他的親弟弟一點也不像他?
像個間歇性狂犬神經病,腦子有問題的那種!
“傅沉俞,你肩膀還好嗎。”蘇珞瑜終究不放心,帶着冰棍走過來:“疼的話敷一下。”
傅沉俞沒伸手接,隊長怕尴尬,接過來:“你們學校那個8號怎麽回事啊,不是說好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嗎,他打殺人籃球啊?”
蘇珞瑜也不知道厲決發得什麽瘋,坐在傅沉俞身邊,左看右看,問道:“季眠怎麽沒來啊?”
傅沉俞的比賽,季眠不可能不來看的。
蘇珞瑜剛才就在場下找了圈,沒找到人。
傅沉俞仰頭喝水,沒說話。
裁判吹響哨聲,下半場比賽開始了。
觀衆席的女孩子們也正襟危坐,激動地竊竊私語:
“靠怎麽辦!我兩個都很喜歡!”
“冰山酷哥和霸道總裁哪個都好好喔……”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你夢裏的都要吧,我只要傅沉俞,近距離看他更帥了……”
臺上,這場首發是厲決。
傅沉俞淡漠地看着他,厲決舌尖頂着口腔,笑笑。
籃球猛地向上抛起,下半場的比賽開始了!
整個體育館都嘩然。
如果說上半場兩支隊伍還保留着實力,那麽下半場的比賽簡直就是玩命。
厲決的打法很兇,堪稱蠻不講理,橫沖直撞,傅沉俞也沒讓他在自己手裏讨到什麽好處,鞋子摩擦籃球場發出尖銳的“吱吱——”聲,少年們的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瘋了吧!
蘇珞瑜站起來。
他們倆是打籃球還是打架!
厲決正好被撞在地上,肉體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手肘瞬間就青了,他悶哼一聲,剛才被撞到的嘴角也溢出一點血絲。
他媽的……傅沉俞這只老狐貍就算是變成小狐貍了,陰人的手段也不能小觑。
傅沉俞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籃球猛地砸在地上。
哨聲吹響,鎮南中學獲得冠軍!
臺下鎮南的學生站起來歡呼,傅沉俞冷冷地瞥了一眼厲決,轉身離去。
厲決“嘶——”了一口氣,掀開球衣,小腹青了一片,傅沉俞是下了狠手的。
不過他也沒好到哪裏去,厲決對他的恨哪裏是這麽不痛不癢的小打小鬧能解氣的,這輩子,他不會讓傅沉俞活到羽翼豐滿的時候。
厲決的目光沉了下來,蘇珞瑜、傅沉俞,都在桐城出現了……
為什麽,他還沒有找到季眠。
僅僅是想起少年的名字,他的心髒就一陣一陣的絞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難以忍受,越是痛,越是讓他感覺到自己活着。
如果被季眠看到,那個白癡肯定要心疼死吧……一雙眼睛長這麽大就用來哭了。
他想起曾經,自己只是切菜劃破了手指,季眠就坐在他身邊簌簌落淚,擔驚受怕的模樣被他嘲笑了很久。
小白癡智力不好,想不了多的,只知道他受傷,他很難受。
而他是怎麽做的?
