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春天
烤肉需要的大部分食材和工具霍書越已經直接聯系店裏打包送來, 所以現在出門只是買點零食新鮮水果之類的,順便再看看兩個女生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霍書越平時跟林淮一起,看起來也挺酷一帥哥, 這會兒在裴歡面前話還挺多,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安然和林淮落後幾步, 跟在霍書越和裴歡兩人身後,雖然也會不時說兩句,但對比起來氣氛就要安靜得多了。
裴歡走時還回頭看了他們兩眼,準備叫安然, 被霍書越示意了一眼, 兩個人不知道打什麽啞謎,目光交流了一番, 裴歡忽然恍然大悟一般, 還回頭看了林淮好幾次, 像是感到意外, 又一副覺得情理之中的表情, 最後評價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說呢, 怪不得。”
幾個人走出小區,在路口打車。
市中心附近有一家大型連鎖超市, 不算遠, 但走過去費時間費體力。
五月的天氣十分宜人,陽光不驕不躁, 風吹來時都帶着幹爽舒适的溫度。
今天回家的學生多,這個點大多往火車站趕,車輛來來往往的,很是熱鬧。
等了好幾分鐘,才有出租車接了單。
安然坐在靠窗的位置, 偷偷看了眼前面副駕座位裏的林淮,這個角度只看得見對方靠在椅背上的腦袋。
黑色的短發被風吹起小小的弧度,看起來意外的柔軟。
安然盯着看了好幾秒,才偏開頭,将視線投向了窗外。
她捏了捏手指,手裏的奶糖染上了掌心的溫度,鼻尖的空氣裏仿佛都漾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甜味。
大概因為假期的緣故,超市裏的人就沒有那麽多了,反而不似平常熱鬧。
安然被裴歡挽着手,進了超市後直接往食品去走,霍書越和林淮各推了輛購物車,邁着步子跟在她們身後半步,女孩子講究嘴也挑,買東西難免磨蹭,他倆倒是一點兒不耐煩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麽耐心地在身後跟着。
逛了小半個小時還沒能從食品區離開,霍書越兩只手肘撐在購物車的推杆上,看着面前的半車薯片巧克力果汁之類的垃圾食品,忍不住道:“你們平時都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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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歡看了他一眼:“有意見?”
“沒,我能有什麽意見……”霍書越氣焰肉眼可見滅下去幾分,有點委曲求全地道:“等會兒還要吃烤肉的,別光被這些玩意兒弄飽了。”
說完看了林淮一眼,果斷拉攏道:“是不是,林淮?”
安然和裴歡同時停下動作,聞言都順着他的視線,一同轉頭看向了林淮。
林淮正低着頭看安然剛才丢進購物車的一袋牛奶,然後伸手把它撿了出來,然後遞給安然:“這袋日期不新鮮了。”
然後才看了霍書越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重新落到安然臉上,比起霍書越的操心,林淮顯得平靜多了,淡淡地應了聲“嗯”。
得到肯定,霍書越立即有種找回了幾分場子的感覺,表情都泰然不少,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聽見林淮繼續道:“別一次性吃太多就行,”依然是那副低低的嗓音,這會兒聽起來卻似平時那般不帶什麽溫度:“想吃什麽繼續挑吧。”
霍書越:“……”
裴歡搖搖頭:“啧啧。”
“行行行,又不是不讓你買……到時候又喊肚子不舒服……”
一個多小時之後才從超市出來,剛好中午,幾個人打車返回,直接去了小夜街酒醉白雲的酒吧。
酒吧三樓的屋頂只有一間小閣樓,另外一大片都是空地,屋子後邊靠着一顆巨大的銀杏樹,樹葉在微風中佛動着,陽光在縫隙間穿梭,慢悠悠地投下明明暗暗的樹影,十分有春天的氣息。
霍書越昨天還特意讓人來清理過雜物和落葉,看起來很幹淨整潔,騰出了陽臺正好靠近樹下的那一塊兒地方,正好适合燒烤。
他們剛到沒多久就有人把食物和工具送過來了,似乎是直接向烤肉店購買的,東西準備得十分齊全,甚至還有引燃的炭火,送貨的員工甚至都沒讓兩個女生動手,速度很快地就開始架起架子,安然甚至從裝着各種肉類的保鮮盒子裏看到了分裝的調料,很專業了。
林淮和霍書越幫忙組裝架子,安然便和裴歡清理剛從超市買回來的零食飲料和水果,蔬菜和肉都已經處理好了的,需要她們做的并不多。
小夜街這一片的房屋都建得很早了,又因為靠近學校附近,所以樓層都不高,每間酒吧的風格也裝修得各式各樣的,但這會兒沒什麽人,所以看起來沒夜晚燈紅酒綠那模樣,反而顯得像一條悠久的老街。
安然被風吹得舒服,坐在凳子上仰頭看頭頂的銀杏樹葉,裴歡之前就嚷着想到遠一點的地方春游,還買了一條餐桌布,收拾好東西之後往地上撲開,說是四舍五入就當已經在游了。
她這話安然聽得笑起來,霍書越臉上很嫌棄,卻在超市的時候口嫌體正直地配合裴歡選了一只風筝,這會兒挂到閣樓的屋檐下,“這下行了吧?”
