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聞秋時拿出葡萄後,掃了眼焦灼對戰的三人,估摸時間,他在衆人驚愕而無言的注視下,又鄭重其事端出了一盤瓜子?。

“對手在打架,我在磕瓜子??”

“消極應戰!有違符道!”

“談何消極,聞長老在近距離觀摩對手,你瞧他看得多認真!”

“是也,三人交手碰撞時吃葡萄,三人各自退開便磕瓜子?,在磕瓜與吃葡萄之間游刃有餘的切換,未曾出錯,這便非常人可比,多妙啊。”

場內楚天麟扔出件法器,堪堪躲過柯柳的靈符,縱身躍到一旁。

他正絞盡腦汁思索如何解決困境,耳邊傳來似曾相識的“咔嚓”聲,楚天麟尋聲望去,聞秋時一手握着把瓜子?,邊嗑邊看着他。

楚天麟腦中“轟”地一聲,怒色染紅雙眼。

他不管不顧持劍朝結界內的身影劈去,聞秋時察覺他的意圖後,瞪大眼睛,急得連葡萄都沒拿,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後方。

楚天麟冷笑:“受死!”

砰——

一劍尚未落下,楚天麟被身後南獨伊一張靈符轟出場。

聞秋時無奈搖搖頭。

伴着楚天麟的落敗,南嶺子弟露出絕望之色,對聞秋時恨得牙癢癢。

“勝之不武!”一人怒吼。

聞秋時不理不睬,将地面瓜果收拾幹淨後,慢條斯理來到書案前,再次提筆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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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臺喧鬧立馬消散。

短短不到一日,衆人在他提筆時已下意識安靜。

南獨伊與柯柳神色凝重,已保持十足的警惕,然而誰也沒料到,這片天地寂靜一瞬,突然“轟隆”巨響,沒有任何征兆,整個圓形場地變得四分五裂。

剛從場外大坑裏爬出來的楚天麟,尚沉浸在被淘汰的沮喪悲憤中。

“砰!”“砰!”

接連兩聲,伴着漫天沙礫灰塵,兩道熟悉的身影落到他剛離開的大坑裏。

楚天麟:“?!”

他目瞪口呆看向大坑。

柯柳倒在一片落葉裏,尚不顯狼狽,南獨伊則直接重摔在坑底。

雖不知發生何事,但?見到坑裏兩人的模樣,他感到由衷快樂,以至于看到從場內灰頭土臉走出來的青年,都覺得對方順眼了不少。

變成廢墟的賽場已空無一人,看臺上的衆人仍死死盯着,良久才?移開視線。

“......剛才?發?生了何事?”

“沒看清!太快了!南獨伊與柯柳誰先出場?誰來告訴我?”

“他、他有這靈符早拿出來啊!還在結界裏裝什麽弱子?”

“這是什麽符?是我這個地符師孤陋寡聞了嗎?”

不多時。

“判定結果出來了!不知兩人誰先出場,但?南獨伊後落地!”

“所以剛才?到底怎麽回事?符會那麽長老都沒看清嗎?楚家主!楚家主總能看清吧!”

“楚家主看清了,但?沒看他倆。”

“......”

符道大比半決賽結束,決賽名單便如插了翅膀,飛往四處。

一個許多人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出現在傳回的消息中,避無可避地掀起軒然大波。

“聞秋時是誰?我還以為決賽與南獨伊對戰的是柯柳呢,柯柳竟然輸了!”

“天宗的,哪位弟子?吧。”

“清醒一點,聞秋時是天宗長老!當年傷害南姑姑,被廢修為的那個聞長老!”

“??”

“那惡人不是仙君小徒弟,一個草包瘋子嗎?”

“是他,就是他!”

“......”

天宗。

幾名手持靈劍的弟子?剛出練武場,迎跑來一人,手裏握着信件。

“符比半決結果出來了!”

天宗符術落寞,因?而宗內弟子?甚少有人關注符比,聽聞決賽名單出來,一群人興致乏乏。

“反正決賽沒天宗何事。”

打着哈欠的弟子?,揉眼随口迎合了句,“南長老與誰?”

“你絕對想不到!”那人将信件展開,興奮不已,“快看!快來看!”

揉眼弟子?望了眼,頗為驚訝,“诶,竟然不是柯柳。”

其他人聞聲,也湊來。

“我看看啊,靈宗南獨伊,天宗聞秋時,真不是柯柳啊!”

“這天宗聞......等等,天宗?!”

“是不是寫錯來歷了,我天宗何時有這等符術高深之人?”

“怎麽偏偏姓聞,聽起來與咱們天宗之恥......”

低頭看信的幾個腦袋,突然一同僵住。

半晌,有人極為小聲的問:“禁足後山的那位,姓聞名秋時吧?”

“是,前不久逃出宗,據說到攬月城參加符比了......”

“?!!”

景無涯放下玉簡,沉默良久。

奪舍他師弟的這人,倒是厲害,竟然到符比決賽了,不過,倒是方便了他去看望師父。

幽靜木屋裏。

一個白緞遮眼的清俊男子,執筆在竹簡上寫字,雖目不能視,但?他落筆位置沒有一絲歪斜。

不一會兒,便寫了大半竹簡,字跡工整漂亮。

單看筆墨,沒人能想象到這是一個眼盲之人書寫。

景無涯收回視線,調整情緒,盡力讓語氣歡快些,“師父,小師弟要參加符道大比決賽了!”

