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跟我回去

有沒有那樣一種時刻,你明明知道他有多少苦衷,知道他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可是話在唇邊,如鲠在喉。

只是需要一個原諒的契機,可是你始終不知道如何開口。

最後的最後,言慕之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

白霂遠在美國待的時間不長,那一天的驚喜過後,便又是無盡的日常。

這期間,白霂遠和言慕之說了幾次,然而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不歡而散。

言慕之知道,有些話,白霂遠說不出口,而他也問不出。

所以只能成為橫亘在兩人之間的一道罅隙,長久不滅。

“我沒有訂婚,也絕對不會和你以外的人訂婚,這一生我都不會用我的婚姻作為任何籌碼,慕之,再過兩周,我們就回去。”臨行時,白霂遠如是道。

如果是從前,言慕之一定會将欣喜寫在臉上,可是這一次,他并沒有,他只是安靜地笑笑,然後伸手拍了拍白霂遠的肩膀:“那我等你。”

言慕之說着,向後退出幾步。

他那麽冷靜,冷靜地讓白霂遠驀然有點心慌。

“我很抱歉,之前你生病的時候我在家,可能是信號被屏蔽了,我……”

“霂遠,”言慕之垂了垂眸,打斷了白霂遠的話,他淡然自若地笑了笑:“之前你母親給我打過電話。”

白霂遠微微一怔。

“如果一定要說為什麽那天我會和你說分手,或許是因為我認為伯母說的話也沒有錯,也許我們分開才是更好的。”言慕之淡淡道。

機場的人不少,來來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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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是個偌大的移民國家,來去的人中有黃種人,也有金發碧眼的美國人,然而白霂遠和言慕之就那樣停頓在洶湧的人潮中,看起來有點格格不入。

言慕之傾身,幫白霂遠提了行李:“我送你吧。”

“……”白霂遠沒做聲,只是将行李丢回行李車裏。

他的動作難得地有點粗暴,不像是平時溫潤如玉的模樣。

言慕之看得出來,白霂遠的心情并不好,這些天他們之間始終別別扭扭,任何溫情脈脈都支持不過三分鐘。

言慕之明白,他卻不想再退讓。

如果愛情到頭來不過是對兩個人的折磨,老實說,分開也許比什麽都好。

“你跟我回去。”白霂遠忽然一伸手,将言慕之的手握住了。

言慕之怔了怔:“你不是說國內情勢不好?”

“我很抱歉讓你擔心,也不想你再一個人在國外,有什麽事情沒有我在,即使有夏幾何我也覺得不安心,而且你回來了,我也能安心做事。”白霂遠伸手,輕輕撫開言慕之眉間的郁結:“有些話我現在不知道怎麽講給你聽,我也知道之前很多事,我很抱歉讓你一個人承擔,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委屈,可是……跟我回去,好麽?”

他的語氣像是在懇求,言慕之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他會在白霂遠的臉上看到這樣不确定的表情。

他始終那麽驕傲,無論是面對什麽的時候,白霂遠都沒有放下過他的驕傲。

然而現在,他就那樣站在自己的面前,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不知道為什麽,言慕之忽然覺得嗓子有點堵。

這是他朝思暮想的對話。

曾經,白霂遠習慣将所有的一切都擔在自己的身上,好像是将兩個人的世界完完全全地隔離開來。

而現在,白霂遠終于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說,跟我回去,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言慕之笑笑:“好。”

不管你身處于怎樣的世界,我都願意和你站在一起。

“飛機票我來的時候就買好了,只是一直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真的帶你回去……我有點擔心,回去以後,你可能會面對很多責難。”白霂遠溫聲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要帶的?”

“他沒有。”夏幾何懶洋洋地開口道。

迎上白霂遠和言慕之有點訝異的目光,夏幾何怒道:“我就知道你們都把我忘了!我可是說好了要來送機的!”

言慕之失笑:“抱歉。”

這幾天心亂如麻,他還真是沒想起來夏幾何。

梁岩和梁顏也跟在後頭,丢過來一個随身包:“喏,你亂七八糟的貴重物品都丢進去了。”

言慕之有點無語,轉頭看向白霂遠:“你蓄謀已久?”

“是他們蓄謀已久,不打算讓你繼續留在這裏了。”白霂遠低笑。

他眼底的郁結驀然消散,盡數都是笑意。

言慕之嘆了口氣:“走吧。”

白霂遠十分自覺地伸手将他手中的包接過來:“嗯。”

“回去以後,有事就找我。”夏幾何認真道。

白霂遠無語:“你能起什麽作用?”

