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是男人
正月十五不宵禁, 不遠處傳來喝彩聲,應該又是哪位才子猜出難解的燈謎。喧鬧聲中聽到人說賈公子如何如何,那猜中燈謎之人正是賈方正。
大皇子望向那邊, 晃着腦袋, “幸好我們都沒被司馬延看中。”
就司馬延那樣的,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話才說, 便覺一股涼氣襲來。轉頭一看,險些把他吓了一大跳。司馬延什麽時候過來的?再看小美人,受驚的心得到安撫。
“小美人,你是不是許願找一個如意郎君?”
蘇宓搖頭, “不是。”
“也對,你許那個願望做什麽。”李昭的聲音壓得低,生怕被司馬延聽到。“你有本王,本王就是你的如意郎君。”
司馬延突然看過來, 鳳眼沉沉。
蘇宓連忙扯着她的衣服, 杏眸滿是乞求,“郡主, 前面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吧。”
司馬延冷哼一聲, 到底沒說什麽。
李昭心有餘悸,這個司馬延難道對小美人有不一樣的想法?他看着那兩人并排而行,一個高冷飄逸一個嬌弱纖細, 怎麽看怎麽覺得古怪。
行人擁擠, 潮水一般東倒西歪。
蘇宓險些被人擠到,身體往司馬延這邊偏的時候被穩穩扶住。然後她感覺一只大手牽着她的手,低頭一看正是司馬延的手。
“我牽着你,免得被人沖撞。”
她懵懂地點頭, 任由對着牽着走。
轉頭看到紅嶺震驚的表情,她恍然感到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她和司馬延牽着一起走,是不是不太合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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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們在做什麽?
他朝福喜招手,皺着白胖的臉忍着嫌棄去拉福喜的手。才剛一碰到,他自己就受不了趕緊縮回來。
“福喜,你說司馬延是不是有問題?”
福喜是太監,連完整的男人都算不上。不過正是因為他們這個行當太過腌臜,多的是正常人都不知道的龌龊。
後宮可不是什麽清白之地,歷朝歷代多少見不得光的秘辛。且不說太監宮女對食,深宮妃嫔與太監有首尾。只單說他們這些閹人,便有說不盡的肮髒事。
他就算是覺得有問題,他也不敢說。
“殿下,奴才覺得她們姑娘家的,許是太要好了。”
“你還真是笨!”李昭瞪他一眼,“你見過哪家的姑娘牽着一起走的,本王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要好的姑娘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胖臉抖了抖,小美人是他的!
他一路跟,完全不管司馬延越來越冷的臉。他不僅跟得緊,還逮着機會往兩人中間擠。經過他不懈的努力,蘇宓和司馬延終于分開了。
蘇宓才落後兩步,就被他神神秘秘拉到一邊。
他白胖的臉像吃了屎一樣難看,“小美人,你以後和郡主別那麽親近。這個…授受不清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宓不明白,授受不清是指男女。她和司馬延再怎麽親近也沒有問題啊。
“殿下,郡主是我表姐。”
“小美人,你把她當表姐,她有把你當表妹嗎?”
這還真沒有。
她也不過是平白擔了一個表姑娘的身份,王府上下并沒有真正把她當成王府的親戚。但凡是有,她以前也不會那麽可憐。
李昭觀她臉色,以為她也知道司馬延不太對勁,趕緊趁熱打鐵,“我剛才看到司馬延牽你的手了,她怎麽能這樣。”
“殿下,以前郡主和我是不太親近,也沒怎麽把我當成表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願意和我親近,說明她把我當表妹看待了。我們表姐妹之間,牽個手有什麽不對嗎?”
這還叫沒什麽不對,李昭心裏那個急。
表哥表妹,那是天生一對。
這表姐表妹,怎麽就不能是一對。
看他都急糊塗了,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小美人這麽單純,根本不知人心不古,有的人瞧着高傲冷清,誰知道心裏是什麽污穢泥濁。
“小美人,你知不知道有一些男人,他不喜歡女人…他只喜歡男人?”
