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戲樓槍聲

紫衣女子剛入座,就聽見隔壁包間幾個顯然是喝多了的人大聲談論。

“要我老六說,這黃老板可是大有本事,那是大有來頭。聽這片街管事的主有一次在福生茶樓裏頭說,以前,那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可是十年前,先是這百樂訪賭場,莫名其妙就冒了出來,後來,這千杯盡也開張了,再往後,六年前,這萬夢生也一夜之間也跟從天而降似的。真太他媽邪了門了,老子可沒遇過這等好運道!聽說,是青幫裏邊的人撐的後臺。”

邊上一個人道,“你可是喝高了吧?這青幫兩字,那可是提都不能随便提呀。”

“對對對。”另外兩個人馬上附和。

“老子怕個屁!”那個綽號老六的人酒勁一下上來了,“老子才從千杯盡那邊吃飽喝足過來的,那談論黃定源的人可多了去了,不差老子一個。今兒可是戲樓六…六年慶,能不說他嗎?”

“你怎麽把黃老板的名諱都喊出來了,這可不妥。”邊上人說道。

“聽一些好事的說,這黃老板雖說一副老板派頭,可不是上海本地人,而是江蘇那邊的,原來呢,也名不見經傳,可到上海沒幾年,就跟青幫搭上了關系,不但如此,跟幾個軍界的領導那還真是稱兄道弟,真是不簡單。”

“瞧瞧,這說來說去還不是扯到青幫身上。咱也別多事了,免得惹禍上身。快看戲吧,這孟月亭扮得,那叫一個俊哪。”

“是是是,說的對,看戲,看戲。”

紫衣女子聽到這裏,沒有說話。

黃如天走到戲樓門口,一個手下快步走過來,“大少爺,冷面虎來了。”

黃如天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他來幹什麽?”

正待發問,看見闵松良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黃如天迎上兩歩,拱手道,“大駕光臨啊,闵隊長。”

闵松良壓低了帽檐,“黃大公子,幸會。”說完往大廳邊側走去。

“等等。”黃如天出奇不意攔住了他。

“闵隊長今兒是看戲呀,還是有公差呀?”

“黃公子說呢?”闵松良反問道。

黃如天臉色一變,不陰不陽地說,“闵松良,今天來的可都是我的客人,這日子容不得你撒野,你究竟是不是來看戲的?”

闵松良擡眼一瞧,戲臺上道具已經是布置妥當,就等着開演了。他微微一笑,“黃公子,這出好戲闵某可不想錯過,專程來捧個人場。”

黃如天将信将疑,“出任何動靜,我可要總警司給我一個交待!”

闵松良冷笑一聲,大步走去。

“大少爺,要不要找兄弟們盯着他?”一個手下說。

黃如天一擺手,“不用,諒他也沒那海膽。”

名角就是非同凡響,一亮相就博得滿堂喝釆,孟月亭唱腔渾圓,聲線偏高,極具穿透力,喝法時而低回,時而清亮,一開嗓就顯得功底不俗。

闵松良帶着兩個人,徑直往大廳盡頭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這桌坐着的,是四個人,三個壯漢,剩下的一個,可是個矮,精瘦,跟猴兒似的,好像五谷都運不開他的胃。眼下他抛了兩個蜜果進嘴裏,閉着眼睛嚼了,“呸”一聲将核重重吐到地上。又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杯“啪”一下放在桌上,“我說哥幾個,可有什麽門道沒有?”

“有才怪!冷面虎布了不下十個哨,可照樣連哥幾個的毛都沒抓着。”一個壯漢說罷,幾個人哈哈大笑。

“要說這有錢的日子,那是真叫一個舒坦。”瘦小個說,“這叫什麽?這才叫人樣!”

“全哥,以後咱三哥倆可就聽您的了,您可要多擔待,可別哪天翻了船就不認人吶。”

“這話可怎麽說的?”瘦子斜着眼,“我全發可是最講仁義。甭管是發了財還是翻了船,我不會丢下兄弟們的。”說完端起了茶杯。

“此話當真嗎?”

“當真當真。”

“謝謝全哥。”

“用不着客氣。”話音未落,瘦子滿滿一口茶噴了出來,顧不上回頭看,起身拔腿就想往外跑。闵松良一把擒住他,沒兩下就反拷住他的雙手。其他三個大漢剛想動手,闵松良的兩個手下舉起了黑洞洞的槍口,三個人一時間都不敢動彈。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可還有驚動了鄰桌的客人。闵松良一手掐着瘦個,一手掏出警官證對着那些人晃了晃,膽大點的才稍稍點了點頭。

瘦子奮力掙紮着,叫道,“闵松良,你沒有證據,不能抓我,快放開老子,小心老子跟你沒完!”

“瘦猴,不扒你的皮你可是不知道痛啊!”闵松良調侃道,“那老狐跟你是什麽關系以為我不知道嗎?老實跟我走一趟吧!”

“闵松良,老子可是青幫的人,黃老板可是青幫的前輩,他可是曾部長的人。”瘦子叫嚣道。

“感謝你。原來我還都不知道呢!”闵松良正色道,“你的後臺有話,請他們到警局去一起說個明白,看他們會不會因為你失了身份!帶走!”

