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立冬過後,天氣驟然變冷。蕭瑟的北風将過往撕成碎片,寂寞的落葉将思念卷起,被踏碎在清冷的道旁。剛剛下課的樂莫宣穿得有些單薄,瑟瑟發抖起來。真是想不到這天氣竟然說冷就冷起來,毫無征兆。他匆匆忙忙騎上自行車飛馳回宿舍,依舊習慣性的将手縮進袖口裏,只留指尖露在外面握住車把。道旁一排排的枯樹肆意招搖着幹癟的枝幹,無聲無息。
身上帶着絲絲涼氣的樂莫宣回到宿舍,搓着微紅的手指坐下,剛剛打開電腦手機就響了起來。“喂,我在樓下呢。”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手機的一端響起。
“你上來吧。”莫宣挂了電話。
不久,一個明麗的女子便出現在了門口。“好冷啊!”徐莉莉嬌嗔着走了進來,坐在書桌前,擡起頭忽閃着大眼睛微笑着說道:“我想喝點熱水呢。”
莫宣二話沒說便轉身去單元裏倒水。
徐莉莉無意間瞥見電腦上閃動着的人人,她點開,發現是一條留言:“生日快樂!”她又仔細地查看了一番,留言的時間是今天的19點,也就是20分鐘之前,卻沒有找到留言人的名字。這是一條匿名的留言。她不覺得心中一驚,今天竟然是他的生日。緊握着鼠标的手指有些發白,鼠标的箭頭停留在那條留言上,她猶豫起來。
只聽見莫宣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她終是指尖一發力,重重地點下了“删除”,然後匆忙關上了人人。
樂莫宣遞過盛着溫熱白開水的杯子,卻見莉莉臉色蒼白,皺起眉問道:“怎麽,這麽冷?要給你找件我的衣服先穿上嗎?”
“不……不用了。”徐莉莉垂下長長的睫毛應道。
片刻沉默之後,她猛然擡起頭問道:“今晚去吃什麽啊?”
“聽你的。”莫宣微笑着回道。
“哦,那就去吃我最喜歡的!”莉莉靈光乍現,突然說道。
“什麽?”
她若有所思地注視着他,微笑凝固在嘴角。他若無其事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我們還是去吃面吧。今天不是你生日嘛?”徐莉莉嘆了口氣說道。
樂莫宣盯着她看了又看,似有些驚訝,卻只是笑了笑,胸口漾起暖暖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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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妮靠在床上,懷裏抱着筆記本電腦,對着屏幕上的頭像照片目光呆滞、臉色蒼白。他的頭發長長了,不再是原來的寸頭。他的眼鏡換成了金屬框的,不再是原來的黑框眼鏡。雪妮擡手摸了摸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有些心酸,曾經自己是金絲眼鏡如今換成了黑框眼鏡,而他卻……
是不是你我注定要錯過,緣淺福薄。
她放下電腦,揭開床簾,從鋪上下來。只聽小三“啊”的叫了一聲,嘆聲道:“我還以為你不在呢,突然冒出來個人吓我一大跳!”
雪妮笑了笑,穿起外套。
“要走嗎,去哪啊?”小三關心地問道。
“就是出去買塊蛋糕。”
“你不是晚上和我們一起吃過飯了嗎?”
