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走陳曉悅回來的路上,天空中零星砸下幾滴雨點。
雖然只有幾滴,但是憋悶了近半個月,人們都滿懷期待着望了望天,盼望能來一場雨把這惱人的天下透。
路過合作社的時候,陳汐進去買了不少東西,出來路過門口的菜攤上,便看到賣菜的大姐正準備搭棚子。
“買什麽菜快些買,可能一會要下雨喽。”大姐手裏一邊忙活着,一邊沖選菜的人們喊了幾嗓子。
陳汐跟在買菜人的後面,看着那新鮮的菜品,動了動眼皮。
“大姐,來點菠菜。那邊……還有豇豆,也麻煩來點。”
大姐手腳麻利地稱好菜,裝進陳汐的網兜,說:“還來點啥不?這眼瞅着要下雨了,要是下個幾天,菜可上不來了。”
陳汐擡頭看了看天,又掉了幾滴雨點,她朝大姐點點頭,又繼續選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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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吃過晚飯,陳汐很快收拾好了廚房,又回到廳裏。
因為烏雲又厚又沉,原本七點多還有亮的天早已經陰黑一片。
傍晚時暮風漸起,已經提前預示着這要來的風雨。
陳汐人靜靜地坐在書桌旁,可心卻沒有一絲平靜。
錄音機裏傳出來的肖邦在她耳邊萦繞,這常聽的曲子在這樣的心境下變了調調,幻化成奇怪的情緒。
那好似一只蟄伏在心底的蟲,這只伺機發作的東西終于等到了适宜的環境,正一點點往上爬,爬在心壁上癢癢地,像是被什麽撓着一般。
這種癢隔着皮,隔着肉,隔了太多的情與感,即抓不到,也搔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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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低的氣壓讓人憋得喘不上氣,陳汐捂着胸口,壓抑着那讓人發惱的癢,站到窗前。
天幕低垂,黑雲在天邊翻湧,逼仄的好像随時都會下雨。
陳汐皺了皺眉。
明明聽的是肖邦的《b小調諧谑曲》,本想着插诨打科的諧谑會活潑逗人,可在此時的陰雲與陰郁心情下卻變得既充滿力量又十分嚴肅。
這種旋律有那麽一瞬間讓陳汐突然通透的明白自己在期待着什麽。
突然一道閃電撕開墨空,像是一把利劍劈到了陳汐心裏。
那只心蟲在這亮閃下一躍而起,攀附在陳汐的心尖上,它不啃也不咬,只是靜靜地,指引着它的主人聽見心裏的聲音。
悶雷在光亮後滾滾而來,像一個個重低音砸在心底。
又幾道光劍劈下,接着天上便是鼓神打擂,世界瞬間變得風雨飄搖。
教師大院裏響起噼裏啪啦地關窗聲,呼喊孩子回家聲,終于下雨的感嘆聲,樓道裏嘈雜着,人們經過太久的等待,正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酣暢。
喧鬧中,陳汐的心反而異常平靜。
她看了看放在家門口的兩大包東西,微微凝神,目光溢出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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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汐敲了幾下門,過了好半天才聽到屋裏有人走動的聲音。
陳汐屏住呼吸,又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她覺得自己緊張地手心冒汗,就像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年輕人,初次去約自己的心上人,又怕自己搞砸一切。
門開了,李妙瞳一手扶着門,一手扶着牆,她站在門裏,歪着頭看着陳汐。
“這麽晚你怎麽來了?下雨了,你怎麽沒拿傘……”
李妙瞳看着臉上被打了雨點、眼神緊張的陳汐,又随即往下一瞅,才看到了她拎着的兩包東西。
“怎麽了?有事嗎?怎麽拿這麽多東西?”
“就是……就是一些吃的……”陳汐聲音不太尋常。
李妙瞳一擡眉,“嗯?”
