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吵
江東曾跟他幾個影視公司、視頻網站的朋友打過招呼，讓幫着給推薦一下他的下屬張鵬飛的小說《芳心為愛》，看有沒有機會改編成影視劇。
江東之所以認識這些朋友，主要是因為他跟這些影視制作機構的人員多次打過交道。他的有些客戶想做影視劇植入廣告，所以江東就幫他們跟這些人員接洽，有過幾次也确實促成過合作。
現在很多專業的影視公司、視頻網站都在加緊布局影視劇制作的上游産業鏈，比如劇本創作。很多大牌公司像華誼兄弟、光線傳媒、小馬奔騰等都有自己比較成熟的劇本創作團隊，還有一些影視公司，比如完美世界等，就越來越加重了網絡文學的劇本改編。
中午該下下班時，江東接到一家目前比較火的視頻網站副總的電話，說他跟一個導演朋友推薦了《芳心為愛》這部小說，那個導演覺得小說很不錯，有意改編成劇本。
江東讓那個朋友約上導演，晚上大家坐下來聊聊。
江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張鵬飛，他聽後很是激動，沒想到這件事情這麽快就有了音訊，他心裏對江東充滿了感激。
下了班，江東帶張鵬飛來到鹿港小鎮，兩個人找了個比較安靜的位子坐下。
張鵬飛平時話不多，但內心世界很豐富。江東曾問他對自己小說版權的價位有沒有一個預期，他說自己不了解這個行業，也沒想過有一天能賣版權，所以想讓江東一切做主。
沈明是一家視頻網站的副總經理，負責內容和産品。最近這兩年，由于國外風投資金的進入，公司在內容制作方面也開始大手筆投資，連續出品了幾部影視劇，市場反響都很不錯。這幾部影視劇的網絡獨家播出權都在他們網站，所以，給他們最直接的回報就是大量廣告商的聚集和網站市場份額都大幅拉升。
沈明和一個男的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江東趕緊站起來，和他們打招呼。
“沈總，有時間沒見面啦，呵呵，這位就是劉導吧”，江東沖沈明後面的男子說到。
“來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的劉青，很有實力的的新銳導演”。沈明說着把劉青介紹給了江東。
兩個人握完手後，江東把張鵬飛也介紹給兩位。
“小夥子很有才華，這麽年輕将來肯定大有作為。”劉青剛坐下就開始誇獎起張鵬飛來。
而張鵬飛顯然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只是不停的說着謝謝。
由于他們都開着車，江東沒有要點酒。
四個人以茶代酒碰完第一杯後，沈明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們想把這個小說改編成一部電影，但這部電影不進影院，只在我們網站上播出。制作成本也不會太大，差不多四五百萬的預算，制作完成後我們準備采用付費點播的形式。因為是一部小成本電影，又考慮到作者是一位新人，所以我們對這部電影播出後的反響也是持謹慎樂觀态度，在版權購買方面，我們能給出的價位是8萬，但保留對原著作品的修改權。”
張鵬飛聽後看了看江東。
“你能具體說一下你們所謂的修改權是指什麽嗎？”江東知道，沈明專門把這個問題提出來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
“是這樣，劉導跟我也溝通過，考慮到電影的好看度，我們會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适當的加大一些戲份，比如男女主角的愛情戲，二號男女角色的婚外情戲，而且小說的結尾太悲慘了，可能不太符合大衆的審美習慣，所以我們設計的結局是男女主角最終走到了一起。”
“如果這樣的話，那還能算是我的作品嗎，整個故事的主題可全變了。”張鵬飛說着有些激動。
“小說和影視作品肯定是不一樣的，後者側重的更多是視覺沖擊，如果一部電影中間沒有能吊起你胃口的成分，那麽這個作品就讓人覺得喝了一杯白開水，雖然有時候會解渴，但是卻寡淡無味。”
沈明的解釋顯然沒能讓張鵬飛滿意。
“我的要求就是不能改變整部小說的主題，如果為了吸引眼球，兜售刺激，而把小說改的面目全非，那我就不賣版權了。”
