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權幻境

四十五天之後,秦入畫起身遠望,那道白色光束仍然停滞在不遠的前方,隔着烙印着風雪冰天的這片褐土,仍然潔白無瑕,她從懷裏摸出了白玉書頁,先将橫筆書寫了幾遍,又将豎筆臨摹了數次,學會了風雪冰天,她便準備沖擊玉衡幻境的最後一道桎梏。

這一刻,她飛快地揚起了右手,一枚水系魂晶躍然入掌,指代筆落,魂力順流,這片腳下的泥壤便是她的符紙,雪字在左,冰字在右,在快速書寫完這兩個核心篆字之後,所有的靈紋被連續分解,落筆的軌跡清晰而流暢,那些記憶裏複雜的圖案一點一點地出現在褐土之上,宛若一道道印染,順序與銀針的模拟一一吻合。

秦入畫将唯一一個換筆的落點置于某個恰逢靈紋變更的連接口,畫出了一紋套着一紋的風雪冰天,當最後一筆飄然落下,整個魂符的繪制過程尚不及一分鐘。

很快,她的身周氣溫陡降,面前的褐土地上忽然飄起了一片狀若柳絮的雪花,她的額際滿是狂風吹起的冰霜,白茫茫的視野幾欲迷離了雙眼。

不一會,阻攔前行的水系魂符慢慢地融入泥土,風雪冰天在漫天飛雪中煙消雲散,繪制成功了,她搓了搓冰冷的雙手,心情忽然變得愉悅起來。

對她而言,這道風雪冰天既是考驗也是獎勵,那些充滿誘惑的幻像終于照進了現實,學會了這道進階魂符,未知的危險已經悄然遠離,她嗅着泥土泛起的清新,一條開滿野花的小道從她的腳下徑直延伸至百米之外的白色光束。

秦入畫信心百倍地朝前走着,沒有幻聽也沒有幻視,她的面前再也沒有任何的阻礙,破境靈陣已經啓動,她伸手一夠,便拿到了那張代表一撇筆劃的白玉書頁,而後整了整零亂的衣襟,腳尖一點,下一層幻境轉瞬即至。

此時此刻,如果她回頭張望,就能看見一頭可愛的迷幻獸破土而出,他站在烙印着風雪冰天的褐土上,像一尊可以随意變身的雪人,他從未在人前出現過,卻一直默默地守護着玉衡幻境,他的樣貌像極了前方那個堅韌的五歲奶娃,這是對于闖過幻境之人的敬意。

……

“沐沐,我不喜歡這個孩子,才十四五歲就如此老奸巨猾,居然想用一柄破劍去勾搭未成年少女,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地布置幻境啊?”一個幻化成秦入畫模樣的迷幻獸不喜地咂了咂嘴,幻境裏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一點也沒有那個五歲寶寶可愛。”

“娜娜,你就不要計較了,我只不過提供了一點食物和清水,你卻教了那奶娃一道進階魂符,咱們打平了。”另一個幻化成陸玄英模樣的迷幻獸拍了拍娜娜的腦袋,神情中滿是愛憐。

“哼!三十六道基礎符之上還有七十二道進階符,這本是天道,以她的資質與勤奮,學會風雪冰天是遲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特意去教導些什麽。”娜娜不悅地反駁道。

“這個少年的心裏一直記挂着你的那個五歲寶寶,他若是道心不正,根本就離不開我布置的幻境,這兩個孩子就留給其他人收拾吧。”沐沐讨好地湊了過去,一副同病相憐的模樣,“娜娜,你看啊,我們困在七星塔裏已經這麽多年了,你什麽時候答應我啊?”

“死開!答應什麽?你變成我讨厭的少年模樣,還想讓我答應你?”娜娜惱羞成怒,一頓粉拳忽然朝着沐沐呼嘯而去,“從你的現在,我就看到了那個少年的明天。”

“我這不是看着他們是一對絕配嘛,我這就變回去,變成秦鴻濤行不?”沐沐假意慌亂,卻沒有閃身躲避,他的心中其實是甘願挨上幾拳的,有人登上七星塔的玉衡幻境,在往後數個寂寞無聊的日子裏,他們又有了不少談資。

“不許變!等我打膩了再說。”娜娜的身形突然陡漲了一倍,一位清秀靈靜的少女頓時迷瞎了沐沐的雙眼,她不出衆卻越看越有味道,一身白衣,淡定從容,那是秦入畫十年之後的模樣。

“等一會,我也要成長十歲。”沐沐尚未完成變身,便與撲過來的娜娜扭打成一團。

玉衡幻境裏飄起了一層薄霧,虛虛實實,卻極好地遮掩了兩個十四五歲少年的身影,迷幻獸擅長讀心、化形與幻像,他們沒有直接的攻擊力與防禦力,頭腦簡單而善良,他們以七星塔為家,用相對的自由換取了長久的壽命,不知是困擾了自己,還是迷幻了旁人,這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快樂吧。

……

天權幻境依舊是一個人的世界,陸玄英獨自站在一間煉器室內,身周連一個會動的生物都沒有,他的目光從鍛造的爐竈器件轉到牆角海量的礦石,片刻之後又移至一扇緊閉的房門之上,煉器室沒有窗,若想走出去,就必須完成房門貼士中的任務,強行突破是不可能闖出去的。

“至少三階的獨龍萬石弓嗎?”陸玄英從房門上取下了圖紙,心情格外雀躍,“沒想到這一層幻境倒是一個絕佳的教學室,至少三階的水準,全新的裝備圖,有了足料的礦材,只要鍛造的每一步都精益求精、心無旁鹜,煉制一張獨龍萬石弓絕不是什麽神話。”