他說完,室內一片寂靜,許久都未得到回應。

景無涯眸光落在白衣人臉上,看其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微皺了皺眉。

前天宗主,仙君盛澤靈。

也是他的師父,自十幾年前眼睛受傷後,開始閉關,隕星谷除魔之戰後,便徹底隐世?了。

景無涯身為大弟子?,擔下天宗主的責任後,未曾違背盛澤靈的意願,一直沒讓任何人來打擾,也甚少與他說外界的事。

往年,景無涯不願打擾其清幽,一年只見盛澤靈兩次。

但?近來,景無涯也不知道為何心有不安,總想找些理由來看望,即便成為不怒自威的天宗主多年,在盛澤靈面前,他仍是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弟子?。

“師父,”景無涯小心喚了聲,“小師弟進符比決賽了。”

白衣男子兀自沾了點墨,好似什麽都沒聽見,繼續書寫。

景無涯心裏不安逐漸放大,往常他交談時,盛澤靈有時會陷入沉默,然後岔開話題,景無涯只當師父不感興趣,也跟着說起其他事。

但?此時,他不得不懷疑起來。

盛澤靈一直認為對小徒弟聞秋時沒盡到師父的責任,很是愧疚,所以景無涯從來報喜不報憂。聞秋時被廢修為這類糟心事,他不曾與盛澤靈說,只有前不久,進半決賽他才?特意告知。

景無涯記得當時盛澤靈難得笑了,此時怎會表現得這般冷漠。

景無涯心裏微沉,腦海冒起個可怕念頭:師父是不是偶爾會聽不到,才?總時不時的沉默不言。

“師父,你......”

“今日天色不錯,”

盛澤靈輕聲開口,放下筆,将竹簡擺至一旁,“許久未見陽了,我出去看看。”

景無涯按捺下疑惑,伸出手讓他攙扶,白衣男子淡笑了聲,輕搖了搖頭,“我在此處待了十幾年,一花一草都很熟悉,無需相助。”

景無涯只好收回手,随之出門。

“确實暖和,”

一只玉白的手浸在餘晖中。

盛澤靈微微仰頭,遮眼的白緞長尾在風中飄蕩,他整個人立在檐下,全身上下唯有手探出感受落日溫度。

景無涯規矩的立在一旁,輕嗯了聲。

師徒倆都不是話多之人,又各有所思,在檐下一起沉默。

過了許久,最?後一縷餘晖消失,盛澤靈收回手,随後輕聲問:“那孩子?怎麽樣了?”

景無涯愣了下,意識到是誰後,臉色變得難堪,片刻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垂頭嘆氣道:“我沒有師父這般胸襟,無法不遷怒與他。”

“低頭做什麽,”

盛澤靈伸手摸了下,“你已做得很好,勿要自責。”

景無涯難以開口,亦不知從何說起。

顧末澤是魔君夙夜之子?沒錯,但?他如此苛待顧末澤,還有其他原因?。夙夜死于聖劍後,衆人将森羅殿翻了個底朝天,都未發現半點伏魂珠的影子。

而在那不久,年幼的顧末澤出現在他面前,不過幾歲,景無涯便在他身上感受到令人恐懼的力量。

此子絕不可留,否則來日必成天下大劫!

景無涯當時只有這一念頭,但?他優柔寡斷,才?造成了如今局面。

“他與夙夜長得像嗎?”

盛澤靈指尖在額角輕點,嗓音極輕,“還有小炎,當北域主,是否有大哥當年風采,我如今......已有些記不清大哥與夙夜的模樣了。不過,即使這些後人長得像,我也看不見。”

景無涯聽到‘夙夜’從他嘴裏吐出,心頭咯噔了下。

這是隕星谷除魔之戰後,盛澤靈第一次說起魔君,景無涯沒想到師父如此淡然,只是将‘三弟’換成本名‘夙夜’。

景無涯下意識望向盛澤靈眼睛,回道:“模樣六分像,如今的森羅殿主夙默野其實更像些,如此倒有好處,就算世?人懷疑魔君之子?存在,也會以為是夙默野。”

“至于北域主郁沉炎,”

景無涯輕嘆一聲,頗為惋惜,“模樣有八.九分像聖尊,可惜其餘方面未能繼承聖尊遺志,甚至與其背道而馳。”

“小葡萄呢?”

盛澤靈側過頭問,他似乎興致頗高,往常十餘年從不過問外界,今日卻一一說起往日故人。

景無涯越發?覺得不安,腦海裏亂糟糟的。

他師父将聞郁喚作小葡萄,當年聞郁身隕,他并未告知盛澤靈,說了只會讓其徒增傷感罷了,此時聽到問話,他含混道:“聞郁離開了北域,鎮守鬼樓。”

盛澤靈微微點頭,轉身回到房間,邊卷起桌面竹簡,邊開口道:“無涯,你替我傳音,讓小葡萄來見我。”

景無涯豁然擡頭,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盛澤靈這些年除了見他之外,沒見過任何人,也不願見任何人,為何突然要見聞郁?

景無涯定了定神,試探性的道:“師父怎麽想見他了,鬼樓遠在萬裏,恐怕聞郁一時半會回不來。”

“無妨,他已經回來了,”

盛澤靈遞去竹簡,緩聲道:“今日我感覺到他的符威,就在北域方向。”

景無涯一怔,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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