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緣由

陳浔臉上期待的笑意凝固，然後緩緩變得一片空白。

為什麽！

為什麽和他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聽到了嗎。

是心碎的聲音。

沉默間，一個印花皮球滾到他們倆腳邊。遠處一個小豆丁一邊蹦一邊大喊：“大哥哥！把球扔過來好不好！”

陳浔麻木地彎腰，撿起那個球，壓着力度輕輕抛了過去。

那小豆丁接到球，歡天喜地繼續和他的小夥伴一塊玩了，笑聲非常清脆。

——人類的悲歡果然并不想通。

快樂都是他們的，陳浔什麽也沒有。

……

人在遇到一些突發事件，尤其是那種打破固有認知的事情的時候，往往需要一段時間來反應。

葉清之自诩沉穩冷靜，在這種戲劇性的發展下也是愣住了。

明明昨天才信誓旦旦說過不可能……

葉清之看得見陳浔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看得見他由雀躍期盼轉為失落。

他也能聽見小豆丁喊陳浔幫忙，聽得見他低低地回了一句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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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知道說什麽。

……

陳浔用力地把拇指往手心摁，失魂落魄地開口：“清流……小同桌？”

這兩個稱呼讓葉清之回過神。

也确定了，這确實是真的。

這不是他脫口而出的普通小粉絲。

粉絲可以知道他，了解關于他的梗，卻不能讓他感到這樣的熟悉。

眼前的是他這網上認識的沙雕畫手朋友，也是和他相處了一個月的新同桌。

他們是同一個人。

陳浔和三水之東的形象在緩緩重合。

葉清之徹底回過神，後知後覺的，心裏被一種名為驚喜的情緒填滿。

他謹慎開口：“三水？”

陳浔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是我！！”

葉清之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表情也生動了起來：“對不起……我剛剛沒反應過來。”

陳浔瘋狂搖頭：“沒關系沒關系！我還以為你很排斥這件事。”

“沒有。”葉清之笑起來，“沒有的事，我其實還挺驚喜的。”

如果是純粹的網友見面，葉清之說不定就拒絕。

但陳浔不一樣。

他們以陌生人的身份在校園相遇，他們成為同桌，他們相識，成為兄弟。

而後才發現，兜兜轉轉，原來他們早就相遇。

怎麽會有人排斥這種感覺呢。

這種時候只會想感嘆一句。

“這就是緣分啊！！”

陳浔激動地吼出來，吼完仍舊覺得不盡興，把葉清之攔腰拔起，就是一個魔力轉圈圈。引得旁邊散步的兩個大媽詫異側目。

陳浔并不在意。得知小同桌其實不排斥，他簡直要高興死了好嗎！

雖然被轉的眼前閃金星，葉清之還是被他的情緒感染：“好兄弟，我們真的很有緣。”

陳浔點點頭，眼裏是壓抑不住的笑意。他趁熱打鐵提建議：“不如我們這個地方聊一聊？”

确實有很多東西得捋一捋。葉清之欣然應允。

陳浔：“那……去我家？”

……

——

陳浔住在一個叫天和小區的地方。江景房，就一個字，貴。

保安亭裏值班的保安大叔見兩人走進來，忍不住樂：“小夥子這麽開心啊。”

陳浔笑容燦爛和他打招呼：“對啊對啊。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好兄弟，超級好那種，我帶他去我家。”

大叔滿眼都是對青春的追憶，樂呵呵目送他們走進小區內部。

“啊，我住19樓。”

從草坪中間的石子路穿過，陳浔帶着葉清之來到6棟，刷卡推開大門。

寬敞明亮的電梯裏，葉清之還有些恍惚。

嘴上說着不想見網友，實際上已經到了網友家裏……呸，陳浔能是普通網友嗎。

葉清之看着電梯牆壁上映出來的兩人，突然問道：“浔哥，你怎麽會覺得我會排斥。”

電梯叮的一聲。

陳浔沒有立刻回答。他推開自家大門，站在門邊等他：“先進來。”

“噢。”

