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仙人掌
吵吵嚷嚷的食堂裏漂浮着各種飯菜的香味，陳浔被清流老師欣慰贊賞的目光注視着，莫名打了個哆嗦。
陳浔停止扒飯，謹慎道：“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有。”
葉清之在心裏默默給他發了一張好人卡，嘴上敷衍他：“臉真标致。”
陳浔一頭霧水地客氣：“是嗎，謝謝您的肯定。”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互相給對方夾了一筷子肉，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班群裏，程俊峰在大聲宣布好消息。
［猛男是我我是猛男］：同學們同學們！特大好消息！姜華同學剛剛跟我說他家裏養了好多鴿子！白色的賊漂亮的那種！它們可以友情出演！！我們一定是二中最靓的崽！
［猛男是我我是猛男］：各位同學家裏還有沒有不咬人的神奇動物？積極貢獻哈！
他這兩條信息一出，原本還對班服不屑一顧的同學都來了興致，開始讨論自己家的貓狗蛇鳥能不能帶進學校。
飛快刷屏的信息裏夾了一片對姜華的感謝，以及姜華本人在不知所措地瘋狂重複沒關系。
“清之，你家養了什麽小動物嗎？”陳浔翻着班群裏突然開始炫耀的各種寵物圖片，有些後悔沒有把家裏那只蠢狗帶過來。
不過轉念一想，他要住宿，帶過來也沒人看着。
葉清之搖頭：“沒有，我媽媽對貓毛這些過敏，我就在小時候養過小金魚。浔哥你呢？”
陳浔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調出一個相冊，把手機推了過去。
“這個相冊裏面是我養過的動物，最前面那只薩摩耶還有幾只貓是現在還養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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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之接過他的手機。
相冊裏有幾千張照片，葉清之征得陳浔的同意之後，快速地一張張往後翻。
這人……簡直是養過一個動物園。
相冊裏的照片劃過去，葉清之看到了不同種類的貓和狗，還有一缸魚，蛇鹦鹉烏龜倉鼠輪流出鏡，甚至還有一只豬。
葉清之的手微微顫抖：“浔哥，我終于知道什麽是大戶人家了。”
陳浔哭笑不得：“都是我爸媽養的。我之前的性格……只會跟它們打架，我哥也對小動物不感興趣。”
所以在他們家生活過的小動物，幾乎都是在他爹媽的。
“以我個人親自養的生物好像只有一只螞蚱。”陳浔腦海裏浮現出十年前那只螞蚱的勇猛英姿，眼裏醞釀出一絲懷念。
“就是很可惜，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手機，沒有拍到它的英姿。”
雖然陳浔的語文只有六十分，但他還是盡他最大的努力描述了一下那只螞蚱。
葉清之努力贊美：“和你一樣別致耶。”
陳浔：“？？？”
他懷疑清流老師在內涵他，但是他沒有證據。
……
吃過午飯，兩人勾肩搭背地走回宿舍。
302宿舍的另外兩位兄弟還沒回來，宿舍裏很安靜。
陳浔站在門口指指點點：“清之，你看看我們這灰暗單調的宿舍，一點生活和藝術的氣息都沒有！”
葉清之聞言停住腳步，掃視了一圈他們的宿舍。
因為窗簾拉了大半且沒有開燈，房間裏有點昏暗，湯偉斌的床鋪堆滿了各種東西，還有湯偉斌和陳浔的桌子，上面都是亂七八糟的書和本子，看上去淩亂又擁擠。
葉清之陷入沉默。
陳浔：“清之，你怎麽看？”
葉清之低下頭不說話，在宿舍群艾特湯偉斌發出譴責，并附上他的床鋪照片和他鄉下外婆家的狗窩的照片。
［葉清之］：阿斌，你細品一下。求你回來速速整理床鋪，我不想我們一個宿舍被抓去掃地和跑步。
湯偉斌還沒回複什麽，倒是宿舍長何家榮非常愧疚，保證會押着不着調的兄弟好好整理內務。
陳浔沒有湊過去看葉清之的手機，等他打完字擡起頭才繼續說。
“同桌，你怎麽能中途抛下我去和別人聊天，你還沒說你的看法呢。”
葉清之回憶了一下這人剛剛說的話，如他所願地說：“那你想怎麽提升生活和藝術氣息？”
雖然他覺得生活氣息已經很夠了，藝術氣息大可不必。
“不如我們買點盆栽裝點一下吧，清之，你喜歡啥？綠蘿？多肉？玫瑰花？”陳浔興致勃勃地打開話匣子。
