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覺有情

更新時間2013-10-11 17:03:21 字數:2065

談風聲驀然回頭,一臉潮紅,對抱抱熊後面的景小軻說:“小軻,來一嗓子。”

景小軻微笑搖頭。

談風聲不由分說,牽住她手拉起,遞過去酒瓶,兩手一拍,大叫:“有請美女登臺。鼓掌!”

景小軻神色忸怩,緊張的握着酒瓶,細聲細氣的清唱。街道上不時有汽車飛馳,談風聲相信在座的包括自己沒人聽的見小軻唱了什麽,饒是如此,光是一見美人婀娜身姿,道路兩旁的食客已是瘋狂叫好了,掌聲如雷!

但談風聲由那隐約的曲調,猜測出了這首歌的名字——“習慣一個人生活”,那首他醉酒時即興演唱的歌,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暗中還是有些欣喜的,想不到這首歌聽衆還蠻多的嘛。

結賬時,夜市攤子的胖老板雙手連搖,說什麽都不收錢,爽朗的笑說:“活這麽大,第一次聽高潮疊起的演唱會,值了!”

坐上回程的公交車,人雖不少,但後面尚有幾個空位,談風聲并沒走向公車裏端,而是拉着景小軻坐在了前排老孕殘的位子上。

景小軻就問了:“坐後面不好嗎?坐這裏你可能要讓座的。”跟着垂下頸子,壓低聲音說:“你看他們,看咱倆的眼光都不對了。”

“那你還跟我坐這兒。”

“你都坐這兒了,我能去哪裏!”傾瀉而下的秀發掩映的面孔更深了。

談風聲靠在椅背上,說:“我不是傻,讓座就讓了。我擔心別人坐這兒,不肯讓。”

景小軻眼光一斜,定定看着他,沒在言語。

站在樓道口,景小軻手扶牆壁,嬌豔的臉頰裏泛着奇異的白。看見談風聲望過來,忙說:“好久沒這麽開心了,上樓的力氣都沒了。”

談風聲忽然詭異一笑,蹲在她面前,一拍腰背。

景小軻愣了愣。

“傻愣着幹嘛,我被你上去啦。先說好,不是我吃你豆腐,是你求的。”

景小軻慢慢曲下身子,一只手墊在他肩頭,另一只掕着抱抱熊的長耳。談風聲反過手摟住她膝彎,大叫一聲:“起飛咯。”

健步如飛,“蹭蹭蹭”片刻間上了三個臺階。談風聲背負一人,上樓非但沒平時乏力,反而覺的精神百倍,速度不減,就在踩一樓最後一個階梯時,腳下一個沒踏穩,身體一歪,失去平衡,“啪”的重重趴在地板上。

景小軻“啊”的一聲驚呼,雙眼緊閉,死命的纏住他脖子,好在下面有個肉墊,出了一絲驚吓,倒沒感到痛。

“風聲,你不要緊吧?”雙手按着他肩,意欲站起。談風聲重新摟住她膝彎,站起來,說:“我身強力壯正當年,受不了傷的。剛才起落架出了點兒毛病,咱們重新起飛。”

景小軻慌忙抓緊他肩,下颌抵在他耳根,說:“不,不,你慢慢走就好,我喜歡慢慢悠悠的。”

談風聲會心一笑:“好,你喜歡慢慢悠悠的,我慢慢悠悠的就是了。”

一步一個臺階,恍若一步一場流年,站在二樓,二十幾個流年已甩落身後,而他倆還跟當初踏上臺階時一般模樣,仿佛時間匆匆,青春都來不及老。

景小軻摟着抱抱熊,背貼緊冰涼的鐵門,沉默着不說一句話。

談風聲喘着粗氣,說:“你就......不說點兒什麽感謝的話?”

長發的陰影遮住了她四分之三的臉孔,尖尖的下颌一動,有柔緩的聲音傳來:“謝謝你給了我一生只此一次的歡喜。”話裏殊無歡欣,濃濃的盡是化不開的惆悵。

談風聲心裏一緊,大笑一聲,說:“你如果喜歡,我可以給你免費當電梯。而且,”一拍胸膛,“我這臺電梯穩定性好,超級安全,呼吸暢通,有求必應,難能可貴的是這是一臺可移動式的電梯,會出現在你希望它出現的地方,終身免費,無須擔心質量問題。”

忽然,空氣裏蒸騰起水霧,談風聲一低眼,看見小軻腳邊有一滴一滴的水印,雨仍在持續不斷的落下。那個哽咽的讓人心疼的聲音說:“我......我哪有那麽好的福氣。就算電梯保修包換,終年運行,乘電梯的人也不可能終年無損。”

談風聲聽的糊裏糊塗的,但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知道這個同為景俠女兒的女孩兒,跟小荊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鎮日裏安安靜靜,無事自傷更是家常便飯,有時候他也撞見過這女孩偷偷抹眼淚,但問了,又問不出個因由。最後只能歸根于天性使然,就像林黛玉跟史湘雲一樣,處境類似,性情迥然。

但因為心裏的疼,談風聲還是笑着安慰她:“我也常碰見希望渺茫的事,可我總會對自己說,怕個糞糞啊,人生沒有不可能,只有各種或許能,又死不了人的。”

這句話暗含诙諧,景小軻聽了果然嘴角輕揚,臉上有了淡淡的笑,說:“還是謝謝你,風聲。可是真的不敢再有下次的,要是叫我老爸知道了,你又得遭殃了。”

談風聲渾不在乎:“人家說千金博一笑,我能用一頓遭殃博你一笑,值得,值得。”

景小軻掏出鑰匙,開了門,左腳跨進門檻,忽然轉身撲進談風聲懷裏,只是因為有了抱抱熊這個電燈泡夾在中間,景小軻也僅僅是額頭觸着了他胸口。停了約四五秒鐘的樣子,景小軻跑回屋子,關上了門。

談風聲乍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該怎麽形容呢,就像寡居都市五十年的人一日登臨絕頂,突見山勢巍峨,江流磅礴,直欲與之相融,渾然而成一體。

胸口似乎還沉澱着她的體香,衣襟處有一絲長長細細的黑發,談風聲拈起放在鼻端輕嗅,如絲如縷的香氣飄進心口,若斷若續,撩人情懷。

談風聲不舍得丢棄,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內衣口袋裏,就像揣了一簇溫熱的火焰,時刻供給他暖和力,驅散了入夜時應有的疲累困乏。

所以,和衣而眠的談風聲,如人所願的失眠了。躺在床上,左一圈,右一圈,翻過來,滾過去,忽而一笑,忽而一笑,精神百倍,跟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沒什麽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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