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玄淩殿的朝堂裏,氣氛沉寂又壓抑。
文武朝臣們大氣都不敢喘,多少人因為今天眼前的一幕起了別樣心思也無從所知。
“榮極,這件事情皇兄不同意。”長孫泺寅臉色鐵青,口氣極為的嚴厲。
長孫榮極擡頭直視他,沒有任何的回應。
然而,任何看到他的人,都能夠感覺到他無聲的答案。那種根本不将皇上的話放在眼裏,我意已決的答案。
許多大臣都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太放肆,哪怕皇上再疼愛這個同胞皇帝,也該會懲罰他才對。可是他們的想法落空了,饒是長孫泺寅的神情怒極,可他始終沒有出聲嚴懲長孫榮極,卻說:“榮極,這婚事不僅皇兄覺得該退,母後也這樣認為。”
水珑注意到,長孫泺寅說到‘母後’兩個字的時候,口氣略沉。長孫榮極神情也有了些許的變化,看來長孫榮極對黃太後是有真感情的。
“我喜歡阿珑,婚期如常舉行。”最終,長孫榮極還是沒有松口。
長孫泺寅緊抿着嘴唇,微微挪動沒有發出聲音,轉身坐回了皇座上,“今日早朝就到此,衆卿都退去。”
全朝文武都知趣的拜禮離去。
在離去前,他們都不由的朝水珑和長孫榮極看去,白将軍也在其中。他的眼神深沉穩重,并沒有多少算計,卻是有着一絲真實的有着對水珑的擔憂。
水珑和他的目光對視了一瞬,淡淡的微笑。
沒一會兒,朝堂上就只剩下長孫泺寅和水珑、長孫榮極,另有明禮浔明公公四人存在。
“華陽,你也先回去。”長孫泺寅遲疑了一瞬,對水珑皺眉說道。
水珑無所謂的點頭,準備走時卻礙于還被長孫榮極抱着,沒法動彈。
長孫泺寅也發現了這點,眉頭皺得更厲害,口氣卻比對待水珑溫和許多,“榮極,這事情你意已決,皇兄管不了,可你到底還要聽聽母後的意見吧?放開華陽,随皇兄去見母後。”
長孫榮極沉默了一會,松開了水珑的手,附在她耳邊說:“晚上我去找你。”
“不用了。”水珑毫不猶豫的拒絕。
最近她已經夠忙了,沒精力和心情去應付他。何況,瞧着白天這會兒他的行為,就知道晚上去找她又得折騰。
長孫榮極冷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你答應嫁我了。”
水珑說:“待嫁娶的夫妻人不宜見面。”說完,她已經脫離了他的手,對長孫泺寅說:“華陽告退。”
在長孫泺寅不佳的面色下,轉身走向玄淩殿外。
她才走出去,玄淩殿的高聳大門就被關上了,隔絕了裏外的畫面。
“華陽郡主。”
水珑才走出玄淩殿沒一會,就聽到左邊傳來一道男子的喚聲。
她朝左邊看去,見一位身穿王爺服侍的男子走來。
這男子約莫二十七八,長相與長孫泺寅有六七分的相像,相比長孫泺寅少了一份深沉壓迫,卻多了一份年輕的銳利。他的眼睛又細又長,單眼皮,無論怎麽笑着,都有一種懾人的精明感覺。
這樣長相,放在現代,配上一副銀框眼鏡的話,就是完整的社會精英範兒。
水珑認得這人,他是長孫泺寅的長子,當朝的勤王,長孫耀元。
“勤王。”水珑回應了他的呼喚。
在她看來,這勤王的處境實在尴尬。
他是長孫泺寅的長子,當初長孫泺寅還是王爺時,他就是大世子。等到長孫泺寅登基成皇後,他卻沒有被封為太子。後來萬素秋又當了皇後,生了慶王這個孩子,尤其得長孫泺寅的喜愛。這樣算來慶王成為皇嫡子,他偏是長子,年紀又實在不小,就算最後他成為了太子,等到長孫泺寅退位,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後,到時候哪怕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根本坐不了多久。
何況,他還有一堆弟弟在下面對他虎視眈眈。
“許久不見,今天差點沒有認出華陽。”勤王笑容爾雅,可惜她一雙眼眸天生犀利,無論他怎麽故作溫柔,看到那雙眸子的時候,始終會讓人覺得,他暗地裏謀算着什麽。
這其實也是一種特殊的魅力,可惜身處勤王這個位置,這種魅力毫無用處,反而會給他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水珑沒有和他深交的打算,不鹹不淡的應了聲,“是麽。”
言語的時候,她的腳步也沒有停下,依舊朝出宮門的方向走。
只要有點眼力的人,必能發現她不欲多談的意思。
勤王沉默了一會,語調不變的說:“華陽小時還喜歡與我親近,尋我必是武藝,這時大了反而就疏遠了。我看這時天色不錯,華陽可有興趣和我練兩手?”
