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三章

關青突然打了個寒顫,笑了下,“你喜歡這種的?”

傅禹盛低笑了聲,笑意透着冷,“我不喜歡跟別人聊這些。”

關青聳了下肩,無所謂道:“那就算了。”

傅禹盛輕嗤了聲,聲音并不高,“你不是應該最清楚易紋是為什麽被打的麽?這麽不長教訓,回頭被人打殘打死了,多可惜。”

關青下意識抿了抿唇,不禁有些瑟縮,“謝了。”

她倒不覺得傅禹盛這話是威脅,說白了,沒有人管得了那麽多。

只要她不作妖到齊孟夏頭上,傅禹盛多半也沒有什麽心情管她,此刻說這些,只不過是告誡罷了。

她領了這份情,回過頭,那群一開始還等在原地的學生已經三三兩兩散的差不多了。

齊孟夏收回目光,淡淡道:“傅禹盛,我先上去了。”

傅禹盛低聲:“好。”

溫甜有點不太高興,嘟囔着抱怨,“她怎麽這個态度。”

齊孟夏被太陽曬得有點累,提不起精神,語氣更淡,“不知道。”

溫甜轉頭看她一眼,不再說話。

……

眼保健操課下。

Advertisement

齊孟夏站起身,走到溫甜身邊問:“你要去上廁所嗎?”

溫甜沒有擡頭,繼續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書搖頭,拒絕:“不去,我想去買吃的。”

齊孟夏意外了下,點頭,“好。”

一般溫甜就算是自己不想上廁所,也會跟着她一起去上廁所,這次不想,大概是她之前哪裏有問題吧。

她不太走心地想着。

人際關系太過于後知後覺,就算是自己當時沒有察覺到,後面因為身邊的人的态度也會多少有些感覺。

加上她本身說話的語調問題,雖然她并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情況産生——她只是很平淡的語調,聽在別人耳裏卻是嘲諷。

即使不是第一次,齊孟夏依舊有些恍惚和挫敗。

對,就是挫敗。

慢吞吞走到廁所,齊孟夏走到一個門前開始等着。

廁所裏的人依舊很多,每個門前都至少站了兩個人,又是充滿隐秘氛圍的流言盛傳時候,每個人都在說着各種各樣的八卦。

她前面還站了兩個人,齊孟夏低下頭拿出手機。

手機上有顧驕陽的消息。

【驕陽:你準備考什麽大學?】

齊孟夏手指動了動。

【槐序:京城大學吧。】

那邊消息來得很快。

【驕陽:哇!】

【驕陽:很厲害!】

【槐序:謝謝。】

【驕陽:有準備報什麽專業嗎?】

【槐序:人類學應該。】

【驕陽:這麽冷門的專業?】

【槐序:到時候留校當個老師。】

【驕陽:這樣。】

【槐序:嗯。】

過了一會兒。

【槐序:你是什麽專業?】

【驕陽:心理學。】

【槐序:以後當老師嗎?】

【驕陽:哈哈哈沒想好,可能會出國讀研吧,你還是第一個知道了我的專業之後不問我是不是打算當心理醫生的。】

【槐序:國內的心理學系好像跟國外不一樣,而且國內的心理學沒有很正規的專業資格證。】

【驕陽:對,你了解的還挺多的。】

【槐序:因為之前也想過要不要學這個專業。】

【驕陽:那後來怎麽放棄了?】

【槐序:因為】

齊孟夏看着這兩個字,删掉。

廁所出來了一個人,前面的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人。

“喂!”

關青拍了拍齊孟夏肩。

齊孟夏收起手機,擡頭看向她,“關青?”

“啧,你又一個人了?”

關青笑得張揚。

齊孟夏慢悠悠的,帶點頹唐,“嗯。”

“今天看到我被打痛快嗎?”

她問。

廁所還有不少人,聽到她的聲音不少人轉回頭看了一下。

關青不在意這些,只是看着齊孟夏等着她回複。

齊孟夏很淺地皺了一下眉頭,轉瞬即逝,又慢吞吞道:“沒有。”

“嗯?”關青挑眉,“你這麽大度?”