天氣是真好,陽光嬌而不烈,所有的景色都被打了一層光似的,裴歡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竹籃來,裝了零食和餅幹,還真有點春游的樣子了。
安然大概也被裴歡感染了,在樓下洗水果的時候看見了個玻璃花瓶,酒吧因為需要裝飾的關系,擺設都挺多的,花瓶閑置着,似乎是沒被派上用場,不過樣式倒是跟樓頂的氛圍很搭。
安然看着有些心動,不自覺多看了幾眼,又想着随便亂碰也不太好,也沒有買花,于是便放棄了。
她切好水果,正準備上樓,身側忽然響起林淮的聲音:“怎麽了?”
安然猝不及防被他突然開口吓到了,接着手背一暖,是林淮伸手托住了她手裏傾斜的盤子,他的手正好覆在了安然的手背上。
安然剛碰了水,手還是涼的,所以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淮指尖溫熱的體溫,安然下意識低頭去看,他的手一直很好看,骨節分明,看着是清瘦型的,卻很有力量。
“吓到了?”
直到頭頂的聲音開口打破沉默,安然才回過神來,林淮已經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裏接過了盤子,安然收回思緒,臉有些熱地點了點頭:“有一點。”
“需要花瓶嗎?”林淮顯然是看到了,視線往剛才安然發現的花瓶的位置掃了一眼,然後看着安然,說:“那個可以用。”
安然擡起頭,洗手臺的空間不大,所以林淮站的位置距離她很近,安然擡頭便很輕易地就看到了林淮喉結的位置,她的手指在身後無意識地捏了捏裙擺,移開視線:“可以嗎?好。”
“我幫你拿。”
林淮将水果盤放到一旁的桌面,稍稍側身挪到安然身側,安然視線不由自主地放在他身上,看着他擡手越過自己的頭頂,沒費什麽力氣就把那個玻璃花瓶拿到了手裏。
然後遞給安然:“可能需要洗一下,有一點灰。”
“噢,”安然順着他的話點頭:“好的。”
安然把花瓶放到水下沖洗,林淮不知道為什麽沒走,就在旁邊看着他的動作,甚至在水濺到安然衣服上時還伸出手,提醒了一句,然後伸出手幫她把水量調小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今早出門時候安然自己腦補出來的“好像兩對情侶”的想法,雖然當時很快就強迫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有些事情越不是提醒不要去亂想,就越是情不自禁的在意。
比如現在。
四周很安靜,只聽得見水流嘩嘩的聲響以及樓頂霍書越裴歡沿着樓梯口傳下來的互怼聲,林淮雖然沒出聲,但存在感讓安然一點也沒有辦法忽視,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輕淺的呼吸——安然不能說是氣氛作祟,但這種情況下她确實沒辦法控制自己腦子裏那個莫名而胡亂的想法。
安然低着頭強迫自己認認真真洗瓶子,一邊随便找了個話題:“上面已經弄好了嗎?”
“嗯。”林淮應了一聲,接着問:“洗好了嗎?”