“給你拿了一些吃的,菜什麽的。”
妙瞳笑了下,又看了看那麽大的兩包,說:“這也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你和曉悅還能一起多吃點。”
“曉悅去我媽那了,下雨了,菜不好買,所以我……我就,就來看看你。”
妙瞳往後退了步,陳汐趕緊拎起了包邁進屋裏,關上了門。
看着陳汐進了屋,又立刻關門的麻利動作,妙瞳再次歪着頭,表情淡淡的看着她。
陳汐一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李妙瞳就已經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再加上說了幾句話,那語音語調,結結巴巴的,處處都暴露着陳汐的那點小心思。
這時候看着人呆呆地站在門前,李妙瞳心裏一陣暗笑,目光透着一絲玩味。
“嗯,你已經看到我了。”
“我……”陳汐支吾着,“李妙瞳,我挺想你的。”
這句話讓李妙瞳稍稍揚了下眉,緊接着她便轉頭往屋裏走去。
她轉過去的臉上嘴角上揚,露出壞壞的笑,但是陳汐看不清,也猜不到她現在的想法。
妙瞳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然後看着站在門口的陳汐。陳汐就這樣被她看着,不敢動也不想走。
陳汐心裏明白,現在她如果就這麽走了,或許她今晚就再也進不來了,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李妙瞳那保持距離的态度,她滿心的想法都被吓倒在原地。
現在的陳汐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學生,被班主任拉到辦公室訓話一樣,站在一邊緊張地不知所措。
幾分鐘下來,李妙瞳已經完全猜透了陳汐的心思。
一直期待的東西終于有了輪廓,李妙瞳覺得有些開心,但一想到這麽久了才等到,心裏又覺得有些氣,看着眼前這個膽小鬼,李妙瞳想戲弄她一下,又怕真給她吓得縮回去。
李老師看着這位“做了錯事的學生”,看着她不知道手該放哪腳該站哪的樣子,唇邊似笑非笑。
“你說送我吃的,我收下,你說想來看看我,也看到了,你說想我,我也知道了,然後呢?”
“我就是……”
話到了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陳汐捏着自己的褲縫,暗暗氣憤自己什麽時候在李妙瞳面前會如此窘迫。
“下雨了,天氣不好,如果沒什麽事你早點回……”
“李妙瞳,我能親你一下嗎!”
伴着窗外轟鳴的雷聲,陳汐用了全身的勇氣才說出了這幾個字。
顯然沒想到陳汐會有這樣的膽量,還以為她還會再繼續扭捏矜持,李妙瞳先是愣了下,随後唇角慢慢勾起時她的眼裏泛起了紅。
她看着眼前這個膽小、貪婪,卻像個孩子一樣來索吻的漂亮女人,聲音極盡寵溺地說:
“那你為什麽還站在那裏?”
陳汐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多麽急迫地沖到妙瞳身邊,她只知道居高臨下的她吻向坐在椅子上的妙瞳時,那急切地沖力和心情讓兩個人很快便糾纏在了一起。
她記起她要離開宋屯那年,她們只有15歲。
她們不懂愛情不懂欲望,她記得李妙瞳在她身上胡亂地沒有章法地亂摸,那種感覺又疼又歡暢。
而現在,渴求釋放的陳汐同樣地笨拙和急切,而另一邊的李妙瞳也一樣并不細膩,壓抑了積累了太多年的情感在兩個人之間橫沖直撞,直來直去。
兩個人很快便滾到了床上。
夜黑如墨,陳汐很快就陷了進去,帶着洶湧澎湃的情感和渾身靈敏的觸覺。
哪有什麽生痛苦悲?
哪管什麽無樂憂愁?
在妙瞳身邊,陳汐只覺得自己是一只鳥,被天空托起,任她高飛;自己又好像是一條魚,被水流擁抱,任她遨游。
無論她是什麽,在這裏,她都可以舒暢地做一切想做的,可以低吟,可以高吼,可以忍默,可以狂放。
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給李妙瞳,她才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