他說他讨厭愛哭的男人,說他娘們唧唧,要他不準哭。
哭起來,就不像蘇珞瑜了。
小白癡吓得噤了聲,憋得臉通紅,怯怯地看着他。
他說話很軟,有南方人糯糯的口音,“我不哭了呀……”
失去季眠之後,厲決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裏嘶聲力竭的哭,想垂死之人抓着一截浮木,回憶着曾經的一點一滴。
他像神明一次次的發願,徒勞地懇求着諸天神佛,如果能重來一次,他願意用自己擁有的一切去換季眠的生命。
而神明,終于垂憐他。
聽到了他的祈禱。
季眠悠悠轉醒,先看到醫務室的天花板。
他緩了一會兒,等大腦正常開始運作,才慢慢想起自己上午發生了什麽事。
他好像是有點感冒,然後還堅持去跑了一千五百米的長跑,結果跑到一半的時候體力不支,感冒加劇,就暈了過去。
現在是被老師送到醫務室來了吧……鹽水都挂了兩瓶了,燒已經退了一些。
他扭頭看着牆上的時鐘。
下午五點,外面天都有點黑了,籃球聯賽的下半場已經結束。
沒有給傅沉俞加油啊……
少年的眼裏浮現出一絲遺憾。
剛這麽想,醫務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季眠擡起頭,看見傅沉俞手裏提着一碗粥回來,熱騰騰的,冒着香氣。
“傅沉俞!”醒來就看見他,季眠心裏有一股澎湃的熱潮,讓他怪激動的。
傅沉俞黑着臉,看到季眠慘白的臉色,真有心想掐死他。
發燒還敢去參加長跑,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傅沉俞,好香啊……”季眠也知道自己理虧,心虛地不敢看傅沉俞的眼睛,就垂下視線盯着白粥。
傅沉俞解開包裝袋,打開粥,放到桌上。
季眠擡頭看他,臉上帶着一點兒讨好又谄媚的笑意。
他長得漂亮,哪怕是哄人也有一絲嬌憨,讓人厭惡不起來。
“傅沉俞,我手挂鹽水呢,你能不能喂我吃。”
傅沉俞沒理會他的得寸進尺。
他知道季眠把自己當做最好的朋友,可是自己對他的心思卻是龌龊不堪的。
有些界限,他逼自己不能去做,過了,就怕藏不住自己的欲望。
他害怕自己讓季眠覺得惡心。
季眠撒嬌了半天沒得到回應,屈服了。
算了,大佬這麽高冷,想也知道不會喂自己吃飯的,他在期待個什麽勁兒!
哎,該說生病了之後人也脆弱了嗎,放在以前誰敢讓Fox喂自己吃飯啊,他那雙手就是用來殺人的……
季眠慢吞吞地用左手舀着粥,小口小口的吃。
傅沉俞閉眼休憩,忍着身上的疼痛,桐外那個瘋狗厲決,跟他第一次見面就起了無緣無故的恨,對他下手也沒留餘地。
傅沉俞身上青紫一片,都是被撞的,還有些地方浮現出可怕的淤血。
怕季眠擔心他,從剛才到現在,他一聲不吭,喉嚨裏翻湧的血沫,被他生生地咽下。
半晌,鼻尖傳來一陣香味。
傅沉俞睜開淡漠地雙眼,看見季眠一雙貓兒眼彎成了小橋,勺子被他握在手裏,遞到了他唇邊。
“傅沉俞,你沒吃飯吧,我分你吃。”
傅沉俞抿着唇:……
季眠:“我擦過勺子了,很幹淨,保證沒有我的口水。”
傅沉俞僵持着,心想,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對他……
最後,還是無奈地低下頭,含住了這口粥。
一碗粥在兩人的分食下很快吃了個幹淨,傅沉俞把垃圾收拾了,轉身看到季眠叫來了醫護人員,順便還拿來了碘酒。
傅沉俞眼神暗了。
季眠嘆了口氣:“傅沉俞,你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特好騙?還是你覺得你的傷口小到我這雙眼睛看不見?”
從傅沉俞進來開始,季眠就注意到他的嘴角有血絲。
緊接着,又看到他不自然的動作,擡起手臂時露出一小部分青青紫紫的傷痕。
他就是再傻都知道,肯定是傅沉俞在籃球比賽上被人陰了。
傅沉俞身體僵硬了一下。
季眠讓他坐過來,少年吃力地掀起他的衣服,看見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傷口,他的臉蛋瞬間皺到了一起,鮮少地爆了句髒話:“媽的……”
他都舍不得打大佬!誰敢打他!
季眠快心疼死了,鼻子一酸,眼睛一熱,差點兒掉眼淚。
“怎麽這次打的這麽嚴重啊……是不是對面故意打髒球?”
傅沉俞心想:算是吧。
厲決那架勢哪裏是打球來了,分明是打人來的。
傅沉俞皺着眉頭回憶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确定自己不認識什麽叫厲決的人,可他今天看到厲決的雙眼,那殺意是如此明顯。
什麽樣的怨恨,才能讓他起了殺心。
季眠小心翼翼地給他塗藥,又怕他疼,塗完還給他吹吹,讓藥幹的快些。
只是人的小腹敏感,季眠無意識地吹了兩口,酥酥麻麻的癢意從身體內部直沖腦門,傅沉俞猛地把他拽起來。
“……別吹了,不疼。”
他語氣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