練兩手和天色好不好有關系嗎?反正皇宮的比武臺有室內的。
水珑看得出來勤王有意和她套近乎,她卻暫時無意和他深交,毫不猶豫的回絕說:“你也知道我的內力被廢了。”不等勤王接話,她又說:“最近我忙。”
這次算是完全将勤王給堵住了。
兩人走過了白玉拱橋,很快就到了轎子等候的地方。
水珑二話不說的鑽進轎子,對轎夫說:“走。”
勤王看着轎子離去的方向,面色冷冷得沒有表情,眯起來的眼角就像是冷血的蛇類,掃到人的身上,讓人感受到一股徹骨粘滞的陰寒。
白水珑……
他無聲的念着這個名字。
當年白水珑表現出絕世的武學天賦和戰略天賦,被長孫泺寅重視重用,他就想要将她綁到身邊來。可惜那個時候的白水珑對禹王一見傾心,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讓他惱恨卻無可奈何。
前些日子聽聞白水珑被廢,他心中是高興的,尤其是隐約傳出是禹王動的手腳,他心裏更快意。覺得禹王是被白水珑寵壞了,竟然癡傻的親手毀了這麽大的助力。
只是誰想到,被廢了的白水珑竟然比以前更能折騰,短短的日子就将祁陽城弄得雞犬不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本以為這是白水珑堕落了,何曾想會見到今日朝堂的一幕。
武王叔竟然對白水珑情根深種?
這是多麽奇怪又不可思議的事情,偏偏就真實的發生了。
勤王這樣想着,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身華服踏入朝堂時的女子畫面,當時的他也有一瞬間的驚豔。尤其是當時白水珑背光走進來,容貌也昏暗模糊的讓人看不清,令人越發的注意到那一身清華尊貴的氣質。
幸好白水珑生得普通的容貌,否則以她的性子,必成禍水。
“怎麽想到這些了。”勤王迅速收斂了這份詭異的心思,仔細的思考着怎麽才能将白水掌控在手裏。
如果武王叔真的對白水珑情根深種,白水珑又站在自己這邊,能夠讓武王叔也幫助自己的話,那麽自己的地位才能更穩固,以後的勝率也越高。
沒錯,這就是勤王的打算,親近水珑的目的。
他最想要的是長孫榮極的幫助。他相信,這個向來神秘的皇叔,一定有着可怕的手段。
這廂勤王思緒良多,那廂水珑也已出了皇宮,沒過太久回到了郡主府。
一會回到郡主府,水珑伸手就将頭上的簪子抽掉,令一頭黑發傾斜下來,邊走邊解外衣。
這種情況在郡主府裏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郡主府裏的下人不多,偶然有人看到這一幕也會連忙低頭,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安靜的做着自己職務。
沐雪迎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水珑,神色無奈的叫了聲,“小姐!”又緊接着說:“白将軍來府裏了。”
其實說衣衫不整有些過了,水珑只是将外面的外衫和紗衣脫了,裏面的衣裳還整齊的很,沒有露出一點肌膚。只是在這個時代裏,大家閨秀半途無故脫衣服就是不對,是為失禮失德,無論你裏面是否整齊。
“嗯?”水珑微微詫異,然後點頭朝大廳走去。
沐雪看她沒有将衣服穿起來的打算,挪挪嘴唇,也沒有說出話來。
水珑走進大廳的時候,就看到還沒有換下朝服的白将軍坐在裏面。她才剛踏過門檻,他一雙眼睛就看了過來。
白将軍看到她的打扮,皺了下眉頭,似乎不怎麽贊同,不過很快就恢複了。
“爹。”水珑不緊不慢的走到白将軍對面坐下,神态自然随意,“有什麽事嗎?”