江東沒有想到，張鵬飛會有這麽大的反彈，他更沒有想到，一向不動聲響的他此刻竟是如此的堅決和不容置疑。他想，對于一名寫作者來講，自己的作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容不得別人肆意踐踏。
在回去的路上江東沒有說話，張鵬飛感覺有點手足無措。
“領導，我今天這麽做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适啊，你這麽幫我，我還讓你在朋友跟前難堪。”
“你想多了，首先我今天并沒有感覺難堪，朋友歸朋友，工作歸工作，是談判就要有堅持和妥協，你只是選擇了堅持而已。另外你今天的做法我也很支持，人這一輩子，總要有那麽幾次不是為錢而活着，雖然你現在很需要這筆錢，但你卻選擇了遵循自己的內心，說實話我還是很敬佩的，真的。不過你放心，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總會有一個是你想要的，我會繼續讓我的朋友去幫你推薦，堅持你所堅持的就行了。”
“謝謝領導的理解，也感謝你的幫助，你的這番話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力量。”
“靠，這話說的跟情深深雨蒙蒙似的，你要是哪天真火了，讓我做你的經紀人就行了，哈哈”。江東開着玩笑加快了車速。
回到家時，劉夏正在埋頭寫稿子。
“剛才你爸打電話，說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讓我給你說一聲，你媽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了，挺好的。”
江東這才想起來，晚上吃飯談事情時把手機調成靜音了。
他本來想把電話打給王強醫生的，但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估計人家已經下班回家了，他就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父親告訴他，檢查結果比上次的要好的多，很多指标都下降了，現在他母親可以下床在屋裏活動了，飲食上也差不多快恢複了正常；醫生說吃那個靶向治療的藥易瑞沙效果還是明顯的，讓繼續吃下去，定期檢查，平時可以吃些中藥配合調理，飲食上面多注意營養的補充，這兩天可以辦理出院，回家吃藥就行了。
江東聽後非常高興，他跟母親聊了一會天，問她想不想來北京，母親只是說等他明年結了婚之後再來吧。
江東知道，母親這麽說是怕來了之後劉夏會不高興，畢竟還沒結婚，一家人住在一起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
江東挂了電話，看到劉夏仍在寫着稿子，他就沒有打擾，坐在客廳看電視。
江東看着電視，心卻在想着要不要把母親接到北京來。
他知道，按照父母的性格，如果自己不主動提出來，他們是斷然不會來北京的，他們最怕的事情就是給孩子添亂。
江東原本想着，明年結婚之後把父母都接到北京來，和他們一起住。這一點劉夏也非常同意，一方面因為這樣可以逢年過節不用再往老家跑了，另外劉夏知道，父母在江東心中的分量，如果父母過來一起住了，萬一兩個人以後有個什麽磕磕絆絆的，他的父母肯定會站在劉夏這邊，這樣就能起到一個調和劑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劉夏打心眼裏挺喜歡兩位老人的。雖然是農村人，但兩個人都很愛幹淨，沒有什麽壞習慣，而且兩位老人脾氣都很溫和，對劉夏也像是待自己還子一樣。現在母親突然得了這種病，這讓江東有點措不及防。
父母辛辛苦苦一輩子，一直都在為生活奔波忙碌。總以為來日方長，總以為行孝時日還多，現在突然間一切都開始了倒計時，江東覺得無論如何這次都要讓父母來北京，盡自己最大努力去讓母親安享最後一段生命旅程。
劉夏寫完稿子已經十點多了。她從書房裏面出來，看到江東在看電視，就走過來坐在他身旁。
“怎麽了，一臉心事的樣子，又在想誰家媳婦啊？”。自從上次做完流産之後，劉夏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跟江東開玩笑了。
江東看劉夏心情還不錯，就往她這邊又蹭了蹭，說道：“老婆，跟你商量個事情行不？”
“這話說的，哪次商量的結果不都是我同不同意，你都照做不誤。”
“不一樣，我以前照做不誤是因為大部分事情都是跟我相關的，而這次不單跟我，跟你也相關，所以我要征求你的意見。”