齊孟夏低着頭,“沒有。”

有些話,她當着傅禹盛的面可以講出口,甚至可以作為報複。

可對關青,她并沒有太多想要傾訴的欲望。

“呵,”關青冷笑,“現在想想,當個男人真好,就算是被打,也不會像女的這麽慘,他媽的我最近不知道肚子被踹的多少腳,還說等放學後要弄我……”

齊孟夏沒說話。

關青一個人說了好久,沒聽到齊孟夏說話,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問:“你跟傅禹盛在一塊也是這樣?”

前面又出來了一個人,齊孟夏站在了前面,沒說話。

關青舔了舔嘴唇,“不屑跟我說話?齊孟夏,你還挺高傲的。”

齊孟夏笑了一下,“是啊,難得認識我這麽短的時間就了解我了。”

關青突然笑了,“你真有意思。”

齊孟夏笑容沒有散,“我沒什麽意思,不過你還挺有意思的,當女生很不好嗎?”

關青白天翻到天上去,“當女生有什麽好,從月經開始就痛經,以後還要生孩子養孩子,想想就很痛苦,而且只有女的才有□□,沒有那層膜就要被說不幹淨了……老子從小到大都是這麽過來的。”

齊孟夏笑容多了幾分意味不明,“所以你打算一路朝着虛無狂奔了?”

“什麽叫朝着虛無狂奔?”

關青頓了頓。

“做女生這麽不好,所以想去做男的。”

齊孟夏笑出聲,“當男的就好了嗎?”

“我弟每天不學習也被我媽寶貝蛋得哄着,以後我家房子也是留給我弟的,我天天回去還要挨罵收拾家裏打掃衛生,一對比,不是他更好一點嗎?”

齊孟夏:“你說的對。”

關青:“啥?”

“我說,你說的對,确實當男的更好。”

關青哼笑了一聲,“你也想過當男的?”

齊孟夏搖頭,“我沒有這麽想過。”

“我還以為你贊同我呢。”關青聳肩。

“我只是覺得你這種想法,挺有意思的。”

“這有什麽有意思的。”

關青嘟囔。

齊孟夏面前的門打開,她走進去。

門外站着關青,跟她說:“欸,你倒是告訴我啊,這有什麽有意思的。”

齊孟夏一直沒有說話,一直等到從廁所裏面走出來,才說:“就是覺得,你們不僅媚男,還厭女。”

“我們?”關青指了指自己。

齊孟夏走到洗手池,打開水龍頭,汨汨的水流浸濕了她的手指。

關青走到她身邊,“你說話啊。”

“不然呢?是我想變成男人嗎?”

“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什麽?”

“男人就是哪兒都比女人占優勢啊,力氣也比女生大,我要是男的我今天還能被打那麽慘嗎?”

齊孟夏轉頭瞥她一眼,“你打易紋的時候不是也挺厲害的嗎?扯頭發扇耳光踹肚子扒衣服……你也可以。”

關青臉白了白。

見齊孟夏就要走了,關青再次扯住她問:“你剛剛說我們,除了我還有誰啊?”

“另一個因為傅禹盛打我的,叫什麽……”

齊孟夏沒想起來。

“周悅。”

“應該是吧。”

“她不是被傅禹盛送到——”

她突然停住,轉移話題,“哦。什麽叫厭女?”

齊孟夏搖頭,“不知道。”

關青:“那你剛剛說……”

“可能是之前看書太上頭了。”

齊孟夏從廁所走出去,更不想說這件事情。

她對自己不了解的東西,都很想避開不談。

尤其是只知道一點點,根本說不出更多的。

關青追上去,“什麽書?”

