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張澤毫不客氣地拉過自家的百事通影衛:“天乙,你來看看,能認出那是誰嗎?”

天乙果然沒有辜負主人的厚望,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主人,那人是丐幫六大長老之一馮和的兒子馮輝耀。”

“丐幫?”

這答案真是出乎張澤意料。那位馮輝耀把自己收拾的油光可鑒,十分風騷,穿金戴銀暫且不提,手裏還自認風流的拿着把白紙折扇,時不時就要拿來晃上兩下。

偏偏他本人氣質欠佳,根本撐不起這一身裝扮。

若說谷清風玉扇輕搖,風度翩翩,那馮輝耀就只有作态扭捏辣眼睛的份。

“丐幫的人不是一向都粗布麻服衣不蔽體嗎?怎麽草窩裏出了他這麽一只花孔雀?”張澤奇怪地問。

天乙将其中緣由娓娓道來:“主人有所不知,馮和年近四十才得來這麽一個兒子,又兼妻子難産過世,滿腔父愛全部傾注到馮輝耀身上,也就将馮輝耀養得纨绔不堪,尤其喜好女色,為此惹出過不少麻煩。但丐幫家大業大,江湖中人多賣丐幫長老一份面子,因此這些麻煩都被馮和壓下去,沒弄出多少騷亂。”

于是張澤懂了,這次沖突多半是這人對着峨嵋的姑娘口花花,然後踢到了鐵板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心直口快的路曉玉已經張口開罵:“你算個什麽東西,也不掂量清楚斤倆!不過是個臭要飯的,我們安蘭師妹也是你這只癞□□能妄想的?我呸!快滾回你的乞丐窩吧!”

被她護在身後的秋安蘭看起來吓壞了,縮着脖子低着頭,不知道是不是在抹眼淚。

一個華山弟子站在最前面,手拿長劍,一副時刻準備翻臉揍人的架勢。

在家從來都是小霸王一樣的馮輝耀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本來就是為了小美人才勉強耐着性子賠禮道歉,怎麽這群人就是不識擡舉!要不是打不過,小美人的身份不好惹,他早就叫他爹來直接把小美人搶回家。

現在芳澤沒親到,還惹了一身騷,真是晦氣。

“小娘皮,不就是摸了一下手嗎,這麽要死要活的!你們給等着,我回去讓我爹來教訓你們!”

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再想想出門前他爹千叮咛萬囑咐不準他惹禍,馮輝耀心虛不已,扔下狠話轉身離開,心裏不斷打着小算盤。

小美人總不能一直和這些人待在一起。他就等着什麽時候小美人落了單,到那時......

張澤看得直搖頭,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馮和也不是萬能的。以現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局勢,馮輝耀這小子遲早得栽。

客棧門口,趕走馮輝耀那個混不吝後,氛圍明顯放松下來。

剛剛差點就拔劍的華山弟子轉頭就換上擔憂的表情,想上前又唯恐唐突美人,只敢站在原地,滿是關切地問:“安蘭師妹,你沒事吧?”

黃衣服的小姑娘藏在路曉玉的身後,含羞帶怯地探出頭來,颔首輕點,又極快地縮回去,柔聲細氣地說:“我沒事,多虧戎放師兄及時出現。”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明明是個英姿飒爽的小夥子,硬生生透出一股憨氣。

可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看倆小年輕情窦初開,芳心互許,張澤直嘆自己已經老了。

這麽耽擱一會兒,想喝酒的那股子勁早散了幹淨。

拖着天乙重新回到福臨茶館的雅間裏,谷清風的茶已經添過一回。

他見了推簾進來的人,招呼一聲,指指桌上特地備好的茶:“回來了?”

張澤沒骨頭似地癱在地上,拿一杯茶遞給天乙,自己拿起另一杯一口喝幹,随手擦擦嘴:“嗯。”

在這茶樓裏消磨掉大半的時間,這一天也就算過去了。

尋陽城畢竟只是個中途的落腳點,因少年英才武道會而前來的人多半只是在這裏住一宿就繼續啓程。

過了幾天,不急着趕路的張澤就再沒見過那些人。

只是城裏人來人往,恐怕直到武道會落幕後才會完全恢複如常。

江湖有江湖的盛事,百姓也有百姓的慶典。

這天張澤照例去尋陽城裏東走西瞧體驗生活,剛出門就覺得哪裏不對勁。

說起來,在他出門之前,一直在屋子裏宅了好幾天的谷清風居然特地推門出來,就為了和他說一聲“玩的盡興”,這其中絕對有古怪。

街上照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往前走過一段路,張澤站在街邊觀察一陣,問道:“天乙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街上的姑娘有點多?”

