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幾天大廈出現家暴的事情影響不小, 大堂增加了四名保安巡邏,每個人員進出,持有登記在冊的工作牌才可以進入, 而且要人臉合一。

外來人員, 不管是外賣還是快送,都需要跟當事人确認之後登記個人信息,或者當面來取才能進入。

謝知時到大廈的時間是十點多, 不是高峰期, 也錯開了午休時間,進出的人并不多。

門口值班的保安,恰好是出事那天一起制服孫耀紅的人。

他看到謝知時, 有些驚訝。

“你還在這裏上班啊?好幾天不見,還以為你辭職了,你工作牌應該沒更新吧。”

“不用更新了,今天是來辦離職交接的,那天的事還多虧你。”

謝知時在登記冊上寫下自己的信息, 表情平靜,幾筆寫完後,直起身, “謝謝。”

保安一聽謝知時真的離職了, 笑着說:“那要恭喜了,之後不用加班,可以休息了。”

她聽到這句話,恍然想起自己在異類上班兩個多月,竟然加班天數也有三十多天。

真是奇怪, 之前還不覺得誇張。

現在一想, 除掉工作日和外出開會的時間, 幾乎每天都在加班。

坐電梯上樓,她進到公司,第一次懶得打卡。

她能感覺到,從她進來,周圍的視線就變了味道,有意無意朝她看過來。

林虹的工位還空着,幾位領導的辦公室只有一間開着門,是另一個組的總監。

廣告行業早上空無一人,晚上燈火通明是常事。

謝知時打開電腦,把資料靠近公司電腦,坐在椅子上等着人事打印東西。

“知知,你真的要走啊?”

旁邊的同時湊過來,壓着聲音問,“你不是做得好好的,你這一走,咱們組又要換搭檔,多難受。”

“葉總昨天在辦公室嘆了好幾聲,面試的人沒一個滿意的,比你當初是一點不如。”

“老板還跟葉總扯了幾句,大概是覺得你這麽做太損害公司利益了。”

她人緣不算好,也不算差,畢竟大家相處時間不久。

能對她說這些,多半是出于她在業內尚算不錯的能力而衍生的好感。

“申請已經通過,後面的工作就麻煩大家了。”

她難得露出了笑容,看着湊過來的幾人說。

其實,工作就是這樣。

再分得開,相處久了,一起熬的夜就成了共同回憶,有了牽扯。

說不清是什麽感情,等到分別,連仇人都會多問幾句。

趙婧走過來的時候,她并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

“飛躍海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

她拔出自己的硬盤,放進包裏,站起來看着趙婧,“知道又怎麽樣?”

“你這背刺,倒是一擊致命,今天開市,飛躍海那邊一團亂。”

“我并不認為這是背刺,只不過是還以顏色。”

謝知時對趙婧這人并不讨厭,但也說不上喜歡,之前一直相安無事。

要走了,對她更不可能有什麽話囑咐。

兩人本質上是競争對手,上升通道屬于一個賽道,合不來很正常。

不過她都離開這行了,好像也不重要。

趙婧打量着謝知時,“所以,找好了下家,還是打算結婚生子?”

謝知時出了名的拼命,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拼,但大抵猜得出來是缺錢。

現在放着一份薪資不錯的工作不要,突然辭職,的确奇怪。

“私事,無可奉告。”

她看了眼趙婧,見人事過來,點了下頭,“預祝你早日升職,得償所願。”

說完,她從趙婧身邊走過,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趙婧一怔,轉身盯着她看了看,突然說:“那祝你以後一帆風順。”

飛躍海的事,趙婧并不是打算諷刺謝知時,只不過是覺得謝知時這一手留得連久經商場的那幫股東都沒料到。

出人意料。

但又合情合理,是謝知時會做的事。

這個人看似為了錢可以不要命,實際上又倔又軸。

謝知時跟人事在辦公室裏辦理手續,填完表格後,簽名、按手印,拿到離職證明。

她跟異類的聘用關系,到此為止。

從辦公室出來,旁邊就是公司大門。

一擡眼,恰好看到葉景明。

她愣了下,很快向葉景明點了下頭。

其實,她是不打算和葉景明碰面,有的事,成年人沒必要弄得那麽清楚。

葉景明對她有好感,她不可能察覺不到。

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葉景明很有分寸,她有點無可奈何,只能避開他的好意。

“葉總。”

她開口喊了聲。

葉景明因為這幾天公司突然事情太多,看上去有一種頹然的氣質,見到謝知時,也有點意外。

看了眼時間,他問:“作為前上司,現在還有機會跟你喝一杯咖啡嗎?半個小時。”

她猶豫了下,“我……”

葉景明失笑,“知時,只是半個小時。”

“我以為我們至少算朋友。”

“朋友”兩個字,令她眼裏閃過詫異,然後釋然一笑。

“是朋友。”