“好了。”安然關上水,以為林淮是要用洗手池,松了口氣,她指了指花瓶和水果:“那...我先把這些拿上去。”
林淮看着她的視線頓了一下,安然還沒來得及走開,手腕便被他攔了下,男生低頭看了看她手裏的瓶子,然後擡起眼:“你不要花嗎,安然?”
“……”安然愣了愣。
剛才林淮說可以,她就下意識答應了“好”,根本忘了沒有買花這個事情。
安然對上林淮的視線,一時間不由得囧了囧,正尴尬着,林淮笑了笑,說:“跟我來。”
安然只好聽話地跟在後邊,來到了後院。
安然有些意外:“這還有院子啊......”
院子并不大,看得出來也沒有特意管理過,花盆有些亂地擺放在一起,好幾排玫瑰,什麽顏色的都有,還有幾只盛着花的水桶。
林淮随手從旁邊的木盒裏取了把剪刀,解釋道:“之前開業的時候朋友送來的,就放這養着了,平時不怎麽有人管。”
雖然沒人管,但許是因為陽光充足,這些花竟然都長得很不錯,安然看着不由想到上大學前自己有段沉迷養花的時間,但最後到手的花都沒活過一個月,此刻感到很慚愧,“很漂亮。”
“想要什麽?”林淮走進陽光裏,轉頭看着她勾唇笑了笑,似乎随口一說:“想要什麽都可以。”
最後挑了幾朵黃色的薔薇。
霍書越看到捧着花上樓的安然時,意外地看了林淮一眼,眼裏探究的意味很明顯,林淮跟他的視線對上了一下,視若無睹地将水果盤放到桌上,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我剛好說老覺得少點什麽呢,”裴歡也有些意外,趕緊擺出手機:“哪來的花啊,快快,我先拍個照發朋友圈。”
安然笑着把花瓶擺了個合适的位置,湊過去跟裴歡一起看鏡頭。
男生效率很快,她們倆在這邊拍照,還沒拍好霍書越就已經端了一盤烤好的食物過來,安然吃了兩串,起身準備過去幫忙,還沒走近就被叫住了。
“別過來了,有煙,”林淮将烤好的盤子遞給她,說:“很快就好了。”
霍書越也沖剛走靠近的裴歡故作嫌棄地喊了一聲:“坐着吧你,別給我添亂了。”
裴歡不服:“我怎麽就添亂了!我比你行多了好嗎!”
安然:“......”
幾個人邊玩兒邊吃,吃飽之後到樓下休息。
安然上了個衛生間回來,她皮膚薄,在樓頂的樹蔭下待了幾個小時,還是被太陽曬得臉頰泛紅,用涼水拍了拍才好了些。
出來時看見霍書越和裴歡坐在吧臺邊,一個裏一個外,似乎在調酒,林淮則從二樓的樓梯下來,手裏拿着袋濕巾,看見安然時遞給她:“降溫的,可以擦臉。”
安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注意到的這種小事情,連她自己都是照了鏡子才察覺的,稍愣過後擡手接過,道了聲謝。
“然然來!這時”裴歡招手叫了安然一聲:“好玩兒的!”
安然走過去坐下,霍書越在教裴歡做雞尾酒,見她過來,霍書越擡了擡頭,忽然又朝着林淮的方向暼了一眼,說:“林淮會調一種特別好喝的,安然,你可以試試讓他給你做一杯。”
裴歡:“讓他試給你做一杯吧……你這什麽塑料中文?”
“沒說錯啊,就是那意思,”霍書越聳聳肩,不以為意:“我就見他做過一次,讓他教也不肯,所以讓安然試試咯。”
安然:“……”
所以誰給他的自信覺得林淮會給自己面子……
偏偏裴歡聽了還一臉了然的模樣,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林淮竟然也沒有反駁,或是幹脆直接拒絕,安然偷偷看了眼他,才發現對方也正看着她,似乎……盯着她看了有一會兒了。
像是等待着什麽。
安然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只當做沒聽見霍書越的話。
她沒打算開口,卻突然聽見林淮說:“你想喝嗎?”