“就是想吃。”雪妮努力地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拿起包包就走了出去。
雖然自己出來前加了衣服,可是遠遠地低估了初冬的夜晚。雪妮緊了緊衣服,雙臂環抱在胸前,踽踽獨行在月色朦胧的夜晚。
映着糕點店裏通明的燈光,她俯下身來,挑選了一角上面有精美花紋的奶油蛋糕,要了一支蠟燭,便轉身離開。
十一月末的夜晚有些寒冷,往日晚上散步、鍛煉的同學們早已窩在各自溫暖的宿舍中了,校園裏一片死寂。雪妮獨自坐在校園的小亭子中,點燃了插在蛋糕上的蠟燭。明明滅滅的燭光在風中晃動着,一閃一閃地映在清秀而蒼白的臉上。她映着燭光和月光靜靜地流淌着心事。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是知道他生日的。有一次班裏傳着填登記表,在小q拿着翻看研究每個人都是什麽星座的時候,被雪妮看到的。她欲接近他而不得,只能悉心地研究他的星座,想要從中多了解他一些。只是那時還在上高中,他們也只不過是普通同學,她沒有機會更沒有合适的身份對他說“生日快樂”。而今,時過境遷,她卻依然沒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說一句“生日快樂”。
雪妮閉上眼睛,輕輕地将蠟燭吹滅,咬了一口奶油蛋糕,滿嘴香膩,卻滿口苦澀。月光下,有晶瑩剔透的東西墜落在精美的蛋糕上。曾經的世界裏,淚是冷的;現今的世界裏,淚卻是熱的。是時間度化了一切,如今不再委屈、不再痛苦、不再怨恨,只是單純的想念。無所謂得與失,只是想念那個被自己鎖在記憶城堡中的小王子,她的初人,她唯一難逃的劫難。
“我把全部都給你好不好?”雪妮在心中呢喃着,盡管她心中透徹如明鏡。那些對她而言都是珍而重之的東西,而對他而言也許什麽都不是。
風吹過臉頰有刀割的痛感,她用袖口擦了擦濕潤的臉龐,起身走回宿舍。“既然你我緣薄,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會選擇默默地走,不回頭。我會好好的。只是,一個人,好好的。”黑夜之中,她孑然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還沒進宿舍就聽到了歡天喜地的笑聲,雪妮匆忙進去問到底怎麽了。原來,小四在宿舍內放音樂,正在學習的大姐忍無可忍讓她将聲音調小。而小四滿臉狐疑地轉過頭,只見她頭戴耳機,問道:“你們怎麽能聽得到呢?”大姐和小三滿眼驚異地盯着頭戴耳機的小四。小四納悶啊,于是察看了一番,一拍桌子,叫道:“哎呀,我沒把接頭插在電腦上啊!”雪妮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繪聲繪色的講述,也抑制不住地捧腹大笑起來,被風幹的淚痕蟄伏在彎起的眼角裏。
那一夜,睡夢中她朦胧地看到了那張伏在膝上沉睡的側臉,還有那指尖的溫熱、舌尖的腥膩清晰如前。
熟睡中,雪妮卻被她們乒乒乓乓的起床收拾東西聲弄醒了。“今天不是周六嗎?你們怎麽都起那麽早呢?”她含糊而有些不滿地問道。
“妮子啊,咱今天十(si二聲)點有體測的咧,你記得不?”
雪妮猝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是啊是啊,要體測了!上了大學,體育課變得輕松起來,不會再強制性地去練什麽,但每年卻都要體測一次。也就是說,她們平時根本就不會去練習但卻要直接去考試。
雖說都是跑800米,但大學的操場是标準400米一圈的,比中學的圈要大,看着就叫人心驚膽戰。雪妮無精打采地站在操場邊等候着考試,心裏止不住地顫抖着。如果說英語是頭號勁敵,那麽跑800米就是1.5號強敵。從中學開始,雪妮就勤勤懇懇地跑圈,只是從未及格過,除了……那一次。
才開始跑了半圈她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是上歲數了嗎?體力不支?雪妮想要放棄,可是如果放棄了就還要下周再來補考,還要再承受痛苦一次。她擡頭仰望着天空,腳下無力地向前邁着步伐。
那時候,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畢業的體育考核是要記錄在檔案中的。那時候,她異常的擔憂、灰心,卻別無選擇地只能向前。那時候,他跑到身旁,瞥了她一眼,說:“不服氣?追我來啊,追上就給你磕頭認錯!”那時候,她就是為了掙這一口氣才火拼到底的。于是,造就了人生中第一次跑過800米的輝煌,可卻還是差了那麽一點,沒有追上他。這就是命運嗎?是不是她永遠都追不上他的步伐呢?
“我不過是想要與你并肩同行,就這麽難嗎?我不信!我可以的,可以自己跑過的。你等着看!”雪妮心痛不已,不覺得加快了腳步。過往的畫面被吹散在跑道邊,長發在身後飄起,卻比當年長了許多。
終于,雪妮拼盡全力地跑過了終點線,提前3秒,及了格。她做到了,憑借自己的努力及了格。
樂莫宣,我做到了。
可是,你又在哪裏呢?
沒有你的我會好好的。
只是,一個人,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