“好像就叫《厭女》吧。”

齊孟夏想了想,道。

關青看着她離開,從兜裏拿出手機。

……

下午回到公寓,吃過晚飯,傅禹盛再次将自己關在房子裏。

他這幾天好像都很忙,在房間裏不知道在做什麽。

齊孟夏沒有多少探究的心思,寫完作業,打開了段枞的聊天框。

猶豫了一會兒,她編輯短信。

【槐序:你看過那條短信了是嗎?】

【DC:嗯。怎麽了?】

【槐序:能把短信發給我嗎?】

【DC:你要這個幹什麽?對你沒有什麽好處的。】

【槐序:就是記不太清了,想看看。】

【DC:忘了才好吧。】

【槐序:發過來。】

【DC:不行,我還是在我舅舅那邊看到的呢,不可能外傳的。】

【槐序:哦這樣,那算了。】

她關掉對話框,看到顧驕陽的消息。

【驕陽:高三壓力大嗎?】

【槐序:還好。】

【驕陽:這麽晚了還沒睡?】

【槐序:你不也沒睡?】

【驕陽:我們在聚會,可能會通宵。】

【槐序:哦。】

【驕陽:準備睡覺了嗎?】

【槐序:嗯。】

【驕陽:你如果考前壓力大,我有一個專業課老師開了個心理咨詢室,可以帶你過去。】

【驕陽:[貓貓探頭.jpg]】

看着這句話,齊孟夏抿了抿唇,腦海中莫名閃過傅禹盛的話。

——等你考試後,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她并不抗拒看醫生,但是不太想跟傅禹盛去看醫生。

她猶豫了一會兒,回複。

【槐序:等這周末吧。】

【驕陽:好,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槐序:謝謝。】

【驕陽:沒事兒。】

看着他最後的回複,齊孟夏點開跟孟澈的聊天框。

【槐序:媽媽,我這周要去看醫生。】

【媽媽:看什麽醫生?你生病了?要不要我回去?】

那邊的消息不僅來得很快,而且這樣都不足夠,很快電話也打了過來。

齊孟夏看着跳躍在手機屏幕上的按鍵,斂起眉梢,接聽。

齊孟夏:“喂,媽媽。”

孟澈的聲音有點急切,擔憂的意味很明顯,“你生病了?”

齊孟夏:“沒有,是去看心理醫生。”

孟澈像是突然沒了興趣,“看心理醫生幹什麽?”

齊孟夏如同沒察覺到她的語氣變化,繼續道:“考前壓力。”

孟澈似乎被踩到了痛腳,“我給你壓力了?我哪次不是讓你好好學就行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是不是我不會教育你,導致到現在……”

她又開始了。

齊孟夏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開始坐在一旁走神。

孟澈說了大概有十分鐘,說完就直接挂掉了電話。

齊孟夏返回手機主頁,看了看自己的餘額。

應該,是足夠看心理醫生的吧。

就算不夠,其實她還有來四中的時候的獎學金可以用。

只不過之前打算獎學金用來當大學時候的學費,所以一直沒動過。

打電話是為了要錢,而顯然孟澈的态度很直白,不想讓她去看醫生,那就不問她要了。

齊孟夏在一旁想着,手機界面又出現了一個消息。

【媽媽:轉賬1000。】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頭更窒息了。

孟澈并不是不愛她。

如果孟澈真的不愛她,她完全可以放棄不理睬。

可是這樣來來回回的拉鋸戰,只讓她身心疲憊。

像是丢進滾燙的水裏拉出來,又給她降溫。

為什麽要這樣呢?

……

父親。

為什麽?

為什麽總是要這樣?

我永遠在想放棄的邊緣,最後發現自己無法放棄。

好痛苦。

真的好痛苦。

父親。

我有時候寧願她一點都不愛我。

……

第二天,齊孟夏照舊去教室。

班主任的課在第一節。

他剛走進教室,就叫停了學生的活動。

“大家都把手頭的事情停下來,我跟大家說個事情。我們學校最近發現,很多人去欺負之前可能欺負過別人的同學,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現象。如果他們以前欺負過你,你上去踩一腳我也就覺得你是報複回去,但是人家都沒對你做過什麽,你上去踩一腳幹什麽?你們這是僞君子,真小人,不僅一點都不正義,還是真惡毒。”

“任何在着火的房子裏澆油的行為都不是正義的,反而比原本錯誤的行為更離譜,這叫假善良,真惡毒。你們這種行為說明了什麽?說明了給你們一樣的條件你們也會去欺負其他的同學!”