大家閨秀,仗劍俠女,小家碧玉,普通農家女,莺莺燕燕,各具特色,似百花齊放,花團錦簇。

他還總覺得有什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他後背直發毛。

張澤還在四處張望,探究到底是誰在看他,腳下沒注意,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一時沒踩穩,向前滑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沒等他變換重心穩住身體,電光火石間,一只手搭在他腰上,略微施力将他重新拉回來。

天乙放下手,退開些許距離,請罪道:“屬下冒犯,主人恕罪。”

“沒什麽。”張澤整整袖袍,半點不受影響,繼續問:“莫非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哎這是?”

不等張澤看清是什麽東西向他飛過來,時刻保持警惕的天乙快速伸手一撈,将其擋下,下一瞬已經閃身在張澤身前,戒備地看向四周。

有那麽一會兒,張澤發覺他周圍靜悄悄一片,街上的大小姑娘們都驚詫地看向他和天乙,好像他們剛剛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正當張澤想要深究之時,所有人都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竊竊私語起來。

所以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張澤拿過天乙攔下的東西,發現那并不是什麽殺人暗器,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帕子,在一角秀了一株盛開的蘭花,還有清淡的香氣從上面隐隐散開。

“這位公子。”

他循着聲音望去,是街邊站着的一位妙齡女子。

迎着張澤的視線,姑娘上前幾步走到他身前,福身微微一禮:“這位公子,可否将手帕還給小女?”

“這個?”張澤舉了舉手中的帕子,“當然可以。”

他就是有點想不明白,這位姑娘扔回來又讨回去是個什麽意思。

女子接過手帕,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女方才不知公子二人有分桃之情,唐突二位,小女在此給二位賠罪,願二位公子情意永固,攜手白頭。”

扔下這麽一番堪比驚天巨雷的話,小姑娘淺淺一福身,娉婷而去,不帶走半分雲彩。

天乙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眼眶微微瞪大,猛地捏緊拳頭,屏住呼吸,第一時間偷偷瞟向張澤,眼見他沒有露出什麽厭惡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一些,緩緩松開手,唇上也有了些血色。

還好,主人沒有多想。

主人本就只拿他當下屬,當兄、不,是當得力部下。主人對他沒有一絲倚重信任之外的情感。

若是被主人發現他懷有那樣的心思,他還能留在主人身邊嗎?還是說,會被主人慢慢疏遠,直至再也見不到?

自他有意識起,就以自身所有的一切起過誓,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無論将來還要走多遠,他都會陪着主人,為刀為盾,護主人安全,直至功成圓滿,或他生命耗盡。

他絕不能被主人厭棄,絕不能被主人丢下,絕不能,被主人發現他的心意。

張澤腦子還有點沒轉過彎來。

“分桃之情”?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還有什麽攜手白頭,如果是和天乙的話……

張澤瞳孔渙散,思緒漸漸偏遠。

江山壯麗,江湖波詭,若是能和天乙攜手共進,浪跡天涯,好像也不錯。

等将來他們兩個都老了,走不動了,就回到最初的那間小木屋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張澤恍忽中突然意識到,在他所有對未來的規劃裏,天乙的存在都是那樣理所應當。

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若是天乙不在了,他該怎麽辦。

以至于在不知不覺間,他甚至覺得,若是有天乙陪在身邊,那麽就這樣在這個世界中過一輩子,似乎也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

原來,他竟然早就對天乙動心了嗎?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尋陽城外谷清風道明真相時他倍感憤怒的時候?平安縣城裏天乙徹夜不眠守在他床邊的時候?從天乙手中接過那一袋炒瓜子的時候?還是更早,他被系統蠱惑着吻在天乙眼角的時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句被他用來感慨小情侶的話,原來放在他自己身上,竟是最适合不過。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用兄弟情蒙蔽雙眼,居然還不如一個初初見面的小姑娘看得明白。

但就算他明了自己的感情又如何,天乙願意嗎?

他可還沒忘當初木屋裏那一吻之時,天乙慌亂躲閃的樣子。

若是天乙對他只有下屬對主人的忠誠,若是天乙想要結婚生子成家立業,若是……他只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那該怎麽辦呢?總不能拿根繩子把人綁在自己褲腰帶上随身帶着。

管不了那麽多,先把現眼前糊弄過去再說,千萬不能讓天乙誤會。

想到這兒,張澤拍手幹笑幾聲:“哈哈,哈哈哈,那個,到底是沒遇到過多少事的小姑娘,從話本子上看到點詞句就瞎用。天乙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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