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48章
最終,達空有了消息的這件事并沒有傳達給沈言,下面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瞞着他,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別墅裏待着,時不時去蹭蹭宋楚。
而宋楚,不知道為什麽,對他的接觸和糾纏不再表現出不悅,即使是沈言粘他粘的厲害了,他也只是摸着他的頭淡淡地警告一句。
別墅裏的其他人,簡生和陸世軒,對這件事也看在眼裏,兩人都是對感情不怎麽外露的人,陸世軒當然不用說,面兒上沒有表現出一絲異常,而簡生也只是忍耐着,對沈言愈發地寵愛。
這天早上,宋楚剛剛陪陸世軒鍛煉完回到卧室沖完澡,沈言敲門進來,道,“宋楚你陪我玩游戲吧?”
宋楚頭也沒擡,“自己玩。”
沈言又要撒嬌,“你陪我玩嘛,自己玩多沒意思。”
宋楚擡眼看他,“不聽話就出去。”
沈言撅嘴,“這麽兇。”嘴上這麽說着,也乖乖地蹲在沙發上,眼睛卻眼巴巴盯着宋楚。
饒是宋楚習慣了他這樣的眼神兒,卻還是有點不自在,擡眼看他,“怎麽?”
沈言笑嘻嘻地搖頭,“宋楚你真好看。”說着抱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
他一幅笑鬧着,無憂無慮的模樣,宋楚卻停下來手裏的動作,看着他,輕聲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一個人長的很像?”
沈言頓了一下,咧嘴道,“誰?”
宋楚微微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輕聲道,“宋楚。”
沈言動作猛地一頓,随即爆笑道,“你?哈哈哈哈,你在說我和你長得像?”
“另一個宋楚。”宋楚看着他的臉,輕聲道,“陸世軒沒說過他之前認識另一個宋楚?或許......和我也有點像?”
沈言緊緊盯着宋楚的眼睛,片刻後搖了搖頭,“沒有。”
就在宋楚要放棄從沈言的口中得到點什麽的時候,他突然開口笑着道,“不過我覺得我應該是有個哥哥的,雖然沈家的戶籍上并沒有。”
宋楚心下一凜,眸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
沈言卻還在自說自話,“哎呀,不管有沒有,反正我超想讓你做我哥哥的!”說着眼眸突然一亮,“吶!要不然你當我幹哥哥吧?好不好,我帶你去我家,跟我爸媽說一下,他們肯定會同意的!你這麽優秀。”
宋楚看着窗外,不說話。
沈言搖他的肩膀,“好不好嘛。”
“別鬧了。”宋楚揉他的頭發,眼眸竟有些柔和,“乖乖玩游戲吧。”說着就要起身。
沈言跟着起身,警惕地道,“你去哪?”那神情,就好像得知自己要被抛棄的小孩子一樣。
宋楚回身看他,“去辦事,你乖乖待着,我不走遠。”
沈言舔了舔唇,一幅我不是很信任你的模樣。宋楚揉了揉他的頭發,轉身開門出去。
門咔的一聲關上後,沈言坐回沙發上,寂靜的屋內,他的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笑容,笑容越來越大,慢慢地,竟然笑出了聲音,他像瘋了似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仰倒在沙發上,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淚。片刻後笑容戛然停止,徒留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淚珠掉落在沙發上,氤氲出一片水痕。
因為即将到來的重大任務,所以最近獵天隊暫停了作為社會勢力的那部分責任,幾乎停止了和外界的接觸,陸世軒只有要和組織開會的時候才會出去,而別墅裏的其他人,簡生沈言和宋楚幾乎從沒踏出別墅大門一步。
可是夏平,依舊不依不撓地和宋楚聯系,邀請他出去吃飯看電影逛美術館。
一開始宋楚也只是委婉的拒絕,畢竟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不能夠出一點差錯,為此他們必須杜絕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可是,在他拒絕了幾次之後,夏平打來一個意味深長的電話,說,“你不赴約,是不是因為陸世軒?”
