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眠

十五歲的少女,身體比尋常姑娘更瘦弱一些。雖有少女初成的窈窕,卻依舊單薄。隔着衣服瞧去,不過些許的起伏,遠遠稱不上玲珑有致。

紅嶺心口“咚咚”跳得厲害,臉頰也燙得厲害。這個表姑娘太過不谙世事,這般大膽之言是她一個下人能聽的嗎?

主子當然是平的,不平才奇怪。

偏生蘇宓一臉無辜,還扯其他人下水,“青峰姐姐也一樣平,我們大家一樣平,真好。”

青峰面如火燒,低頭盯着自己的腳。

一陣詭異的靜默,氣氛陡然變得奇怪。

司馬延盯着那懵懂嬌憨的少女,突然笑了。那笑如冷月破雲而出,又似霜雪點綴在松間。一時之間,蘇宓幾乎看癡。

紅嶺和青峰詫異無比,暗道主子竟然沒有生氣。

“确實是平了點。”司馬延看着蘇宓道。

“平的好,平的省布料。”蘇宓憨态天真,“我喜歡郡主,我就想和郡主一樣。”

“不,你不應該和我一樣。”司馬延鳳眸微睨,“我和你不一樣。”

蘇宓點頭,他們确實不一樣。

司馬延身份高,便是沒有女子的嬌柔也依然有令男人趨之若鹜的權勢地位。而她一個寄居在王府的孤女,要什麽沒什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容貌。所以司馬延不用以色侍人,而她說不定還要靠姿色安身立命。

“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平嗎?”司馬延的聲音低沉又充滿戲谑。

蘇宓拼命搖頭,她哪裏知道。

司馬延睨着她,“你慢慢猜,猜對了我有賞。”

賞這個字讓她雙眼一亮。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苦想,思及司馬延那清淡的飲食,莫非是因為挑食?這也不對,那些菜雖然清淡,但葷素齊全。

又或者司馬延雖為女子,卻是一個男權主義者,所以向往男權社會,渴望自己像男人一樣。皇家秘辛什麽藥沒有,難道司馬延用了某種秘藥?她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太陽已經西偏,春寒料峭的冷氣在陰處肆意張揚。她小跑起來,所經之處皆能收到隐晦而又羨妒的目光。像她這樣的人,原本應該在角落裏自生自滅,誰能想到她會成為鶴園的常客。

如今已經沒有人為難她們,秦嬷嬷要洗的衣服也越來越少。

還沒進屋,她便聞到飯菜的香氣。

鶴園送來的幾道菜全部溫在火盆上,秦嬷嬷正坐在邊上打盹。一聽到開門聲,耷垂的眼皮立馬睜開。

“姑娘,郡主派人送了好些菜過來,嬷嬷一直溫着呢。你餓不餓?”關切而慈祥的聲音,讓蘇宓備感溫暖。

她比誰都清楚,真正對她好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秦嬷嬷。

“嬷嬷,我今天和郡主一起吃飯了,吃得好飽好飽。那些菜真好吃,都是我沒有吃過的。又是肉又是蝦,太好吃了。”她誇張地比劃着,小臉滿是喜悅。

秦嬷嬷慈愛地看着她,比自己吃了還要高興。

郡主能留姑娘一起吃飯,怕是已經有些看重姑娘。只盼着姑娘能和郡主走得再近一些,日後才不受人欺。

“嬷嬷,你吃了嗎?”蘇宓見那些菜,都像是沒有打動的樣子。

秦嬷嬷含笑,“吃了,吃了。”

“那你再吃一點。”蘇宓說着,非要給她喂。

“嬷嬷老了,不能吃太多,怕鬧肚子。這些都留着姑娘吃,嬷嬷看着姑娘吃,比自己吃了還舒服。”

“嬷嬷…”蘇宓紅了眼,“我以後會好好孝順你的。”