夏幾何哽住。

白霂遠輕笑一聲,伸手遞給言慕之。

他的手微微有點發顫,好像是在期待什麽,又在緊張什麽。

言慕之望望天,到底還是伸手過去,十指相扣,暖意融融。

他知道,回去的日子注定會變得更加艱難,可是他寧願站在白霂遠身邊。

無論哪裏,只要有白霂遠在,好像就不那麽艱難了一樣。

不同于上次的旅途,言慕之一路上都在和白霂遠低聲念念叨叨,連時差都抛在腦後。

“之前我走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回複我的消息?”言慕之問。

白霂遠只好第五次應道:“那時候我在家裏被纏得厲害,而且我媽媽那陣子有點神經質,将我的手機收走了。”

“伯母之前打電話的時候,聽起來很通情達理。”言慕之有點狐疑。

白霂遠伸手将言慕之身上的毛毯拉了拉:“那是一種錯覺,我媽媽她……一直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既然這樣,這次回去伯母沒有達成目的會做什麽?”言慕之有點憂心忡忡:“另外你家公司還好嗎?我看最近股價一直在跌。”

“還好,白霂卿回去撐着了。”白霂遠淡淡道。

他口中的名字,每一個都那樣熟悉又陌生。

言慕之一直都知道,自己對白霂遠的了解其實很少很少。

少到在之前只知道他是自己的老板,甚至不知道他是白氏的人。

而現在,白霂遠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低聲解釋道:“我和白家的關系一直不太好,或者說,因為白霂卿是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他是在我十歲那年才回到了白家,從那時候開始,我母親就每天忙着争取她在家裏的地位,我父親被鬧得不勝其煩。那陣子,是沒有人管過我的。”

這是言慕之第一次聽白霂遠說起家裏的事情,而且用的是這樣淡漠的語氣。

即使是想一想,都知道那個還不大的孩子在家裏經歷過怎樣的冷遇。

言慕之有點心疼,整個人窩在毯子裏頭,見四下無人就靠了過去,穩穩地靠在了白霂遠的胸口:“然後呢?”

“沒什麽然後了,白霂卿那時候心思重,一直都在提防我,恐怕現在也是。”白霂遠輕聲道。

這樣的家庭,難怪白霂遠一直都是個淡漠的性格,也難怪……

他很少提起他的家人,也很少為了家人付出什麽。

“白氏的事情,如果白霂卿想要管,我是不打算插手的,但是我母親那邊現在已經有點精神問題了。”白霂遠輕輕嘆了口氣,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言慕之。

如果不是白霂遠,是其他的朋友,言慕之一定會忿然開口說不要管他們。

畢竟他們在你小時候最需要關愛的時候,沒有給過你哪怕一丁點家人應該有的關愛。

他們那麽在意利益,就幹脆讓他們自己拼殺去。

可是這是白霂遠。

故事裏頭的人,是他的家人是他的父母。

言慕之忽然不想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倒是白霂遠輕輕笑了笑:“睡着了?”

被他這麽一說,本想裝睡的言慕之竟真的有點困了。

連呼吸都變得清淺起來,白霂遠伸手攏住熟睡的言慕之,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停頓,依然輕柔地拍着言慕之,一下又一下。

溫柔無比的節拍。

下飛機的時候,言慕之只覺得神清氣爽,他抻了個懶腰,一邊看旁邊走路姿勢頗有點怪異的白霂遠,嘲笑道:“你怎麽回事,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白霂遠無奈地看他一眼:“我腰疼。”

“哦哦哦~!”言慕之意味深長地感慨道。

白霂遠嘆氣,伸手過去:“扶一把。”

言慕之有點訝異:“真那麽疼啊?你是不是太老了?”

“……我只是被你壓了一路。”白霂遠沒奈何地望了望天。

言慕之也跟着想了想,哦,好像是。

一路上自己都在靠着白霂遠鬧騰夠了就睡,白霂遠可是沒怎麽換過姿勢。

這頭等艙坐的,簡直是把白霂遠當成可調式座椅了。

想到這裏,言慕之笑了笑:“喏,大爺撐着你,扶穩了。”

白霂遠笑笑,剛想伸手,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媽讓我來接你。”面前一輛凱迪拉克的車窗拉下來,白霂卿淡淡道:“看來是要接你們兩位了。”

言慕之微微蹙眉。

白霂卿和白霂遠長得不怎麽像,不知道是不是情感因素作祟,言慕之總覺得白霂卿長得特別像是反派。

白霂遠沉默片刻,轉頭看向言慕之:“和我回家一趟?”

他的語氣帶着一點點的不确定,一點點的征詢。

然而言慕之只是将手握得更緊,微微笑了:“當然。”

既然回來了,當然就再也不會松開彼此的手。

言慕之明白白霂遠需要用多少決心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那麽他不會讓白霂遠失望,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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