蘇宓怎麽可能不知道,但她不能讓別人以為她知道。她面露茫然,心裏猜測着李昭話裏的意思。莫非是暗示司馬延對她有同性之愛。
這怎麽可能?
司馬延比男人高不假,但骨子裏就是一個思想保守的小女人。
她木着一張臉,看上去完全不知道李昭在說什麽。
李昭急得不知道怎麽說,司馬延冰冷的鳳眼看過來。
“我就是那個意思,那個意思,你懂不懂啊?總之你不要和司馬延走得太近,否則她可能不讓你嫁人。”
對,就是這樣。
李昭想,他這麽說小美人應該聽得懂吧。
蘇宓疑惑地看着他,他把心一橫,“就是我覺得司馬延可能喜歡你,她想獨占你,不想讓你屬于別人。”
她适時露出驚恐的樣子,“不可能!”
“本王的話,你不信?”李昭一臉受傷。
“信,我知道大皇子是為我好。”蘇宓道:“但我知道郡主不會害我。”
說來說去,在小美人的心裏,還是司馬延的分量更重。李昭不是滋味地想着,他得盡快幫助小美人脫離王府。
等他出宮開府了,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接小美人入府。
司馬延有些不耐煩,“說夠了吧?”
“說完了。”蘇宓趕緊過去。
李昭滿臉擔心,小美人如此信任司馬延,根本不知道司馬延心有龌龊,他恨不得把小美人現在就帶回宮。
“司馬延,本王告訴你,你要是敢對小美人…”
司馬延鳳眼如霜,“大皇子,你要如何?”
李昭一慫,“沒什麽…我就是想告訴小美人是我看上的人,在本王沒有接她走之前,你們王府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你的人?”
“對,本王的人。”
李昭挺起胸膛,在小美人面前他可不能矮了氣勢。
司馬延玩味一笑,說不出來邪肆。
這樣的司馬延,蘇宓從來沒有見過。她只聽過兩個男人為争一個女人大打出手,還不知道一男一女也會因為一個女人相争。
而且那個女人還是她自己。
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哪有什麽不對,是因為司馬延把她當成自己人,是因為司馬延怕她吃虧。
“郡主,別。”
別和大皇子争,旁人不知道她和大皇子的關系,司馬延卻是知道的。這事不過是大皇子一廂情願,注定不會有結果。
“小美人,你別怕。”李昭仰頭瞪着司馬延,再一次氣惱一個女人為什麽長得這麽高,害得他堂堂皇子這麽沒有威嚴。
司馬延突然笑了,華燈夜色瞬間燦如煙火。
“大皇子,她長在王府,一日是王府的人,終生是王府的人。”
蘇宓想,難道這是陛下的意思?她就算是嫁人了,也還要住在王府,和司馬延一樣如同招婿上門。
李昭想的卻是司馬延果然是有那樣的心思,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堂堂王府郡主竟然是這樣的人。
哼,紅顏禽獸!
他們是要回府,李昭當然不會再跟。那雙掙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福喜,是本王今天眼花了嗎?還是本王想太多了?”
“殿下,奴才不知。”
“你當然不知道,本王也是今天才發現司馬延竟然是這麽一個人。怪不得她一直眼高于頂,對誰都愛理不理的。原來是…咦,不對啊。你說這麽多年,也沒聽說她和哪個姑娘家走得近。要真是喜歡女子,為什麽她不喜歡那些人?別的不說,曲婉兒可是忠親王府的常客,本王怎麽從沒看到她和曲婉兒親近?”
福喜小聲道:“殿下,您是不是累了?”
“對,本王肯定是乏了。”李昭望了望燈火之處,“走,走,趕緊回宮,可別被人發現。”
司馬延沒有問李昭之前說了什麽,但蘇宓一心讨好她,當然不會閉口不談。
“大皇子讓我以後離你遠點。”
“呵。”司馬延冷笑,“他倒是管得寬。”
“郡主,我覺得大皇子人不壞。”
“天下不壞的人多了去,難道都是值得深交之人嗎?”
