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半枯□□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練體士的氣息越來越強大，他開始不甘心被困在這裏，終日被一顆樹糾纏，想盡一切辦法出去。

每年都會有不自量力的修士前來降妖除魔，均被娑婆邪魔雙樹吃掉，留下一堆又一堆的法寶秘籍。

起初這些法寶秘籍它也會吃的，因為裏面也有很多能量，可是練體士卻不讓它吃，把所有秘籍法寶像寶貝一樣藏起來每日觀看。

練體士在所有的功法內挑選出适合自己的，五十年後，他的氣息越來越強大，反倒是娑婆邪魔雙樹，因為每次喂養他而變的越來越弱。

終于有一天，練體士與娑婆邪魔雙樹合力擊破了封印，從十惡谷沖了出來，重臨人間，他們的強大，配合默契讓他們成了人間的地獄。

練體士想到自己這麽多年受到的苦全是因為族人的原因，一怒之下，他殺光了所有人，再也沒有族人。

在族長的位置上，他看到了昔日的情郎，依舊風華絕代，貌若潘玉。

沒有解釋，沒有情話，練體士依舊愛着他，恨着讓他變的肮髒的娑婆邪魔雙樹。

他們在祠堂前對視一眼，只這一眼，似有千言萬語相互傳達。

這倆人竟然畫風一轉，合起力來對付娑婆邪魔雙樹，娑婆邪魔雙樹很無辜，枝葉收縮，再舒展開時，竟然化成了一個男子。

那是一個清冷美豔的男子，散着頭發，有一半遮住半張臉，露在外面的另一半可以說傾國傾城，遮在頭發裏的另一部分卻隐隐約約顯現，竟然如同惡魔一般醜陋，枯萎，幹扁。

葉半枯！

娑婆邪魔雙樹一陰一陽，一惡一善，所以葉半枯的本體也受了其影響，有兩面性。

葉半枯站在原地，看着從身邊偷襲，一把劍刺進他胸膛的練體士，表情迷茫，“你說你要報仇，所以我帶你來了，明明仇敵就是眼前，可你為什麽卻和他一起傷我？”

練體士哈哈大笑，他眼中露出仇恨的眼神，狠狠的說，“要不是你在十惡谷下不安分，族人也不會把我和柳青分開，更不會把我送進十惡谷，受你……欺淩，總之我恨死你了。”

“都是你，你毀了我的一切。”他眼中的仇恨更深，幾乎嘶吼着說，“你才是我最大的敵人，殺了你，我便與柳青一起浪跡天涯，再也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歷史。”

噗！他拉出那把劍，鮮紅的顏色從胸口流出，娑婆邪魔雙樹盯着那顏色發愣，“原來……這就是疼。”

“好疼……”他突然捂住胸口，無助的看着練體士。

那練體士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随後又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怒火攻心，“你疼，那你知不知道我曾經比你更疼，你就是個自私鬼，只顧自己享樂，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跟你在一起我無時無刻不在痛苦。”

“我……我不懂。”葉半枯的臉上疑惑不解更多，他蹙着眉說，“你教教我好嗎？”

噗！練體士想到氣憤處，突然又是一劍刺來，葉半枯不躲不閃，任憑那一劍刺中，除了疼，他感到一股心傷，這股異樣的情緒讓他迷茫。

“你該死，該死，該死！”練體士幾乎陷入崩潰，他丢下劍，捂住腦袋，陷入往日的痛苦回憶中無法自拔，

突然，他面色大變，不可置信的看着穿透他胸膛的劍，柳青拔下劍，血順着劍尖流出，練體士猛地瞪大了眼，“你……你背叛我……”

柳青突然笑了。像他一樣，那笑有幾分扭曲，“沒錯，我不過和你虛與委蛇而已，你殺了我這麽多族人，連我父親都死在你手裏，讓我成了孤家寡人。

我費勁心機，處心積慮做這個族長的位置又有何用？

沒錯，當年我是被控制的，可是有一半是我心甘情願，順從本心，我不過是玩玩你而已，你竟然這般認真，糾纏着不放，真煩。

你以為我真的會放過你，不，我恨你，就像你恨他一樣。”柳青指着葉半枯方向，恨恨的說。

他的話剛說完，還準備做其他動作，突然愣住，只見地底下冒出無數枝條花朵，把他整個拖入地下，消失不見，他甚至還未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做一個逃跑的動作。

葉半枯歪着頭，狀似無邪的說，“他好壞，我替你報仇了。”

練體士突然愣住，流血過多讓他幾乎無法思考，他不像娑婆邪魔雙樹一樣，生命力強悍，只那一劍，便帶給他無法想象的傷害。

砰！他倒了下來。恰好被葉半枯接住，葉半枯半蹲在地上，胸口的傷口已經恢複，他安靜的看着，不時伸出手給練體士整理貼在臉上的濕發。

練體士突然笑了，過了一會兒才問出口，“你為什麽不恨我？”