宋楚很是詫異,他不覺得他和陸世軒之間的關系明顯到一個社會上稍微有過有點接觸的外人都能夠看出的境地。
沉默片刻後,宋楚道,“...為什麽這麽說?”
那邊的夏平食指敲着轉椅的扶手,道,“出來見一面吧,最起碼給我個交代,為什麽你不想見我了。”
宋楚擡眼看窗外鋪了一地的落葉和不遠處蕭瑟的天空,終究答了聲,“好。”
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第二天宋楚準時赴約。
第二天他出去的時候,正好陸世軒和簡生去開會,于是別墅裏就只剩下沈言一個人。他臨走前讓沈言回到自己的卧室裏乖乖待着,換好衣服之後他還特意去看了一眼,沈言的房門緊緊關着。
他下樓開車出去,三樓沈言的窗前,有一個瘦小的身影。随着宋楚的車子越來越遠,被抛在後面的別墅,和別墅三樓窗前的影子,顯得越發地陰森孤寂,即使是看上一眼,也會讓人發憷。
約定的地點是一個高檔的咖啡會所,宋楚到的時候夏平已經坐在那裏了。兩人沒有寒暄,宋楚坐下之後點了一杯黑咖啡,夏平點了一杯卡布奇諾,侍者拿着菜單轉身走了之後,夏平這才開口,“陸世軒呢?”
宋楚看他一眼,“我一個人來的。”
“你們是戀人?”夏平立刻切入話題。
沉默。
宋楚定定看着他的臉,“我們只是上下級關系,你為什麽這麽說?”
夏平唇邊浮起一絲微笑,“我是同性戀,陸世軒看你的眼神,我當然看得出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他并沒有刻意掩飾。”
宋楚倒是不這麽覺得,他勾了勾嘴角,“你找我來什麽事?”
侍者把咖啡端了上來,夏平端起來看了一眼,複又擡眼看着宋楚,“我喜歡你。”
宋楚一怔。
夏平的臉色很是柔和,似乎并不在意宋楚的震驚,“所以想知道你的心意,既然你和陸世軒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那我應該還有機會吧?”
宋楚的眼神飄向窗外,上一世的好友是同性戀,而且還喜歡上了他,這樣的消息一時間讓他有點懵。他的應變能力一向很棒,可是這只限于應對突發的事件,而這種所謂的感情狀況,則不在他擅長處理的領域之內。
夏平只是看着他的側臉,一言不發。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夏平以為不會得到回答的時候,宋楚轉過臉來,道,“我把你當朋友,”頓了頓,“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我想我們還是好朋友。”
夏平的眼神兒瞬間黯了,可是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這點掩飾自己情緒的功力還是有的,抿了抿唇,道,“...你喜歡陸世軒?”
宋楚臉色變得稍微有點冷淡,靜了片刻道,“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說着就要起身,對面的夏平條件反射起身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是一秒後理智就回來了,手指手腕以一種帶着期許和不舍的姿态,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宋楚的身影稍微頓了頓,随即決絕地背對夏平而去。
落地窗外午後的陽光溫暖地灑進咖啡屋內,夏平的身體逆着光,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多。
下到停車場之後,宋楚并沒有立刻發動車子離開,而是倚坐在駕駛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夏平往這邊走來,一手拿着手機放在耳後在講電話。
神色間不無落寞。
愛而不能的心情,他非常能夠體會,就像當年他對陸世軒一樣,所以現在他對夏平的處境非常能夠理解,以至于生出了一絲憐憫。這絲憐憫,是因為對方是夏平才會有的。
看着夏平開車離開之後,他才發動車子回家。
別墅裏還是只有沈言一個人在,宋楚把車子停在車庫,繞過回廊進到客廳就看到沈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腳步聲就笑着回過頭來看他,道,“你回來啦。”
宋楚看他穿的有點少,随即順手把空調往上調了幾度,沈言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唇角的笑意越發明顯了。
“宋楚我帶你去個地方。”沈言一臉興奮地赤腳跑過來把客廳通向回廊的門關上,然後拉着宋楚的胳膊就往裏面走。
可是宋楚現在興致不高,下意識地就像撇開他上樓去,可是看到他那亮晶晶的眼神,又實在不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對沈言有了這種不忍的情緒。
“去哪裏?”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嘛。”
沈言拉着宋楚徑直穿過飯廳往裏面那個被封閉的小客廳和書房處走。
看到眼前那狹窄陰暗的走廊,宋楚心下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周身開始有了寒意,可是沈言笑着走在前面,他就像是被蠱惑了似的,只能機械地擡腳跟着走。
沈言站在走廊和小客廳的轉彎處,轉身對宋楚說,“我想看那個書房裏的書,你能陪我去找嗎?我一個人害怕。”
宋楚的理智還在,“怕什麽?”