她的态度讓白将軍拿不準事情的真相。
白水珑不是他的血脈,這件事情一直藏在他的心裏,沒有對白水珑說過。這個孩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托付給他的,他也承諾過對方将水珑當親生女兒養,對方不将真相告訴她,他也不會揭露水珑的身份。
只是這些日子水珑的變化實在太大了,讓他不由的猜想,對方是不是已經她的身份告訴她了,否則對他的态度怎麽會這麽随意,根本不像對待父親,反而像是對待同輩。
如果水珑真的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真相,也代表了他們的父女關系結束,他也沒必要再去管她的事。
偏偏水珑這聲爹叫得也這麽自然。
“嗯。”白将軍內心的思緒萬千,表面一點看不出來,開門見山問:“你和武王是怎麽回事。”
水珑清楚他想問什麽,不過要說她和長孫榮極到底算怎麽回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簡單點來說,就是……
“男婚女嫁,再正常不過了不是嗎。”
白将軍看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睛讓他陌生。沒有往日對他這個父親的敬仰和期待,也沒有深沉得兇殘,反而呈現着一種讓他都看着心驚的冷靜,冷靜得得讓人找不到破綻弱點。
一腔的話語忽然消失得一幹二淨,他挪了挪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原本過來的他是打算做什麽的?教育孩子?開解孩子?
白将軍想不起來了,不自覺就說了另外的事,“西陵現在的局勢不平靜,你不要和那些皇室人員接觸過甚。以後嫁給了武王,也安分守己些,不要沖動闖了簍子。”
水珑聽得出來,他這話不是教訓,卻是真心實意的勸告叮囑,也收起了敷衍的心思,淡淡微笑說:“有些事不是我想不參與就能不參與的,別人非拉着我入水,我就能把這趟水攪得渾濁不清。”
白将軍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神情愣了愣。
這時候他也注意到水珑眼神的變化,冷靜依舊冷靜,可是冷靜之下隐藏着的是他熟悉的兇殘。這種冷靜之下的兇殘,叫人不寒而栗。
……她不需要勸告,她有自己的獨斷……
白将軍忽然有這樣覺悟,很多話又一次還沒有說出就咽回了肺腑,緊接着消失不見。
他站起身,來回踏了幾步子,臨走前說:“你別忘了,你不止是華陽郡主,還是白家的嫡長女。”
“我知道。”水珑點頭。
白将軍這才走了。
水珑看着的他消失門後,也轉身回到自己的卧房,将衣服都脫了,泡在清涼的水裏,一陣的舒爽。
沐雪從外面走進來,手裏端着一個木盒。看到浴池裏面的水珑,她晃了晃神,總覺得倚靠着壁沿,淺眯着眼眸,一臉清淡惬意的水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正很讓人心慌,心跳的厲害。
水珑察覺到她的到來,稍微睜開眼睛,看向她一笑,“沐雪也過來泡泡?”