陸玄英從一個櫃子裏找到了一瓶辟谷丹,服下一顆便可以數日不吃不喝,他坐在煉器室的休息區,靜心修煉了一兩個時辰,待神清氣定,便開始冶煉弓坯。

鍛造出一件與圖紙吻合的弓坯并非易事,他選中的玄鐵石正是從開陽幻境裏收獲的那根囚欄,一縷三昧真火融入火爐,他腳踏風箱,右手揮起了韋馱紫銅錘,每一錘的落點都力求精準而适宜,力量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他的煉器技藝在不斷的敲敲打打中獲得了些許提升,而玄鐵石也在一次次錘煉中漸漸地化形成弓。

三天之後,弓坯成形,陸玄英從爐火上撤下了獨龍萬石龍的雛模,長一米八,玄鐵主材,又溶入了些許滄瀾石與少量星辰鋼,他将燒紅的弓坯經涼水淬火冷卻,繼續锵口敲鍛……

時間又過去了一周,一張與圖紙一模一樣的獨龍萬石弓已經鍛造完成了,煉器室裏閃過一道白光,将達成目标的靈器收入了秘境,而那張裝備圖紙便成了他的私藏。

陸玄英走到了緊閉的房門之前,輕輕一拉,沒想到煉器室外是另一間全新的煉器室,他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找到了第二瓶辟谷丹,也找到了第二張黃泉玉仙盾的圖紙,靈器師的道路同樣是艱辛而孤獨的,若想走出這一層幻境,他就必須專注堅持地鍛造下去……

……

一面牆!遮天蔽日。

秦入畫踏入第四層天權幻境之後,眼中所見的便是這面無邊無際的光牆,淡而不刺目,一層淺金色光芒浮動在這面牆體之上,似流水也似蔓藤般輕輕地蕩漾着,她嘗試着伸手推動,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四向的去路,原來這面光牆是人力無法跨躍也無法觸及的。

她坦然地擡頭凝望,在整面光牆的中央,三十六道透明魂符依照五行系別排成了一個六行六列的方形矩陣,在這個矩陣的正下方,是六潭蘊含着靈魂之力的池塘,金木水火土和無,它們既是符墨也是這面光牆之基,或者說能量之源。

秦入畫的目光逐個掃過此間的一切,光牆上排列的三十六道魂符突然開始向中央集中,眨眼間便消失在一片浮光之中,不一會,被清空的光牆頂部出現了一道透明的炎爆符,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從天際自由落下。

“制符?”她仿佛已經獲知了某種天道法則,右手輕輕一招,燃燒着烈焰的池塘裏飛出了一縷火性魂魄,瞬息間纏繞指間,她胸有成竹,手腕輕轉,一絲魂力驅使着這縷火魂沿着某條特定的軌跡飛速描畫着。

不一會,核心篆文亮了起來,一道道契合的靈紋在透明符面上閃耀着一片朦胧的紅光,透明的炎爆符已被火性魂力填滿,她的制符一次性成功,而後,這道充實的魂符便如落葉歸根一般飄入了下方的火池。

噌!

那一汪池塘裏蘊含的火性能量頓時增長了一分,幾乎同時,空白的光牆頂部重新出現了第二道透明的生長符。

秦入畫明白了,從六系靈池中獲取相适的魂力,在光牆之上依據提示繪制魂符,成功的作品将自動進入對應的靈池,一切變化都在一道道透明魂符緩緩下墜的過程中循環不息,這不就是魂符版的《俄羅斯方塊》嗎?一個看似簡單卻絕不輕松的游戲。

透明魂符每每出現一道,她便急速繪制一道,不讓其有機會空落,以她平均半分鐘完成一道的制符速度,幾乎沒有遭遇多少失敗,哪怕真的碰到一時失誤,她也有足夠的時間重來,看着一道道五彩光芒陸續墜入了光牆下方的靈池,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湧現于心頭。

在繪制魂符的時候,選擇五行屬性相符的魂晶就能錦上添花,而以自身魂力吸取的魂魄最好是恰如其分,能夠支撐其完成一道魂符的繪制足矣,過多或過少都失了分寸。

秦入畫繪制三十六道基礎魂符可謂得心應手,金系金陽符,木系回春符,水系冰凍符,火系鑽星符,土系土盾符,無系計時符,一道道二階上品魂符在她的筆下逐一綻放,毫無一絲偏差,充沛的魂力激蕩在她的右臂之中,綿綿不絕,這種超越一切外因的快感令人幾欲破聲長嘯,她居然在天權幻境中實現了肆意制符的夢想。

時間似乎已經走過了兩刻鐘,一個欣喜的笑容剛剛浮現于嘴角,秦入畫就被出沒得越來越快的魂符與其急速下落的進度擊敗,一分鐘,半分鐘,二十秒,十秒……

“真要命!”她剛剛繪制完一道火雲箭符,另一道妙筆生花符就已經落到了光牆的中央。

她追逐着光牆上接二連三湧現的各系魂符,剛開始還能夠輕松地把控進度,越往後越變得手忙腳亂起來,未制成的魂符降至光牆底部便失去了原本透明的光澤,變得不可再制,一個接着一個,半成品越壘越高,特別是兩個核心篆字的複合魂符,她的運筆意念壓根就趕不上游戲的進度,卻又不得不在快速繪制中尋求一種精準、穩定與成功率。

終于,游戲中止了。

秦入畫看着滿牆堆積如山的半成品,長嘆了一口閑氣,她還是自大了,自以為自己的制符天賦頗高,可是速度呢?質量呢?控制呢?這一番奮戰只算是過了一把制符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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