“……”
安然有些意外地擡眼,林淮已經走到了吧臺桌裏,在她坐的位置對面,他彎腰敲了敲桌面,又問了一次:“很漂亮的酒,你可以試試,你想喝嗎?”
霍書越說很好喝,他用的确實“漂亮”來形容,安然頓時産生了好奇心,猶豫了下:“可我的酒量很一般……”頓了頓,還是決定委婉地誠實道:“挺差的。”
裴歡大概是回想到了安然醉酒的狀況,贊同地點點頭,給她補充:“多舔兩口都能醉了的那種程度。”
林淮聞言眉頭很輕微地挑了挑,幾乎看不出來弧度,他看着安然,似乎有些意外,然後很輕地笑了一聲:“是嗎。”
“……”
霍書越也笑了笑:“放心吧,說是酒就加了兩滴而已,根本沒什麽度數,就一飲料。”
安然覺得有必要盡快為自己找回點面子,于是趕緊點頭:“可以。”
林淮臉上的笑意還未散,指尖在桌面上輕點了幾下,然後才轉身去拿需要的酒水。
他随手取了兩個杯子,修長的指尖利落地動作着,看着十分賞心悅目,安然盯着他手上的動作,一時看得有些入迷。
幾分鐘後就完成了,安然沒錯過任何一個動作,但當林淮将最後将檸檬汁倒進杯子裏,杯子裏的水一下變成了種澄亮的藍色時,安然還是有被驚喜到——這種化學反應的小把戲并不難理解,但當就這麽出現在眼前還是難免會感到一點浪漫。
然後林淮将杯子推到她的面前。
安然才發現從上往下看時,杯子裏的水是漸變的粉色。
确實是很漂亮的……酒。
安然一瞬間甚至有些舍不得喝,不過又忍不住好奇味道,看了一會兒之後才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有小泡泡在舌尖跳動,甜的。
安然又嘗了一口,确實是甜的。
不過是一種會讓人覺得新奇的清甜,帶着檸檬和一點點醇厚的酒香,漂亮,而且好喝。
安然忍不住多喝了幾口,然後擡起頭向林淮笑起來:“我很喜歡,謝謝。”
林淮笑了笑,沒說話。
幾個人這會兒吃飽了都不太想動,霍書越在吧臺的櫃子裏找出來一副牌,于是坐到卡座的沙發裏開始玩游戲。
一邊随意聊着天。
“我是巧了,我轉學後剛好林淮就在我們班隔壁,”裴歡摸着牌,一邊說:“啧啧,你是真的有名啊,就是沒想到竟然會跟霍書越這種家夥混一起。”
“這話什麽意思?”霍書越:“跟我混一起是他的福氣好吧?”
“就你?算了吧。”
他倆湊在一起三句話有兩句都在互怼,安然已經見怪不怪了,林淮顯然也是,兩個人對此都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霍書越視線往兩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又看了眼安穩坐着的林淮,突然開口對安然道:“我記得林淮當時有去過我們學校一起打球,有幾次還碰過面,你倆那時候沒見到過嗎?”
說完餘光裏就見坐在旁邊的人夾着牌的指尖頓住了,林淮這個人的情緒一直很淡,外界似乎很少有能引起他特別反應的東西,偶爾情緒外放的時候也控制得很好,讓人不輕易察覺得出來。
要不是霍書越跟他這麽熟了,可能還真的看不出來他一瞬間眼裏一閃而過的莫名深意。
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擅自掀起什麽,有點不爽,但那點不滿很快被不可控制湧上來的一種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期待,還是稱之為等待的眼神比較準确。
林淮看着安然。
安然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沒想到霍書越會突然提示這個,似乎之前他也問過類似的問題,于是下意識順着他的話在腦子裏回想了下,确實是沒什麽印象,安然搖了搖頭:“是嗎,我不太記得了。”
霍書越點了點頭,忽然看了眼林淮。
安然也朝他看去,才發現林淮不知道是不是微微出了神,一張在他指尖的牌一直沒被動過。
安然後知後覺地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的感覺:“怎麽了嗎?”
林淮垂着眼,看不清臉上的情緒,他放出指尖那張牌,然後若無其事地平淡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