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離學校大門快三百米的位置, 停了一輛價值不菲的車。
司機在前面給她帶路,到車外停下,向她點頭示意, 沒有上車, 反而在人行道上等着。
站在車旁,她想了幾秒才走過去拉開車門。
不得不說周則城的确很像周故淵的父親,尤其是在表達态度的時候, 方式一樣。
坐進車裏前, 她向周則城點頭示意,免得無端背上不懂禮貌的名聲。
沒辦法,周故淵作為金盛銀行實際上的掌權人, 周家在荔城受到的關注很高。
一個出身太過普通的周太太,運氣好嫁入豪門,要是還不識趣,難免會成為周故淵履歷的“污點”。
“您主動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她不太習慣和無關的人相處, 實際上,除了工作,她根本不跟人相處。
高強度的工作, 導致她失去了社交欲望, 甚至希望在休息的時候可以睡一天,但往往會被饑餓或者工作打擾,沒辦法實現。
“以你家的情況,為什麽會認定他現在和你結婚會是一輩子?”周則城的話很傲慢。
令人不适的态度,高高在上。
“我們是不是能在一起一輩子, 只有時間才知道答案, 你我他都沒辦法提前給出正确的回答, 所以——”
她語氣平靜,沒有被激怒,也沒有覺得難堪,“我選擇當下。”
“難怪他會跟你結婚,你很聰明,懂得怎麽樣去應對他的脾氣,他那個性格,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周則城笑了下,“他現在要對我趕盡殺絕,我也能理解,我的确對不起鄭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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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種東西沒辦法控制,我讨厭他那個母親,還有他。”
“盡管你是長輩,但恕我不能理解您的想法。”她坦言道:“盡管以您的出身而言,婚姻自由很難,但我想如果您堅持,或者能做到周故淵的份上,那您也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周故淵是周則城的兒子不錯,但周則城上面還有一個人脈都在、地位不低的周老爺子。
在他身上施加的婚姻壓力不會小,但周故淵沒有結婚,甚至和她結婚。
那就說明,更多時候,選擇也不完全是被動。
“你是在教育我?”
“不敢。”
謝知時終于轉頭看他,“周先生,如果你想讓我們終止這段婚姻,不該來找我,反而應該找他,至于別的事,很抱歉,我幫不上什麽忙。”
“你不會離開他?”
“如你所想,我出身普通,之前又欠了一筆債,他為我還清債務,還和我結婚,于情于理,我都沒必要結束這段婚姻。”
周則城臉上的從容終于有了裂痕,像是惱羞成怒。
他在找上謝知時前,沒有想到過這個女人會這麽難纏,實際上他覺得應該有勝算。
閱歷、見識、頭腦,他覺得謝知時都平平。
唯獨一張臉很出挑,但年輕女孩永遠都有,她不可能靠着過去相處的濾鏡拴牢周故淵。
所以他選擇在周故淵出差的時候找上謝知時,打算作為突破口。
結果踢到了金剛板。
“你不怕我錄音?”
“沒什麽好怕,他很了解我。”
不管時隔多久,她覺得周故淵是了解她這個人本質的。
哪怕,分開了六年。
“那他有病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既然這麽放不下他,那也該知道那六年他不好過。”
謝知時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凝固,不解地看着周則城。
周則城似乎找到了進攻點,“看來你并不知道這件事,他就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盡管治療醫生說治愈了,但你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像是好了嗎?”
“謝小姐,你現在是可以做個闊太太,但他瘋起來,說不定你就重蹈覆轍,據我所知,你家庭的不幸也有父母感情的緣故。”
真是——
不可理喻。
至今她都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在談判的時候專門戳別人痛處,
實際上這種技巧很像狗急跳牆的做法,除了激怒別人,毫無用處。
“所以——”
“您似乎誤會了,我和他在一起,是心甘情願,至于他的病情,我想主治醫生比您有權威性。”
“他是個瘋子,你就陪着他瘋?”
“如果我是您,我會考慮接下來如何套牢手裏的資産,而不是來找我。”
盡管只相處很短的時間,但她能理解周故淵對這個父親的憎惡。
的确太讨厭了啊。
一個父親做到這種份上,除了生理意義上的父子關系外,的确沒必要再有其餘關系。
她伸手搭在門上,推開後要下去,想到什麽動作頓了下。
“周先生,忘了告訴你,你認為我在經歷了你所調查的事情後,還能做個正常人嗎?”
說完這句話,她離開這輛可以在荔城買兩套房的車。
時間比她想的要短,也的确是因為沒什麽好談的。
向等在外面的司機點頭示意,她背着包穿過斑馬線,邊往奶茶店走邊打開手機。
這個時候她才看到周故淵短信。
【嗯,不過很快聊完,走的時候他看上去不太高興,我想大概是我得罪他了。】
回完之後,她看到奶茶店門口的謝思月,正在兩棵行道樹之間來回走,低着頭,像是在數步子。
她走過去,離了一點距離。
“等得無聊了嗎?”