“我跟你說，我堂姐家的那個花園，裏面的花賊好看，我覺得我們宿舍也可以整一點。”
花啊。
葉清之想了想一點都不靠譜的幾個舍友，道：“那還是選好養活的吧。”
陳浔到嘴的一串漂亮但應該不怎麽好養的花名硬生生卡住：“……好嘞。”
葉清之其實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他在想的是陳浔的偏科狀況。
這人偏科偏得實在太嚴重了，他甚至懷疑，但凡涉及語言類的知識陳浔都不會。
“浔哥，你有你之前的試卷嗎？”
還在某度上查找什麽品種的花好養活的陳浔聞聲擡頭，望進葉清之清澈的眼裏，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浔把書包抛在椅子上，轉身雙手按住葉清之的肩膀。
葉清之：“？”
“清之，我很想提高我的成績，也希望得到大家的幫助。”陳浔臉上是難得的嚴肅，他說得很緩慢，“我知道這樣子幫一個人很費力。”
他之前也被他老媽摁着跟請過的家教補習過很長一段時間。
幫他補習的那些老師要從頭分析他的成績，他偏科的點，他遺漏的知識點，要一點點制定他的學習計劃。
這些事情對于一個高二的學生來說，真的很浪費時間和精力，他不舍得讓他的小同桌來做這些事情。
如果會因此影響到他……陳浔不敢想象那種可能。
“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這樣幫我，但是清流老師，你才是首位的，我沒多大關系的。”
葉清之被他溫熱的手掌搭着肩膀，心裏莫名顫了顫。
這種感覺……就很陌生。
他處理了一下有些亂的思緒，抓住陳浔的手腕，認真解釋：“不會浪費時間，而且很快的。”
陳浔：“啊？”
葉清之笑得眉眼彎彎：“對學霸有點信心，我看一遍就能捋好的。”
基礎內容的整理，其實早在他之前的學習過程中，就已經有整理好的筆記，至于陳浔個人的知識點遺漏，也是很容易歸納出來的。
做這些事情怎麽能說是浪費呢。
葉清之閉了閉眼。
如果看到他的好兄弟進步，他會很開心。
即使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烈的情緒。
……
——
周末。
葉清之窩在房間裏，書桌上上一摞試卷。
那天陳浔最後還是屈服在了他的豪言壯語之下，當天就給他媽媽打電話，讓她把他房間裏堆着的試卷寄過來。
試卷是他哥陳醉幫忙收拾的。可能是震驚于居然有小同學願意無償幫助他的憨批弟弟，陳醉看不過去，上手整理了部分內容才寄過去。
說起來，陳醉的成績是全面發展的頂尖，最開始也給他弟弟補習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講的內容，陳浔都聽不懂或是聽不進去。陳醉堅持了兩個星期，最後還是放棄了，給陳浔推薦了幾個家教。
而陳醉整理了一半的資料，此刻就放在了葉清之的桌面上。
“小清，吃飯了！”
葉清之放下筆，大聲回應：“來了來了！”
飯桌上的菜看着挺豐盛的，但一口下去，葉清之就嘗出了無法言喻的滋味。
“爸煮的菜嗎？”葉清之勺了半碗湯，沖掉嘴裏奇怪的味道。
林女士點頭，面不改色地夾了一筷子菜：“是你爸做的。”
葉清之握着湯匙，微微低下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幾乎在一瞬間，他就想起了很多被他忽略的細節。
老葉多次挑戰刷碗做飯，之前打電話給老葉時他問起林女士在幹嘛時的緊張。
還有前幾天晚上的那個朋友圈照片。
一切都昭然若揭。
葉清之的指節有些發白，微微皺起眉：“媽，你是不是……”
林女士張了張嘴，就要說話，旁邊悶頭喝湯的老葉看了看兒子皺起的眉，突然打斷。
“吃飯吧。”
他這句話落下，葉清之幾乎立刻失去了繼續詢問的欲望和勇氣。
他也沒有極端到社會新聞上的那種不接受。
可是他們為什麽不說呢。
小時候被一次次開玩笑，一次次掙紮和恐慌的時候沒有說話，現在依舊沒有。
一頓飯吃得沉悶又難熬。葉清之飛快地扒完一碗飯，悶頭沖進了房間。
……
——
周日下午。
葉清之早早回了宿舍，和陳浔在宿舍樓底下相遇。
“浔哥，你這提的什麽？”
陳浔小心翼翼地露出袋子裏的東西：“那天你不是說弄個好養活的東西嗎，我在花店挑了一中午。”
千挑萬選，最後挑中了一盆仙人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