瘦子出奇不意奮力一腳,将八仙桌踢倒,滿桌碗碟噼裏啪啦碎了一地,人們受了驚吓紛紛避讓,開始混亂。那三個大漢見狀,趁闵松良要個手下稍稍分神之陸,往不同方向逃了出去,兩個警察沒有遲疑,也馬上跟了上去,一路撞了不少桌椅和客人,一些貴家太太小姐早就花容失色,尖聲叫起來,樓上的人陸續出來看熱鬧。整個大廳霎時間亂成一鍋粥,臺上的演員們也一個個不知所措。

闵松良果斷掏出手槍,颠天花板開了一槍,槍聲格外清脆,慌亂的人聽到槍聲才稍微安靜。

原來站在戲院門口的黃如天猛然一驚,剛往回邁兩步,看見時飛帶着一隊人馬火速朝戲樓大廳裏跑,遠見得那三個壯漢往外撞,時飛一揮手,“都給我拿下!”

紫衣女子身邊高大的男人見狀道,“請小姐馬上回府,這裏不安全。”

孫染雪看看樓下,警察已經沖了進來,“小姐,如果被封鎖就會有麻煩,快走吧!”

紫衣女子一行沒有耽擱,直接下了樓。

三個壯漢雙手被反拷着,警察用槍頂着。

黃如天氣得臉色鐵青,上前一把抓住時飛,“時飛,你這是什麽意思!”

時飛把槍收好,“黃公子,這正抓犯人吶,您沒瞧見?”

“時飛,今兒可是萬夢生的好日子,活生生讓你們這幫龜孫給攪了,你唱的是哪出!”

“對不起,我們只抓人,沒義務多解釋。”時飛漫不經心。

“今天要是不把這事平息掉,我要你們警署上下吃不了兜着走!”黃如天咬牙切齒。

“我來給你解釋!”闵松良押着瘦子走了出來,瘦子一看見黃如天,立馬鬼叫起來,“爺,祖宗,您可得救我,咱可是斷了骨頭連着筋的!”

“黃公子,瘦全發罪惡難赦,不抓不足平民憤。今天的事,我會公開道歉。請通融一下,行個方便。”闵松良誠意道。

“方便?”黃如天冷笑道,“闵松良,你忘了你剛剛說什麽來着?你今兒可是來捧場看戲的!這添的可是哪一局!”

“瘦全發幾個主謀都在這裏,有了老鼠沒有貓怎麽叫熱鬧?這可不是來捧場的嗎?虧了黃公子還記得。”闵松良道。

“闵松良!今兒你把這地攪得一塌糊塗,擾了我的客人,還砸了我的場子,算是生生拆了我萬夢生的招牌,你讓我黃家以後還怎麽在上海混下去!”黃如天咄咄逼人。

闵松良看着黃如天狗急跳牆,嘴角一揚,“黃公子想怎麽樣?”

“識相的,乖乖把我的客人給放了,再公開聲明抓錯了良民,當着所有客人的面,就地給我賠罪,永不再踏進這萬夢生一步!要不然,這事可不會輕易結束!”黃如天喝道。

“我如果不呢?”闵松良直視他。

“你說什麽!”黃如天火冒三丈。

“這幾個人,我不但要帶回去把他們底牌都掀個遍,還要公諸于衆,黃公子如果再橫加幹涉,我會以包庇罪和妨礙公務罪拘留你,到時候黃家的臉面可更加難看。”闵松良不卑不亢。

“好啊‘!逆了天了,”黃如天手一揮,“叫上所有兄弟,把所有出口給我堵結實了,事沒擺平之前,一只蒼蠅都甭給爺放走!”

“別亂動,這子彈可不長眼。”黃如天的手下剛想動身,時飛的槍口不偏不倚地對住了他。

“闵松良,你是嫌活得太自在了!”黃如天青筋暴突。

“小姐請這邊。”紫衣女子身邊的保镖在一隊警察旁邊開道。

闵松良聞言頭也沒回,“公務執行完畢之前,任何人不許出入。”話音剛落,幾個警察包圍了紫衣女子三人。

孫染雪見狀倒也淡定,“我們只是來看戲的,與犯人無關。”

黃如天一看,是剛才那位絕麗女子,乍一看到真面目,黃如天十魂去了三魄。

闵松良一看黃如天面色有異,回過頭去,心下也着實一驚,自有印象,他從未見過如此容貌的女子。不過他定力深厚,且不是黃如天一類酒色之徒,并非表現得太意外。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黃如天,財大氣粗,泛泛之輩,再看了一眼闵松良,五官清朗,眼神冷峻,一身正氣。

“這位是曾部長府上的小姐,請各位讓步。”紫衣女子的保镖擋在了前面。

“什麽!”黃如天一驚。

“情形所需,希望不會吓到小姐。”闵松良轉頭向黃如天道,“今天不是黃公子放不放行的問題,而是我闵某人何時收隊的問題,人一抓全,我自然會走的。”

“什麽意思?”黃如天道。

“押上來!”時飛命令道。

一個老生扮相的人戲服還沒來得及換,被拷了出來。

“好久不見了,刑老四。”闵松良看着他。老四見狀聳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闵松良見狀,掃了一眼黃如天。“人都齊了,收隊!”

十幾個人一行押着幾個犯人出了戲廳,瘦子扯着喉嚨向着黃如天,聲音都變了,“爺,你可得給咱們作主。”

闵松良回身看着紫衣女子,“小姐可有吓到?”

“懲奸除惡是人道所需,警官不必多禮。”紫衣女子緩緩開口。

闵松良目送紫衣女子離開的背影,當下心中生奇,此女子非一般,尋常女子見此情形怕是早已經色變。

黃如天看看那幾天被押着的犯人,再看看闵松良和紫衣女子,早已經是氣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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