“姐!”謝思月聽到她聲音,擡起頭,表情一下變得高興,“沒有,她們也才走,我不想坐在裏面吹空調,有點悶,所以出來等你啦。”
“那我們回家,順便買點火鍋配菜,今晚吃火鍋。”
“好啊,那給媽媽說一聲,免得她又要炒菜。”
“嗯,我給她發條信息。”
難得有時間待在家裏,又不用工作,她幹脆在桐花路多待了兩天,還和盛楠月一塊吃了頓飯。
不過盛楠月新交了男朋友,目前熱戀,那天在一起待到很晚。
平時見面吃飯,多是互相吐槽工作的事。
現在沒了工作,聊天矛頭變了對象。
馬上換季要買的新衣服,最近熱播的影視劇,還有比較好看的口紅,難得的有了除吐槽外的新話題。
她有點好奇,為什麽盛楠月沒問她跟周故淵的事。
只問她最近結婚了感覺怎麽樣。
周故淵還是她自己提到的,不過只說了她出差。
他們婚姻的內情沒必要向人吐露,反正在其餘人眼裏,他們就是高中同學多年後重逢,舊情複燃。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除了“舊情複燃”四個字。
不過晚飯後分開前,盛楠月問了她家裏的債務情況,然後還出其的提到了婚禮。
婚禮?
她坐在書桌前,手邊放着一個筆記本。
沒寫什麽東西,塗塗畫畫了大半本,都看不出什麽東西,有一只眼睛,有一朵花還有一片葉子。
畫工很差,只能勉強認出來是什麽。
她和周故淵結婚以來,就沒想過會辦婚禮,畢竟——
又累又麻煩。
只是盛楠月突然問起來,她不免會受到影響。
如果要辦婚禮的話,那一定要省去長輩發言的環節,她不喜歡。
趴在桌上,望着外面的夕陽,又去看手機屏幕。
沒有新消息發來,之前發過去的也沒回複。
她昨天在網上買了不少書,估計明天能送到南山壹號。
工作的事暫時沒下文,她有點想繼續考研,學校還沒想好。
不過荔城僅有一所211,也是全省的唯一一所985高效。
她不想離家太遠,所以打算真的考,就考這個,回家也方便。
周故淵不喜歡她的工作就算了,應該不至于阻止她上學。
正想着,忽然她手機亮了。
飛快坐起來拿起手機,勾了勾耳邊的頭發,結果看見電話是物業打來的。
眼裏的期待只出現了很短時間,再找不到蹤跡。
“你好,請問是謝知時小姐嗎?”
“我是,是有什麽事嗎?”
物業一般不會主動打電話,除非逢年過節或者收物業費。
一時間疏忽了為什麽這裏的物業會找到自己,而不是張虹或者謝思月。
再或者是周故淵。
“是這樣的,我是小區門衛。小區崗亭這裏有幾個人,說是你們親戚,我讓他們登記,他們又不願意,說不出你們住的單元門牌號,但說了你和周先生的名字,所以想找你确認下。”
“親戚?”
謝知時眼神冷下來,“我沒什麽親戚,我家就——”
她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謝大姑的聲音,隐約還有她小姑,還有她姑父、叔叔。
“謝知時,你這個不孝女,你們母女害死了老四,現在還不管兩個老人,不接電話,你們怎麽這麽惡毒啊,作孽啊!竟然有你們這樣的人!”
“抱歉謝小姐,如果不是你的親戚,我們立即把人請走。”
“……給他們說,我現在下去。”
謝知時挂斷電話,拿上外套走出房間,張虹正在看電視,見她要出去,問她出門做什麽。
她沒說謝家的人鬧過來,只說出去拿快遞。
說完就下了樓。
今天天氣不錯,但到底還沒到五月,到了傍晚就開始冷。
她穿着針織外套走到小區門口,還沒走近,謝大姑就看到她,跟蒼蠅看到了蛋糕,恨不得立即撲上來。
“我說了我們是她親戚你還不信,你看她這不就來了,謝知時你個小畜生,不接電話是吧?還教唆你媽連老人電話都不接是吧?你也不怕你爸在下面不瞑目,不認你,爬出來找你算賬。”
謝大姑說話一慣的難聽,她也沒在意。
她走過去,表情很淡,向為難的門衛抱歉地點頭,微微歪了下頭,偏薄的嘴唇說出來的話也顯得涼薄。
“你這麽喜歡提我爸,為什麽不下去問問他是怎麽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