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十六)藕斷絲暗連

愛你,好像是與影為伴的月下獨舞,自憐而落寞。

一縷暖暖的陽光投射到窗明幾淨的教室內,窗外的梧桐樹上三兩只喜鵲聒噪地探讨着什麽。她偏過頭,45度角的位置是那依舊的側臉,白皙的皮膚、濃密的一字眉、黑色的鏡框。唇紅齒白的少年肩披晨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鑄成了歲月中永恒的雕塑。

“啊!”雪妮叫了一聲,疼得擠出了眼淚。原來她剛剛坐在書桌前就睡着了,還做了那個夜夜都在重溫的夢。雪妮揉着被桌子磕得通紅的額頭嘆了口氣:“幾回魂夢與君同?”然後,摸索出一個日記本,翻開嶄新的一頁繼續寫。這樣的未央夜太容易勾起人的感觸了,在皎潔的月光下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種子生根發芽、破土而出。她想要把過往的點點滴滴都寫下來,邊寫邊回憶,邊回憶邊忘記。

“縱使我嘔心瀝血,也終是無濟于事。雖然始終不願意相信那些傷害自己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但真的再也找不到更靠譜的推測了。他竟會為了那樣一個女生來傷害自己。”雪妮思忖着,只覺得胸口憋悶,有種被割開的疼痛感。她想:“等這本日記寫完了淚也就幹涸了吧,淚盡了緣就斷了。我還清了你,我們再無關聯。”雪妮凝視着昏黃的燈光突然覺得應該給這本日記起個名字。那就叫《瘦盡燈花又一宵》吧。

誰成了誰朝思暮想的筆尖少年,輾轉在荒無人煙的悲涼夢鏡中。又是誰今生只為誰揮毫如雨,濕襟如潮。

周五的早晨,做早操時雪妮有些眩暈,可能是昨夜一直都沒有睡好,還把思緒彌留在日記中吧。一個人影晃過身旁,停留在她前面的趙舒樂那裏。雪妮立刻精神起來。原來,又是班主任啊。這已經是……雪妮擡起頭望着天空想了一會兒……對!這是第三次班主任找舒樂談話了,關于她和林川的早戀問題。其實吧,已經算夕陽紅了,人家零零後都是從幼兒園開始的呢。不過,凡事都事不過三,估計這次沒那麽容易周旋了。

下操後,舒樂挽着雪妮往回走。“怎麽樣啊?”雪妮試探着問道。

“她說,再這樣下去會影響高考成績。三天時間……否則請家長!”舒樂翻了個白眼說道。

“……”雪妮撇了撇嘴不知說什麽好。其實,她始終覺得學習和談戀愛根本就不矛盾。坐在一起聊聊天排解一下壓力,抑或一起探讨習題,不是挺惬意的嗎?可自古以來老師向來擅長小題大做,總是以“耽誤精力、專心學習可以成績更好”為由各種打壓拆散。不過,林川和舒樂這麽光明正大的勾搭也怪不得班主任拿他們先開刀,殺一儆百呢。

“嗨!”正神游着的雪妮被從後面走來的小q吓了一大跳。

“聽說月考的英語成績也下來了,正在核分呢。要不要一起去辦公室看看?”小q問道。

雪妮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不去!下周上課時不就知道了嘛。”不等小q說話,她就快步向前走去。經過樂莫宣和晨鴿身旁時,隐隐地聽到莫宣向晨鴿嘆息道:“又沒及格。”

高三之所以讓人聞之喪膽,不僅僅是因為那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折磨,還充滿了危難之時對友情的考驗,更要遭受師長對那迫不及待的青春愛戀的無情扼殺。正所謂是“前有強敵,後有追兵”。

這高三啊,還能再激蕩一點麽?前不久,祭風斷絕了小網友對薇藍的糾纏并與她和好如初。這檔子事剛結束,雪妮舒心了些,就又出了舒樂的事。

那天中午,趙舒樂和林川微笑着交換了分手禮物。剛轉過頭去,她就一頭紮緊雪妮的懷裏,那個悶頭哭泣的場面啊真是叫人肝腸寸斷。雪妮有些黔驢技窮,不知該怎麽安慰好,只是默默地讓她靠着。後來,在班裏算是鬧得個人仰馬翻、人盡皆知。再後來,那厮緩過氣來,看了一眼面前目瞪口呆的雪妮和秋凝,問道:“你們覺得我難過是因為不舍得,還是因為分手是他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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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可是難住了雪妮。趙舒樂性格開朗,小男友從沒間斷過,雖說也見過她不開心,可卻從沒如此“失态”過。當初她和林川在一起時,雪妮就覺得不那麽和諧,可畢竟時日久了難免感情深了,深了也就真了。這可真是很難回答的一個問題啊。