各自退一步,恢複到舒适的相處身份。

事實上,她是把葉景明當朋友的。

好在,還能繼續做朋友。

他們走到樓下咖啡店,這個時間人并不多,對他們來說正好。

她要了一杯冰美式,坐下後,先開的口。

“抱歉,擅自離職,給公司添了不少麻煩。”

葉景明舒展地靠在椅子上,“不要有這麽大的負罪感,公司離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繼續轉,包括我也是一樣,所以,給自己那麽大的責任感,會很累。”

她沒有想到葉景明會這麽說,但心裏的壓力的确少了一些。

她不是個喜歡制造麻煩的人,所以這次離職的确心存內疚。

“也對,我——”

“但每個人的價值都是獨一無二的,作為公司的合夥人,我會說很遺憾你離開,因為以你的能力,能創造很高的價值,但作為朋友,我希望你這次的離職是件好事。”

葉景明的語氣并沒有半點的越界,“你需要休息,你神經繃得太緊,需要适當放松,不用那麽要強。”

太要強了。

謝知時好像就不知道“放過自己”四個字怎麽寫。

她放松了一些,點頭說:“嗯,是打算好好調整一段時間。”

“飛躍海的事,已經經過變聲處理,不會有人打擾你的生活,不過也不排除對方魚死網破,你可能要做好準備。”

“我知道的,他不敢站出來公開表态。”

陳開傑要是敢,那現在可不止是職場性騷擾的事了。

對方在明,她在暗,手裏證據不止一條,就看陳開傑是不是打算魚死網破。

葉景明沒有多打聽,點到為止的提醒。

他們只坐了一會兒,剛好喝完一杯咖啡的時間,就離開了咖啡店。

道別時,她看着葉景明,四月的天裏,人如風一樣令人感到舒适。

說實在的,葉景明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英俊多金,為人豁達,名校畢業還一身才華,三十多歲未婚,大概是真的沒有遇上緣分。

“葉景明,希望你能早上碰到屬于你的緣分。”

葉景明身上穿着一件薄款風衣,聽到這句話,揮了揮手,“知道了,再見吧。”

再見吧。

一句客套的話,這個時候,卻是真心實意。

謝知時站在路邊,目送葉景明離開,然後轉身,沒有半點留戀的離開了這條街道。

清明那天一大早,她和周故淵簡單收拾了一下,一起出門。

這次不管是齊牧還是陳進都沒有跟着,難得的假期,也該給人家放個假,回鄉掃墓。

周故淵開車,她自然坐到了副駕。

祭拜用的點心和水果、酒水還有花束多放在後面,小心歸置好。

即使他們認識的時間并不短,但單獨相處的時間的确很少,沒有話題,一路保持沉默。

直到車開進墓園後,周故淵才開口說話。

“等會在墓前,希望你改下口。”

人一旦死亡,就再也不屬于這個世界。

所有的記憶都是活着的人保留,懷念也是活着的人在承受,九泉之下能夠心安的話,也無非是安慰自己,想要少點遺憾。

她能夠理解周故淵的想法,所以點了頭。

“放心,我會告訴媽,以後我們會彼此照顧,相互扶持。”

本該在婚禮上說出來的結婚誓詞,換個地方也無妨,只要見證的是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人就行。

車停好,他們拿着東西往半山腰走。

早上七點多,墓園裏沒有多少人。

才下過雨的天,有點涼,青蔥的松柏随處可見,不時有雨水滴下來。

她跟着周故淵走到墓前,看到了周故淵媽媽的墓碑,上面寫了她的名字——鄭婉。

照片上的鄭婉還很年輕,大概三十出頭。

樣貌溫婉,神情平和。

周故淵站在墓前,面無表情,只是在彎腰放下花束時,眨了下眼,随後直起身。

“媽,我們來看你了。”

鄭婉在他十四歲走的,現在已經有十一年。

其實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并不多,那會兒他更喜歡在學校裏跟朋友們到處玩。

放假也是在房間打游戲或者是跟朋友一起打球。

鄭婉一直很安靜,也很溫柔,對他幾乎沒有嚴厲的管束,直到鄭婉離開,他才驚覺,他失去的是什麽。

謝知時彎腰把花放下,看着照片裏的鄭婉。

高中她是見過的,開家長會,一月一次,學期末還有一次。

鄭婉是同學之間都會羨慕的那一類家長,她記得,周故淵每次在起哄聲裏,一臉不在意又暗自竊喜的樣子。

很有面子。

誰都想要這樣的媽媽。

“媽,我是謝知時,他的高中同學,我們見過。”謝知時察覺到周故淵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神,并未停下,“我們結婚了,我和他一起來看您。”

他們結婚了。

不論感情真假,都是夫妻。

“以後我們會好好相處,您放心。”

他們站在墓碑前,默契地注視着鄭婉的照片,沒有再說話。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終于更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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