“這裏太黑啦。”
“開燈不就好了。”宋楚說着就在牆上摸索着尋找燈的開關,可是指腹只觸摸到牆面那凹凸不平的紋路,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沈言的眼睛在昏暗中閃閃發亮,“這裏沒有通電。”說着向宋楚伸出胳膊,慢慢抓住他的手,用力往自己身邊一帶,那一瞬間,他小小的身體似乎是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宋楚對他沒有絲毫的防備,再加上精神本就低落,剎那間就直直向他跌倒過去,意識也在一瞬間模糊起來。
跌倒的過程變得緩慢,像是電影的慢動作,過往的一切瞬間像是臨死前放映的膠片一般,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閃現。
在一個夏日的午後,爸爸牽着他的手來到這個別墅裏,他還記得當時爸爸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柔和地說,楚楚和爸爸在這裏待一個月,好不好。
他問爸爸,待在這裏做什麽。
爸爸笑着回答他,度假,這個月,爸爸不會去工作,專心陪着楚楚。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開心,他還記得接下來爸爸把他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直到他都開始頭暈了爸爸才把他放下來。
可是之後的快樂記憶呢,他蹙着眉頭極力回想,卻還是沒有任何印象。
頭腦像是要炸開般劇烈的疼痛,似乎有什麽悲傷的東西在蔓延,像是癌症一樣在所有的細胞裏迅速擴散,連身體都仿佛沒了力氣,他痛苦地喘息着渾身像是浸泡在水裏一般,綿軟無力。
突然之間,爸爸的眼神變得嚴厲起來,他呆愣在原地,這才驚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穿過了走廊站在了昏暗的小客廳裏,而沙發上坐了好幾個身着黑衣一臉嚴肅的叔叔,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不遠處,那幾個叔叔的眼神,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這才記起來,似乎剛才那幾個叔叔在商量什麽事情,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聲音壓得很低,他模模糊糊像是聽清楚了,又像是全然不得要領。
爸爸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帶着恐懼,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闖入他的視野一把把他提了起來,爸爸驚恐地撲過來,眼前的世界瞬間颠倒混亂,他很快失去了意識。
他像是擱淺的魚兒,急促喘息着渾身不停地顫抖,鬓角汗濕睫毛抖動,壓抑着的痛苦的呻吟從唇間逸出,沈言冰涼的手指撫摸着他的臉蛋兒,輕聲道,“宋楚...”
宋楚緩緩睜開眼睛,一滴眼淚自眼角滑落,滴在沈言的手上,似乎還帶着聲響。
“你暈倒了。”沈言說着順了順他的鬓角,“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宋楚掙紮着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小客廳的地板上,屋內沒有一絲光線透進來,昏暗的看不清楚對面沈言的表情。
他腦海裏一片混亂,起身順着走廊踉踉跄跄往外走。
沈言也沒有攔着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男孩的臉隐在黑暗裏,看不清楚表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那隐在黑暗中德身體竟像是彌漫着濃重的哀傷,沉重的幾乎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