秋凝瞥了舒樂一眼,轉頭說道:“妮子,不用理她。現在她腦子不好使,過兩天就好了。”說罷,便拉走了不知所措的雪妮。

果不其然,還是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的秋凝更了解舒樂一些。在他們哭天搶地的分手四天後,這對孽障又神奇地複合了。中午,兩個人你一口飯我一口飯地坐在雪妮身後相互調戲着。估計這會兒要是讓班主任看到了,非得噴血三千丈不可。林川走後,舒樂趴在雪妮耳旁私語道:“我媽說,現在懶得管你,等畢完業看我怎麽把你們兩個拆散的!”

正在喝水的雪妮一口就把水噴到了桌子上,“咳咳……你媽……咳咳……到底……咳咳……怎麽想的啊?”真是個極品老媽,介都是什麽奇特的思維方式啊。

舒樂推開手,聳了聳肩說:“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因為我前兩天回家都沒看書,倒頭就睡吧。”

“……”

雪妮捂着笑得酸痛的肚子說:“我相信……阿姨……确實多慮了!你只是在學校把作業寫完了而已。”正說笑着,雪妮就接到了薇藍的短信,拿了幾本書便起身離去。

“怎麽突然想午休時候出來自習了呢?”坐在食堂裏的雪妮朝對面的薇藍問道。

“唉!”薇藍滿目憂郁。本來她就長得柔弱秀美,再這麽一蹙眉,雪妮那心還真是為之一顫,憐香惜玉起來:“腫麽了,親?”

“數學挂了!因為之前一直沉迷網游,所以都沒怎麽做《五三》……”

雪妮心裏突然襲來了一陣涼爽的風。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是薇藍看着自己挂科,終于也有她挂的一日。這才是海枯石爛、心比磐石的好姐們呢!“好!咱們一起挂。”雪妮伸出手,做出擊掌的動作。

“啪”的一聲被薇藍打了回來,“好什麽好啊,跟你說正事呢。”薇藍白了她一眼說道。

“所以,你就想用午休時間來補習功課?”雪妮理了理衣角,義正言辭道。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便插在了薇藍和雪妮之前。

“你怎麽來了?”雪妮詫異道。

“我說出來自習,他也要加入。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三個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可以相互幫助。”薇藍解釋道。

梓空滿臉得瑟地朝着雪妮飛了個眼。

下午,雪妮踩着鈴聲跑進教室。樂莫宣聞聲看來,目送着她跑到座位上坐下,思緒飄渺。他想起中午回教室時從食堂外的窗子旁無意中瞄到雪妮和梓空并排而坐的身影。

上英語課的時候,将一星期前的月考試卷發了下來。按慣例,張老頭總結着此次考試的成績:“130分以上三人,其中……不及格的一人。”雪妮的心如巨石般“嗖”的一下子就沉入了茫茫大海。

“雪妮!”

“啊?”她漲得滿臉通紅,應聲道。

“就剩你一個人了,要趕快補習啊!要不然……”

張老頭後面說的話雪妮完全沒心思聽,她拉過小q的卷子,反反複複看了又看。果然,她及格了。果然,只有自己挂了。果然,他說的是自己。

雪妮的眼睛裏緩緩地升起一團缭繞的雲霧,掩飾掉了原本的神色。

他說,又沒及格。

雪妮用力地掐了一把胳膊,疼得她流出了眼淚,暗暗想到:“自己真的好差勁!只有自己始終挂科,怎麽能讓人家看得起你?習慣性英語不及格,這是病啊,我得治!”

從此,雪妮就以某人為目标,暗暗較量着。每次成績榜單出來之後,她都會偷偷地做下記錄,回去精心地分析他們二人的成績差異。自然雪妮的化學成績要比樂莫宣好得多,可英語卻太糟糕總是嚴重地拖後腿,其他科目則不分高下。她锱铢必較着,哪怕是一兩分的差異也絕不放過。因為她想要提高名次,因為她要化悲傷為力量,翻越高考的大山,打敗那莫名的自卑。還因為她想要與他并肩作戰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役中。這可能是她與他的最後一絲關聯。

也許,最好的愛情就是一起成長。可現實往往與理想南轅北轍。你在絢爛綻放的那一刻,驀然回首,才突然發覺早已把那個陪伴着自己成長、教會自己堅強的人給弄丢了。就這樣,不兜不轉地失散在茫茫人海中。

于是,我們就驚慌失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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