“說來聽聽，我盡量不行使我的否決權。”
“是這樣，前階段我媽不是開始吃那個靶向治療的藥嘛，今天做了全面複查，各項不良指标都下降了，現在也可以下地走動了，醫生讓這兩天準備出院，回家吃藥就行。”
“那不是挺好嘛，你想說什麽？”
“我是想，趁着現在我媽還能走動，不如把她們兩個接到北京來，跟咱們一起住，這樣有個什麽事情也方便一些，我也不用經常的兩地跑了，多點時間工作也可以減輕點家裏的經濟壓力，你說是吧。”
劉夏沒有說話，她在思考着什麽。
“是應該讓他們過來跟咱們一起住的，這樣可能對老人也是一個安慰。不過你看能不能讓他們晚幾天再過來，我現在身體還沒恢複過來，整天老覺得累，如果來了肯定是我來伺候吧，雖然咱們還沒結婚，可他們估計也早就把我當兒媳婦看待了。”
“這沒事，他們來了我來照顧，況且現在我媽也不用怎麽照顧，做飯什麽的我爸也可以，你就多休息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可我總不能讓他們兩個忙活，我在旁邊歇着吧，有點什麽活還不得我來做啊。他們可以做是他們的事情，但我要是不做就是我的問題。再說你工作哪天正常下班回來過，我一個人可以在外面吃點就行了，可兩位老人如果在這裏天天買着吃，他們會怎麽想，還不要早早就回老家去了。”
“不要搞得那麽複雜，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些都是小問題，不要想太多，對我媽來說現在時間是最寶貴的，早一天過來也就意味着多一天行孝的機會。”
“那你想什麽時候把他們接過來？”
“今天是周三，我想周六就回去。”
“這麽急，要不下周末吧，估計到時候我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醫生不是說了嘛，你媽現在身體還可以，也不差這幾天。”
“不行，下周末都什麽時候啦，就這周六吧。”
“既然已經定了，那你還跟我商量幹嘛。”
“老婆，你要多理解我，我現在每天都心急火燎的，生怕我媽有個什麽意外。”
“我要是不理解你我會把孩子做掉嗎，我每天都在理解你，可你真的替我想過嗎，很多事情我可以去遷就，可以去包容，因為我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但有些事情你卻着實是在考驗着我的底線，讓我覺得無路可退”。劉夏說的很激動，因為有些話她必須要說出來。
江東靜靜的聽着，默不作聲。他知道劉夏這麽多年跟着他很不容易，從剛開始來北京時兩個人住地下室，到後來的租住平房，擠公共廁所，再到後來的租住樓房，現在兩個人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路走來，風風雨雨，但劉夏始終在他背後默默的支持着，毫無怨言。
現在還沒有結婚，江東就已經碰到了天平兩端的抉擇難題，他很難受，但他必須做出抉擇。
劉夏坐在那裏無聲的留着眼淚，這麽多年她之所以毫無保留的付出卻又毫無怨言，是因為她知道，江東對她的愛堅如磐石，不容任何一絲的質疑。現在，在面對家人時，江東的做法多少讓她有些傷心。她一直認為自己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凡事都為別人考慮幾分，可現在，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她不知道能有誰為她考慮幾分。
了解劉夏的人都說，她是一個對物質沒有過高要求，但對情感有着近乎潔癖的超高标準，她容不得自己的情感有任何一絲的動搖和質疑。
江東看着雙肩抖動的劉夏，心裏感覺一陣難過，他明白劉夏的委屈，可他又有多少痛楚呢。
一直想着早點讓父母享一享福，給劉夏一個完美的婚禮，所以他每天像蜜蜂一樣辛苦的忙碌着。雖然辛苦，可他內心充滿歡樂，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現在，母親的病讓一切都隔上了一層玻璃，看似美麗卻觸不可及。
江東過去把手放在劉夏的肩頭，卻被她扒開了。
“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江東沒有再說什麽，一個人走進了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