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淺眠

我突然開始慶幸,自己是個年輕人,而且沒有什麽心髒上的問題。

否則就姑媽這般模樣,早晚給我吓出什麽毛病來!

在這月色朦胧之中,我生怕她突然睜開眼睛看着我!不過聽着她那均勻的呼吸聲,倒像是真的在熟睡之中。至于她為什麽整個人都快要掉下來了卻還鞥呢睡得着,這一點我不想去探究。

“姑媽……姑媽……”

雖然我不想打擾她的清夢,但是她這樣半個身子都垂下來,別說是我睡不好覺,我也怕她會突然掉下去。所以到底,我還是輕輕地拍了拍她垂下來的肩膀,卻發覺她的肩頭很涼很涼。

那是一種奇怪的涼意,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而後收回了我的手。

可我的姑媽倒像是只是在夢裏翻了個身一樣,迷迷糊糊地應了我一聲,就自己翻身上去了。我聽到了上頭發出的她翻身的聲音,之後就傳來了小小的呼嚕聲,她仍舊,睡的很香!

可手心的那涼意,卻讓我已經清醒無比。

将手縮回了被子裏,我看向了外頭。

月光仍舊是那般肆意地灑在地上,而這片墳茔卻仿佛始終都沒有辦法到盡頭一般。一個個墓碑随着火車的呼嘯疾馳而過。遙遠的村落裏散落着零星燈火,卻始終暖不了月色的寒冷。

而我白日裏見到的那個男人,不知何時,仍舊坐回了之前他坐着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始終是看向外面的,若不是他的手裏拿了一瓶水,我大概真的要以為,他根本就不是這世間之人了!這大晚上不睡覺,他到底在看什麽呢?方才我和姑媽的情況……他是否也看到了呢?

在火車上的夜,其實很難熬。

我并不想像是花癡一樣死死地盯着一個男人的背影看個沒完,所以到底,我還是轉過身,打開了手機。

苗姐在下午的時候就給我發了微信只是我沒有看到。現在這半夜時分的,她卻還沒有睡,竟發了一條朋友圈。裏面顯示着,她在陪着商老板唱歌喝酒,這就是她的生活了。

我們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苗姐比我大三歲。她長得很美,是孤兒院公認的美女。其實她是有自己的父母的,可父母都已經再婚,誰也不願意認她,她是整個孤兒院最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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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樣,高中沒有上完,苗姐就辍學了。

孤兒院的孩子實在是太多,院長不可能供得上每一個孩子都上的起學。那些背領養的孩子們自然日後會有他們更精彩的生活,而像是我和苗姐這樣的,想上大學,那簡直就是一個奢侈的夢想罷了!

只是苗姐的生活……罷了!

我還想這麽多做什麽呢?如今我也得靠着苗姐才勉強能在那城市裏站穩腳跟,她生活裏的那些對與錯,我根本沒有資格評判!

就這麽胡思亂想着,時間過得到也快。

月色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消失無影,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來。而我姑父姑母也在天色剛亮的時候,就準時起了身。明明上一秒還鼾聲如雷的姑父,就在下一秒,竟然就清醒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鬼使神差地,我還是朝着走廊裏的窗戶那裏看了過去——

那男人已經沒有繼續坐在那裏了,只留了一個空瓶子放在了打開的小桌子上一會兒等着乘務員過來收走賣錢。可我根本就沒有聽到那男人起身的聲音,甚至是一個腳步聲。

這男人……還真是有些神出鬼沒啊!

火車停下的時候,我終于知道為什麽姑父姑媽都起來的這麽早了!

墳地的盡頭到了,我們這一站的終點和家村,也到了!

這和家村,其實也就是這條路上的一個小小的站點而已。和家村很小,我光是從這火車上,幾乎就能看到整個村子的全貌。而且和家村似乎是被夾在了兩個墳場之間的,就我看着這位置,都覺得瘆得慌!

我以為在和家村下車的,就只會有我和姑父姑母三個人而已。

但是我沒想到,我之前看到的那個神出鬼沒的男人,竟然也背了個黑色的旅行包,在和家村這一站下了車!

村子門口,早早就站了人迎接了。一天只有這一趟火車經過村子,所以雖然天色很早,但大家夥到都是精神抖擻地站着,迎接我們,也是在迎接那個男人。

其實和家村的人和我想象中的沒有什麽區別,雖說是農村,但都這個年代了,大家也不會穿的髒兮兮的。尤其是迎接客人的時候,都是一副光鮮的模樣,而且還是開着車來的。

我還沒有來得及看那個男人那邊,卻被一雙大手率先拉了過去。

這男人似乎和姑父關系很好,一邊拉着我,一邊拍着姑父的肩膀:“好好好,你們一路辛苦了!小欣能被帶回來就好,咱們先回家,回家吃早點,一路恐怕是累壞了吧?”

他叫和鳴,是一家之主,他說他是我的大伯父。

他很熱情,但是我還是必須要糾正他對我的叫法:“我叫淩芽,不叫和欣。請伯父告訴大家,以後都叫我淩芽。或者叫我豆芽兒也行,我身邊的人都是這麽叫我的。”

我沒有任何駁了誰的面子的意思,只是我真的很不喜歡“和”這個姓氏,被安在我的頭上。

至少在前二十二年以來,我都和這個姓氏沒有什麽關系。這一次……也不過是盛情難卻罷了,以後我也不想和這個姓氏有什麽關系。

其實我很害怕,害怕在這個村子裏見到我的親生父母。

當然了,這些年來我不是沒有幻想過他們是什麽模樣。只是這看上去還算富庶的一個村子,他們當年還是把我丢在了孤兒院。我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明白。我沒那麽善良,沒那麽……依賴他們。

還好,他們似乎并不在這裏。

沒有人提起他們,我自然也不會開口。

和家似乎剛剛才辦過一場喪事,大廳裏頭還挂着白簾放着照片祭奠。

那照片上,是一個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我的目光剛放在了那照片上,大伯便在我的耳邊解釋道:“那是你奶奶,上月去世的,是咱們家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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