“嬷嬷知道,我家姑娘是一個好孩子。嬷嬷是一個下人,但嬷嬷從不羨慕別人。因為她們都不能和我比,她們沒有養大像姑娘這樣的好孩子。你看嬷嬷身上穿的,是姑娘買的。如今吃得飽穿得暖,嬷嬷跟着姑娘可享福了。”

蘇宓聞言,靠在她肩上。

她愛憐地撫摸着蘇宓的發,“郡主能留姑娘吃飯,顯然已經認可姑娘了。”

“可是…我要怎麽樣才能知道她心裏有我了。”

“姑娘們之間交往,謂之手帕交。女子在閨中時,最珍貴之地莫過于自己的閨房。若是郡主有朝一日允你進出她的房間,應是在心裏徹底接納你。”

蘇宓暗道,司馬延連屏風後面都不許人輕易踏足,何況是閨房。看來她要真正被司馬延納在羽翼之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再次到鶴園時,她的目光難免往裏面瞟。

屏風後面低調奢華,黃花梨的家具配以潔白如雪的緞料皮毛,牆上的畫皆是山水墨畫,一如司馬延的人一般冷淡高雅。她很難想象司馬延的閨房是什麽樣子,料想不會如別的千金小姐的內寝一樣溫馨秀致。

許是她看的次數多了,司馬延竟然望了過來。那雙鳳眼狹長而幽深,像深不見底的淵壑。修長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她立馬屁颠颠地上前。

“過來。”

“我…”蘇宓盯着雪白的長毛毯,有些不敢上前。

“脫了。”司馬延指的是她腳上的鞋套和鞋子,她從善如流。

一踏在地毯上,腳底軟軟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想進去看看?”司馬延指指內室。

蘇宓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再然後羞赧低頭。

在她心思百轉千回之時,司馬延起身。如此她的視線中出現兩人的腳,一個大的出奇,一個小巧精致。

“跟我來。”司馬延朝內室而去。

她跟了上去,心道司馬延真的會帶她參觀自己的閨房嗎?這麽容易就實現的事,真的能證明對方将她視做自己人嗎?

司馬延的卧房和外殿一般風格,白素淡雅。幔帳不粉不藍,瞧着皎潔如銀,流水一般湧動。那床被褥子,也皆是銀線繡花的月白色。

一應布置家具都不像女子的房間,甚至連妝臺都沒有。

她的視線落在那大床上,暗自咂舌。那床可真大,瞧着被褥松軟,一看就知躺在上面有多舒服。

“要不要上去躺一躺?”

蘇宓聽到司馬延這句話,心裏一個“咯噔”。“郡主我錯了,我不應該好奇,我更不應該仗着郡主的善良得寸進尺。”

司馬延一定是在試探她,否則怎會如此簡單。

“認錯倒是快。”司馬延垂眸,往紫金熏爐裏灑了一些什麽東西。

清清淡淡的香氣,聞起來極其好聞。

“我讓你躺,你就躺,哪裏來的這些推三推四。”司馬延一掀裙擺,坐到床邊。

蘇宓暗道,難道自己會錯意了?她小心讨好地過去,遲疑了好大一會才坐到床沿的另一邊。可能是自己闖入別人的私密之地,她心裏覺得怪怪的。不知道奇怪的是她自己,還是司馬延。

不多時她打了一個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床實在是好睡,還是她真的困了。她只覺得自己一坐下來,便開始昏昏欲睡。

司馬延斜睨着,看着她支撐不住靠在床邊,又看着她緩緩倒下去。

“如此不設防,還真是單純。”

蘇宓陷入了黑甜香,自然聽不到這句話,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抱到床裏面,更不知道床外面還睡了一個人。

司馬延躺在外側,鳳眼看一眼內側的少女,眸底深不可測。

這樣好騙的女子,可不能被別人騙了去。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傳來動靜,緊接着一陣腳步聲走近。來人徑直入了內室,跟着倒抽一口涼氣。

司馬延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自家母妃震驚如見鬼的表情。

忠親王妃聲音發顫,“鶴兒,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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