不壞并不意味着良善,皇宮那樣的地方養不出真正單純的人。不過她依然覺得李昭是個好人,她會永遠自己他對自己的善意。
還有司馬延,她也會記得這份好。
亥時已過,路上還是随處可見行人。
他們從王府側門而入,先過前院。再繞過月洞門進到內院,蘇宓所在的小院在西,離下人們住的地方近。
“太晚了,你嬷嬷應該早已歇下。”司馬延道。
“那我…”
“今晚歇在鶴園。”
蘇宓愣了一下,腦海中莫名其妙想起李昭說的話。甩甩頭,覺得自己多想了。司馬延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心思?
紅嶺猶豫着,“郡主,奴婢這就去收拾客房。”
“太麻煩了。”蘇宓不想給人添麻煩,“我不想紅嶺姐姐受累,我還是回去吧。”
“既然如此,那一起吧。”
司馬延說完,人進了內殿。
紅嶺和蘇宓面面相觑,是她們想的那個意思嗎?蘇宓倒沒什麽,心裏還想着司馬延這是把她當成自己人了,一點也不見外。紅嶺想的卻是,她滴個老天哪,這要如何是好?
蘇宓之前進過司馬延的內室,倒是不怎麽陌生。
那床也足夠大,別說是睡兩個人,睡五六個人都沒問題。她身無首飾,司馬延也沒有,兩人很快梳洗上了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點怪,又說不出哪裏奇怪。仔細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從小沒什麽朋友的緣故。
“郡主,你是不是也要擇婿?”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了年紀都應該考慮。”司馬延的聲音很低,低啞的語氣讓她心裏有些發怵,卻也不知道怵什麽。
“下次王妃還讓我去相看,郡主你若喜歡哪個你告訴我。”她可不想和司馬延争男人。
“我若有看上的人,你自然會知道的。”
“哦。”
“郡主,你喜歡什麽樣的公子?”
“我看上的人,只要我喜歡就可以,我可不管她是什麽樣子的,也不管別人怎麽看她怎麽說她。”
王府郡主,确實有這個底氣。
蘇宓想,這才應該是司馬延。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司馬延問她。
她不知道。
應該說她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能活下去,活得更好一些。
等到日子過好了,她才能想這件事。
“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麽樣的,我想至少應該是一個品性好的人。他或者是對我好,能護着我的人。也或許是我足夠強大了,他是我能護住的人。”
“一個嗎?”司馬延又問。
啊?
“應該是一個吧。”
冷冷的香,淡淡的好聞氣息。
蘇宓覺得這香氣特別符合司馬延,高冷之餘又不失優雅從容。這樣的一個金枝玉葉,該是多少人羨慕的對象。
“如果你有我這樣的身份,你會不會不止喜歡一個男人?”司馬延的聲音冷了幾分。
她聞着好聞的氣息,眼皮慢慢閉上,“如果我是郡主,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出來。男人們可以三妻四妾,可以見一個愛一個。我想如果女人一樣有地位有能力,為什麽不可以?”
“別人我不管,我不會那般,你也不許。”
“哦。”
司馬延側看着她,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這麽舒服的床,好暖和好柔軟,她現在只想睡覺。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顯然已進入睡夢之中。
司馬延毫無睡意,那雙鳳眸幽幽暗暗複雜至極。
她睡相不錯,不怎麽動。
雙手放在胸前,小嘴微微張着。司馬延的視線從她的臉上往下,落在她雙手的位置,那裏輕輕起伏着。
“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我這麽平?”司馬延在她耳邊吐氣,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男人。”
她一無所知,根本不知自己錯過怎樣震驚的信息。許是感覺到了癢,身體往裏面縮了一下。
司馬延薄唇輕勾,“你聽沒聽到是你的事,日後可別怪我故意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