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操場知道的太多了

隔了很久,金升都沒說話。

江安忍不住了,将頭稍稍擡高,想瞥看他的表情,最先看到的卻是他抿着笑容的唇角。

金升真的有在努力壓抑着不笑出來,但他太努力了,唇周肌肉緊張,被嵌在他下巴上的兩顆笑渦出賣了。

江安心裏的困惑不斷積蓄,櫥窗裏的冰淇淋也不斷膨脹,眼看着就從蘋果大小變成一團棉花糖那麽大了。他滿腦袋問號,金升竟然寫這樣的文章拿給他看,竟然還想讓他用這個練筆?

好不容易,金升平複些心情,從江安手掌下面解救出了那張可憐的稿紙,欣賞藝術品一般:“那就聊聊吧,你讀完有什麽想法啊?”

聞言,江安先是警惕地向前張望一眼,好在教室裏的同學不多,大部分都趴在座位上睡覺,零星立着幾個的耳朵上都挂着耳機,看背影就不大清醒。

江安可太清醒了,清醒得過了頭!他感覺到腎上腺素正急速飙升,他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着,體內急速奔淌的血液讓他雙腿發麻。

江安的身體正替他焦慮的情緒叫嚣着,嘴皮卻沉重得笨拙,簡單幾個字都吞吐不暢:“你……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啊?”

金升的聲音卻像閑庭信步,是溜達着走進江安的耳道的:“那你喜歡嗎?”

江安想說不喜歡,但仔細想想……他還挺喜歡的。

不僅喜歡,還對着它做了那事兒。他做那事兒的時候也跟現在一樣,滿腦子都是金升。

“啊……我。”誠實和廉恥在他的心裏鬥毆,最後兩敗俱傷, 只讓他支吾着擠出這兩個似是而非的字眼。

“那就是喜歡了。”金升像是很滿足,又繼續問他,“那散文呢?詩呢?你喜歡嗎?”

這些東西江安就不記得了,它們只在江安的視線裏短暫停留了一陣,緊接着他對于文學形式的認知就被更刺激更美妙的文字狠狠颠覆了。

“嗯……”江安支支吾吾地,妄圖敷衍過去。

可金升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敷衍的,他微微皺起眉頭:“你沒看那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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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了的。”江安着急為自己辯解,他不想惹金升生氣,“看了的,後來忘記了……”

金升像是耗盡了耐心,登着長腿又要走,他語調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答應了給你看三天的,你明天看完直接把那三篇作文交給下一個同學,餘下的放到我桌洞裏就行。”

江安愣在自己的座位上,金升的喜怒起伏過大、真假難測。想象裏的那個冰淇淋像是混合着百般口味,老板金升拉過他的耳朵,神秘地解答他的疑問:“那是一種你沒品嘗過的美味。”

金升再也沒有搭理過江安,第二天江安磨磨蹭蹭地在金升的座位邊上徘徊了好幾個課休也沒等到他。

外面到底有多好玩啊?金升這樣算不算是樂不思蜀?

通過這幾天對于金升的作文的學習,他發現金升很擅長使用成語典故。他由衷地佩服金升,不僅飽讀詩書,還能寫出那麽多讓人心潮澎湃的文章。有朝一日金升出去演講,他一定會攢上幾個月錢買個前排的座位,成為他安安靜靜的信徒。

體育課的時候,江安照例一個人蹲在操場上拔草。他不怎麽喜歡體育課,這課把他的孤單赤裸裸地晾在操場上,就差插個牌子在他旁邊:沒人跟他玩,哈哈哈!

這節課組織玩集體躲避球,班裏同學都聚在操場的中心上,男男女女,歡聲笑語。想是大家的躲避天賦都超強, 就江安一個人弱,他在距離人潮中心小三十米的地方被球砸中了。

失手砸到他的人就是他後座的那個傻逼,江安覺得要是扔鉛球的時候自己能站到沙池對面去,我們國家在下屆奧運會上還能再添一金。

金升主動代替傻逼被罰下場,無聊地繞着操場轉圈。江安見狀默默跟去。這幾天他暗自複盤,金升好像很在意別人知道他們倆的交情,他還讨厭自己靠他太近。

江安走在金升的身後,跟他相隔幾丈的距離,等他們繞到離班裏同學稍遠的位置,江安特地擡高了聲音跟他說話:“你的散文和詩我都看了,我覺得寫得特別好。”

金升步速不變,置若罔聞。

江安繼續說:“‘鐘聲回響于山跡,驚散林梢白鷺,像勁風吹起白雪,挾卷盤旋又輕飄飄落下。’這句話讓我想起來小時候,我好像在奶奶家附近的山裏看過類似的風景,但我太笨了,描述不出它的美,最後自己都忘記了,但我一看到你寫的這篇散文,我就一下子又想起來了。”

金升的腳步像是慢了一點。

江安乘勝追擊:“你還在你的詩裏寫‘我心中有一座塔,每成長一步就消亡一點,到了最後就成了一面碑’……這句我雖然不太懂,但認認真真看了幾遍之後,我會突然感覺很難過,我想這就是詩的魅力。”

如果說剛剛金升的反應有可能是江安的錯覺,那現在他能明顯得感覺到,金升的腳步确實慢得明顯,像在等着誰一樣。

于是江安走近了,和他并排,想擡頭看看金升陰郁的臉。

讓他意外的是,金升的臉色不像他想的那麽難看,甚至好像還有些欣喜。江安感覺像是有人打開了它的心口,朝裏面塞了一只鴿子進去。

這只鴿子胡亂撲扇着翅膀, 将他的心跳連同心緒攪得稀爛。

金升在這時問他:“還有嗎?”

江安怔了一會兒,有些驕傲地回答:“還有的,你的作品我都背下來了~”

寫完了還沒過十二點,那就再來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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