“……”

班主任大概是真的被氣到了,揮揮灑灑說了好久。

一直到快下課的時候,他又說:“有誰參與到其中,這節課下了之後到我辦公室來承認錯誤。”

說完,他離開教室。

教室裏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好久沒看到班主任發這麽大的火了,吓死我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連大氣都不敢出。”

“絕了,班主任怎麽還管這事兒,之前都不見他說……”

“害,可能是之前易紋……”

“算了算了,趕緊學習吧。”

“……”

溫甜走到齊孟夏旁邊,“夏夏。”

齊孟夏擡頭,“有事嗎?”

溫甜癟了癟嘴,“我昨天生氣你都不哄我。”

齊孟夏放下手中的卷子,“你想要我怎麽哄你?”

“我,”溫甜張了張口,“我也不知道。”

齊孟夏擡頭,看着她,“我昨天有哪句話說得有問題嗎?”

溫甜态度冷了下來,“你說得好像我無理取鬧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為你意難平,你還那麽冷淡。而且每次都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多管閑事?”

齊孟夏動作僵住,表情也僵硬了。

這樣的場景,她不會應對。

努力緩和了語氣,她說:“我沒有這麽想,我知道你的意思,好歹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了,你這樣讓我有點尴尬。”

溫甜态度更冷淡,“我讓你很尴尬?每次聽你的語氣都像是我多管閑事一樣,難道我就不尴尬嗎?”

齊孟夏淡了語氣,更覺得累。

不再輕松的,不再平坦的交際都讓她疲憊,想要抛棄掉。

“抱歉,如果是我讓你不舒服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溫甜聽她這樣道歉,又有些悻悻,“我也就是說一聲,你不用這麽在意。”

齊孟夏勉強笑了一下,“哦,我是怕你在意。”

也許,不用處理任何交流,更适合她才對。

任何一段關系最後都會被她搞壞掉,然後冷淡,放棄,循環往複。

她很少朋友,因為沒有固定的朋友。

從離開歷城到這裏就是了。

又也許是,從齊捷離開之後就是了。

……

下午去物理老師辦公室去問題,她敲完門走進去,看到段枞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前。

“老師,我過來承認錯誤。”

班主任側過身,看着他,問:“什麽錯誤?”

段枞低着頭,抿了抿唇,道:“老師,我踢了胡江旭一腳。”

班主任嘆了口氣,帶着笑問:“我從早上等到現在,只有你過來了。我估計大部分就算是真的去伸張正義的學生應該也不會過來。那幾個被欺負的學生已經指出來了好些學生了,都沒有你,你怎麽反倒過來了?”

“我,”他撓了撓頭,覺得不好意思,“我良心過不去。”

“哈哈哈……你這學生也太實誠了,以後不管幹什麽都實誠。”

辦公室還有其他老師,聽到他說,笑了起來。

班主任笑着回:“這樣的學生要是再多一點,我就省心多了。”

“那确實啊。”

段枞臉爬上了紅色,抿了抿唇,站在原地。

班主任問:“胡江旭之前欺負過你?”

段枞點頭,“問我要過錢。”

“幾次?”

“只有一次。”

“這倒不像他們。”

“我舅舅警告過他們一次。”

“原來是這樣。”

班主任了然。

雖然不是對班裏所有的人的家庭條件都清楚,但是段枞的家裏他還算是清楚。

班主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之後會給胡江旭說一聲的。”

段枞點頭,“謝謝老師。”

“沒事,你回去上課吧。”

“嗯。”

段枞轉過身,看到齊孟夏拿着糾錯本,一時僵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麽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