“恨？”葉半枯再次迷茫，“什麽是恨？”

“我不懂。”他說，“你教教我？”

他本是一顆娑婆種子，被佛陀帶入魔界，一不小心掉在地上生根發芽，佛界講究因果輪回，佛陀只嘆一聲，“是因果，是輪回，上天自有安排。”

他走了，徒留下那顆種子不停的沖破地面，探一探世界究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娑婆邪魔雙樹長在魔界，受魔氣侵染，漸漸變的弑殺起來，常常不分男女老少的捕獵過往修士，由于天賦神通強悍，竟然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群白衣男子，結陣布置，引他入十惡谷，最終封在十惡谷。

他尚未學得人間七情，不懂六欲，只曉得本能，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發情了便草。

他甚至不知道生死離別是什麽，也不知道生命的可貴，所以肆意殺戮其他修士。

他捂住心口，不明所以，那裏一陣陣劇烈疼痛，“好疼……這裏好疼，它想跟你走……”

他突然手上用力，深入胸口，掏出一顆鮮紅的心髒，那心髒還在跳動，“我把它放你這裏，它就不會痛了。”

那顆鮮紅的心髒一離開他的手，突然晶化，變成一塊黑乎乎的不明物體，外面結繭，只有裏面散發着濃烈的木屬性。

草本精華！

是一個草木凝聚一生最重要的精華，也是一切修為的基礎，沒有了這個，他的修為一降再降，從元嬰期，到金丹期，再到築基期，最後跌至練氣期，可見那草本精華的重要性。

那草本精華中帶着他所有關于練體士的記憶，一經掏出，他頓時不在痛苦，這讓他好了很多，甚至開始迷茫，沒有了記憶，他不認識這個練體士，所以他放手了。

砰！練體士的腦袋磕在瓷磚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可是葉半枯卻看也不看。

他的本能告訴他，現在打不過練體士，雖然練體士看起來很虛弱，躺在地上，胸口流血，臉色慘白，可是一旦動起手來，他肯定要吃虧，所以不能吃，只能自保。

他慢慢後退，最後毫不留情的轉身，大步離去。

那練體士在他身後喊他，“你要去哪？”

他沒有回答，反而走的更急。

“原來人還不如植物，草木本無心，我卻對你要求這麽多，對不起，我後悔了。”練體士感悟的有點晚，娑婆邪魔雙樹已經走遠。徒留他一個人默默看着娑婆邪魔雙樹踉跄的背影，失去了草本精華，娑婆邪魔雙樹是那麽的虛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他青色的背影很快融入四周，消失不見。

練體士直愣愣的盯着，直到那道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低頭看着緩緩給他輸送生命力的草本精華，突然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盡管起初葉半枯真的很差勁，只顧自己享樂，可是他也是懵懂的，可以溝通的，是練體士自己恨着他，不願與他溝通。

沒有人教他，他自然不知道人類也是會疼的，就像他的花，花蕊是他的精華一部分，花瓣是法力凝聚，每摘下一朵，就像割一次肉，可是他卻每每割肉喂自己，現在更是掏出心髒救他。

他只記得葉半枯的壞，卻沒有記得他的好，如果不是葉半枯，他在谷底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提升修為，沖破結境，殺回家族，也不可能知道，柳青竟然一直在玩他，真正對他真心的，竟然是一顆不懂情為何物的樹。

那顆樹不恨他，現在也不會愛他，而這一切都是他活該。

他放出神念，追上走出老遠的娑婆邪魔雙樹，“這顆草本精華我放在這裏，等你來拿。”

一年又一年，始終無人來取。

草本精華埋在地下，海枯石爛，物是人非，經過上萬年的洗禮，那裏變了樣子，草本精華也無意間被人撿到，卻不知如何去用，于是拿到拍賣會鑒寶，發現不是如意東西，便以極低的價格賣了出去。

卻便宜了殘陽。

難怪葉半枯這麽厲害卻只能成為第三弟子，因為他有個缺陷，這個缺陷是致命的，就像漏鬥一樣，無論他修到什麽境界，修為都會再次跌落，所以他不停的趕往各個出現神木的地方，吞噬它們，就相當于趁漏鬥還沒流幹之前重新倒入沙子，直到有一天，沙子多到漏鬥流不完的境界。

其實只要他取回草本精華，就不需要這麽累，甚至還可以恢複到他全勝時期的樣子。

可是他沒有，那段記憶帶給他痛苦的感覺，那顆心已經屬于別人了，要來也無用，倒不如丢棄，重新找一顆心。

殘陽心思複雜，他早就知道情之一字是毒藥，萬萬不可一碰。

也幸好這些年一直潔身自好，若是有動情之勢，只怕他自己便掐滅在搖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