葉清之換好拖鞋，從玄關走出來。沒了屏風的阻擋，屋子裏的擺設一覽無餘。

陳浔拉住他，帶他參觀了一圈。

這套房走的是地中海風格。

一百多平的房子重新裝修之後只有兩室一廳，顯得每個房間空間都特別大。

巨屏投影占了客廳半面牆，布藝沙發上散落着幾件衣服。零零碎碎的裝飾品還有不少，不過擺的非常随心所欲。

房間只有兩個，一主卧一客房。主卧大的驚人，除了被褥卷成一團的大床，衣櫃書桌書櫃小沙發一應俱全，還有幾臺葉清之看不太懂的設備。

客卧布置的很簡略，除了一張沙發床，毫無看頭。

“有點亂，別介意。”陳浔帶葉清之轉了一圈，回到客廳，順手把沙發上的衣服胡亂塞進靠枕底下。

這種時候，泡一壺茶，一邊品茗一邊訴說，是最有氛圍和意境的。

可惜陳浔沒有找到茶葉，只好遞過去一瓶快樂水。

看着小同桌飲快樂水，陳浔這才回答，聲音還有點委屈：“你表現得很明顯啊。”

葉清之停下喝快樂水：“啊……”

這倒是事實。

清流和三水之東認識兩年。

按理說，認識并熟悉兩年的網友，對彼此在現實中的情況也是了解的。

但這倆人不一樣。

不說兩人都挺默契的沒有刨根問底打聽情況，偶爾提到了，也會岔開話題。三水幾次都能感覺到清流避而不談甚至抗拒的态度，也就沒有再提。

他們談天說地，卻始終不曾揭下面紗。

……

陳浔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一直在糾結。我怕你之前不說的理由不是我那種比較無所謂的，怕你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同桌和網友居然是一個人。”

——因為很在乎你的想法，所以一直在猶豫。

直到憋不住了太激動了才小心翼翼相認。

聽他這麽剖析，葉清之心裏是說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有人這樣在意自己啊。

葉清之雙手捧着快樂水，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小時候吧，大概是四五歲的時候，我媽就給我上安全教育課，防電話詐騙什麽的，還找我舅舅來講。”

林女士來講也就罷了，偏偏找了葉清之他舅舅。

這位小林先生是個絕世話唠，還熟知各種社會新聞和恐怖故事。剛畢業沒找到工作的他沉悶幾個月，逮住了這個機會展現自我。

小清之還不知道他到底要經歷什麽，看見他舅舅還很開心。小林先生抱起小外甥就是一個和藹的微笑，哄小外甥喊了十幾次舅舅之後，開始了他的任務。

——用他最高超的表達技巧，給小清之講了半個月的由輕信他人引起的社會新聞，以及各種鬼鬼怪怪的故事。

導致小清之見到他就想哭。

葉清之原本以為，這半個月過去，他就不會再有這個痛苦了，誰能想到幾年後，電子産品越來越普及，他舅舅又來了。

已經是個經驗豐富大律師的小林先生抱起小清之，興高采烈：“小清啊，咱們再上一次課啊。”

再——上——一——次——課——啊——

五雷轟頂不亞于此。

舅舅的微笑成為了葉清之好幾年的陰影。

當然，這兩次上課的效果也是非常顯著的，小清之幾乎把這些知識完完整整記到了現在。

注重個人隐私和信息安全幾乎成了條件反射。

……

陳浔聽完，沉默半晌，擡手就是一陣鼓掌。明明是一個人鼓掌，卻鼓出了雷鳴般的氣勢。

葉清之說完這些，自己也笑起來：“我舅簡直是奇才，哪有他這樣教小孩子的啊。”

“哪止是奇才，簡直是鬼才。”陳浔呼了口氣，哭笑不得間還有點慶幸。

他一直以為小同桌是因為家裏有什麽不太好的經歷，所以才不願意說。

這樣一想也挺好的。

說了半天，葉清之口幹舌燥，一小瓶快樂水很快被喝完，他把空瓶子扔進垃圾桶，突然想起來什麽：“不對啊，浔哥，我記得你也是不喜歡講那些，你呢，怎麽回事？”

陳浔給他續快樂水的動作一頓，露出一個滄桑的笑容。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悲傷的故事。”