沐雪搖頭,她雖然和水珑關系好,可是性子造就了她無法做出随意和人共浴的事情。她端着木盒走近水珑,遞給她說:“這是珑姐姐想要的特制品。”
水珑接過盒子打開,露出裏面一塊小型獅子狀的香皂。
雕刻這塊香皂的人手工實在不錯,不過經過水珑口語告知的幾個特征,就将白獅雕琢得栩栩如生。水珑把玩着,嘴角有一縷笑意。
當時沐雪問她想要個什麽樣式的香皂,她腦子裏想到的就是白獅,也不知是出于對白牙的想念,還是因為那個不時讓她覺得像白牙般別扭的人……長孫榮極。
這個念頭剛起,想着的那個人竟然出現了她的眼前。
“啊……”沐雪顯然是被吓到了,小聲的驚叫一聲,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進浴池裏。
水珑及時伸手将她扶住,看着眼前面色冷淡,眉頭卻輕皺了起來的長孫榮極,對沐雪說:“你先出去吧。”
沐雪挪挪嘴唇,看看水珑又看看長孫榮極,終還是無聲的點頭出去了。
當她路過長孫榮極的時候,身體微微僵了下。對方一瞬斜下掃來的目光,冷得讓她感恐懼。一直走到門外,沐雪才急促的呼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氣,神色擔憂,心中更驚疑不定。她竟然完全沒有發現長孫榮極何時來到。
這時,屋內的浴池裏。
水珑對長孫榮極說:“我不是說了,不用來了嗎?”
“現在不是晚上。”長孫榮極淡應,他的目光一刻不離水珑的肌膚,卻毫無淫|邪。
這算什麽理由……
水珑了解他的性子有多多變,沒有抓着這個問題不放,動作要從延浴池裏起來,對長孫榮極挑了挑眉,“你回避下?”
長孫榮極沒動。
他的态度昭顯了他的答案。
水珑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正他們之間該看的都看過來,這時候扭捏倒顯得矯情了。何況水珑從來都不是扭捏的人,答應嫁給他後,她就已經有了覺悟。
她一步步從浴池走到岸上,拿着浴巾擦身,然後穿衣服。
亵衣才穿到一半,長孫榮極忽然就到了她的面前。
水珑擡眸望了他一眼,見他沒有抱自己的意思,依舊自在的穿衣。
這時候,長孫榮極抽了抽鼻子,傾身湊近了她的脖子,吸鼻子時又呼出熱熱的氣讓水珑脖子癢癢的,再看他的動作,忍不住就笑了。
她的笑聲引起了長孫榮極的注意,低聲說:“這是什麽香?”
“薄荷。”水珑淡淡說。
夏天用薄荷味的香皂再好不過了,她不追求好聞,只追求清爽舒适。
長孫榮極又湊着她聞了聞,似乎怎麽都聞不夠,越來越靠近。漸漸的水珑就察覺到不對勁了,等感覺到脖子被舔,水珑就伸手将他的頭推出去,說:“別随便到處發情。”
口氣淡柔,卻不容置疑。
長孫榮極眼神深深的望着她,看她又繼續穿衣服,竟聽話的真的沒有繼續碰她。
“這個香味就是你做的香皂?”他淡淡的問。
水珑“嗯”了聲。
“你和四五六他們合作。”
四五六?
這種敷衍的稱呼,不知道三位皇子殿下聽到了會是什麽反應……
水珑眯眼,倒是聽出了長孫榮極口氣的一絲不滿,應說:“他們的身份權勢很有作用。”
“我身份權勢比他們大。”
水珑算是聽出來他不滿在哪裏了,是怪她找別人也不找他?他也不想想,不說之前她找不到他的人,就算找到了,他們才鬧騰完,談生意合适嗎?
“以後和你合作。”水珑這樣說。
長孫榮極的權利聲勢,白送到面前給她利用,她自然不會放過。
長孫榮極神情卻依舊冷淡,淡緩的說:“這東西,你給四五六他們一人特制了一塊送去,大白小白和剛剛出去的那個女人也送了。”
水珑愣了一瞬,才明白他嘴裏的大白小白是白将軍和白千桦吧。
長孫榮極說完這句話後,就沉默了。默默注視着她的雙眼,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給人恐怖的壓迫力。
只是這樣在別人眼裏恐怖之極的眼神,在水珑看來,卻意外覺得……可愛。理解為對方這是別扭了,不滿了。怪自己給別人都送了特制的香皂,偏沒送他。
水珑視線一低,看到那塊白獅的香皂,伸手就拿了起來,遞給他,毫無壓力的說:“專門給你準備的。”
062 順毛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