葉清之坐直了，洗耳恭聽。

——故事發生在陳浔五年級。

五年級的陳浔，就是精力旺盛的刺頭一個。小小年紀，已經打遍了學校其他的所有刺頭，達到了讓六年級的都忍不住喊他大哥的高度。

某天，陳浔再次進行完一次街頭鬥毆，他爹媽二人忍無可忍，把他領回家一頓胖揍。

這頓揍沒有顧及任何親情，哪裏痛打哪裏。

只能用慘絕一詞來形容。

挨完打，悲憤不平的陳浔上網沖浪，妄圖宣洩怒火。當天晚上，他在聊天室遇到一個知心姐姐。

知心姐姐溫柔又體貼，在陳浔訴完苦之後，柔和安慰，絕口不提他的錯，只是如春風一般撫平他的傷口，讓陳浔感受到了，原來這世上不一樣的大人！

後來一問，在同一個市區。

陳浔當即決定和她面基。

……

陳浔說到這，把大瓶裝的快樂水往桌上一砸，咬牙切齒：“我當時，把她當我親姐！我奶茶買好了，就想好好感謝她！你知道我去到之後看見了什麽嗎！”

葉清之搖搖頭表示猜不到。

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看看陳浔這眉毛挑的。

陳浔無能狂怒，怨念深重：“我他媽看見了一個壯漢！！！”

而且還是一米九五那種，壯碩無比，肱二頭肌充滿力量，絡腮胡遮住了半個臉。

一看到陳浔，傳說中的知心姐姐發出杠鈴大笑：“哈哈哈哈小朋友客氣啥，還整吃的。”

陳浔：“……”

陳浔扔下奶茶，難過地離開了。

……

噗。

葉清之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陳浔：“給點面子啊，我現在在生氣呢。”

葉清之：“哈哈哈哈哈哈！”

直接笑倒在了沙發上。

陳浔頓感非常沒面子，彎下腰撐在葉清之兩側，故作兇狠，垂眸看他。

葉清之連忙捂住嘴，示意自己不笑了，可眼睛還是彎彎的，盛滿了笑意。

陳浔盯着他看了幾秒，撐起來的大哥大氣勢也散了，手一松，砸到他旁邊躺下。

“我琢磨了一下，是挺好笑的……”

——

葉清之和他并排躺在沙發上笑了一會，才開始正經的交流。

兩人一番交流，發現對方都是感覺到熟悉然後産生懷疑。不過陳浔發現的比較早，也積極進行了各方求證。

“話說回來，最開始懷疑的時候，你就可以直接問我的嘛。”葉清之笑完之後，心裏放松了很多。

陳浔也知道自己之前思維上鑽牛角尖了。

他們早就認識了，相認也是無妨。

又不是網上再到現實這個順序。

感到熟悉了，直接去問不就好了，搞錯了也沒有關系。

但是……

“不行啊。”陳浔說，“我忍不住，就想小心翼翼的。”

哪怕之前被騙的很慘，慘到不敢再相信網友。

但你還是不一樣的。

……

葉清之抱着枕頭的手輕輕顫了顫。

來了來了，又是這種心裏酥酥麻麻，仿佛被暴擊的感覺！！

為了掩飾心裏的波動，葉清之把目光投向因為收到信息而亮起來的手機屏幕。

說起來也是矛盾，他骨子裏對那些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的謹慎和排斥，又偏偏在網絡上得到了認可和快樂。

只好謹慎地捂好馬甲了。

“你說是吧浔哥。”

陳浔回想了一下葉清之直播那架勢，還真是。

別人直播恨不得花裏胡哨吸引流量，他倒好，聲音好聽，行，他開變音器。長的那麽好看，行，完全不露臉。

對了。

直播和粉絲……

——

今天的清流粉絲和三水粉絲也是被鴿的一天。

不過在下午十六點二十三分，清流粉居然收到了他們佛系博主營業。

【@是清流不是泥石流啊：今天，超開心。】

五分鐘後，三水之東也發微博了。

【@三水之東：清流說以後給我親手做燒賣，嘻嘻。】

兩家粉絲：？？？？？

作者有話要說：

清崽，你掉個馬就反應這麽久，那以後在一起呢。

親媽點煙。

————————————

今天朋友給我點了個七夕青蛙。

然後發生了以下對話。

小青蛙：老板你好，呱呱呱，我要叫了。

我：等一下，你有健康證嗎。

小青蛙：？

我：營業執照呢？

小青蛙：？？

我：上崗登記呢？

小青蛙：？？？？

小青蛙遇到了他職業生涯的滑鐵盧，最後哭着給我呱呱呱。

對不起，我，萬年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