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榮涅在找不到餘扶寒的時候,就提前給劇組多請了半天假。
他現在回劇組剛剛好。
換上古裝扮相出來,餘扶寒跟這場戲的演員對了對戲,雙雙站到攝影機後。
餘扶寒很适合演戲。
這是跟他合作過的不少導演都說過的,誠然,他比不上圈子裏的某影帝,卻天生自帶一股鐘靈琉秀的氣質。
他所飾演的反派是大齊王朝的質子,一個有着悲慘身世的反派,乍一看角色性格可能會覺得是個神經病,演好了卻非常吸睛。
榮涅很相信餘扶寒的眼光,原因無他。
餘貓貓雖然沒什麽文化,但在挑角色這件事上跟安了雷達似的,凡是他第一眼就看上的角色,最後幾乎沒有不火的。
哪怕開播之前口碑再差,劇本再如何差強人意,他都能像有逆風翻盤。
所以榮涅從來不限制他選角。
反派名公茗,從小被交換到男主所在的大齊王朝做質子,因為身份低微,再加上處境上的尴尬,養成了一顆扭曲腐爛的心。
長大之後,他混入朝堂,以質子之名在朝堂之上混的風生水起,和各位皇子公主都是至交好友。
表面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內裏卻是朵正兒八經的黑心蓮。
而男主則是大齊王朝最不受寵的十六皇子,母妃地位卑微,連帶他也不好過。
巧就巧在,十六皇子的住所和這位南國質子的住所,同在深宮,也僅一牆之隔。
這就是故事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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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拍的這場戲是兩人分別多年後,朝堂初見。
榮涅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攝影機,旁邊的導演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皇上身邊的小太監拖長尖細的聲音,高聲喊道:“宣——十六皇子進殿!”
聲音遠遠的傳出去,金銮殿前的太監跟着傳喚。
導演比了個手勢,鏡頭從餘扶寒飾演的南國質子身上一掃而過。
他面色和熙,卻在無人瞥見時微側頭,琥珀色的瞳孔中一掃而過的是諷刺。
南國質子并不知道這位十六皇子就是自己兒時的玩伴,只是早前有所聽聞,十六皇子是個草包廢物。
他對這種人,自然看不上眼。
鏡頭轉換到殿前。
有人踩着白玉階一步步踏上來,黑靴沉穩有力,一截玄色的長袍衣擺跟着在鏡頭裏露面,慢慢推移往上,卷雲紋邊的袍角、腰間墜着的一枚碧色玉佩、寬大的腰封、齊整的前襟……慢慢挪到了那張臉上。
南國質子在衆臣中擡頭,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
十六皇子似有所覺,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而過,像兩片鋒利的刀刃擦在一起,翻卷出駭人的刺耳聲響。
“卡——這一幕完!”
餘扶寒入戲快,出戲更快,一溜煙跑到椅子上坐着,手裏舉着個小風扇呼啦啦的吹。
阮啓輪——十六皇子的扮演者跟着湊了過來,和他搶風扇。
兩人合作過不少戲,關系很熟,熟到阮啓輪知道餘扶寒一張冷臉下是個什麽嚣張的性格。
“打個商量。”阮啓輪說:“你下次能不能別壓我戲,再這樣下次我不跟你拍了,嘿,一和我對戲就壓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餘扶寒把小風扇搶回來,“天生麗質。”
阮啓輪從善如流的把小風扇搶回來,“聽付導說,新加了個投資人,晚點可能要來探班。”
礙着周圍還有人,不能一腳把他踢出去,餘扶寒無所謂道:“哦。”
阮啓輪道:“這投資人你應該聽過,好像姓顧,顧氏集團的那位吧。”
餘扶寒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兩秒後反應過來,懷疑自己聾了:“你說誰?”
阮啓輪道:“顧總,顧氏集團的那個,全名好像叫顧黎戈。”
餘扶寒:“……”他聾了。
顧黎戈來探什麽班?他是來偷貓還是探班?
靜默兩秒,他從榮涅口袋裏掏出手機,未讀消息裏有個紅點點。
——餘魚在你那邊?我晚點來接它走。
發信人是該死的顧黎戈。
餘扶寒:“……”
他就知道,怎麽可能是來探班,這部戲壓根就沒有顧氏集團的投資,中途突然加進來,花這麽多錢就為了光明正大的搶一只貓。
該說他錢多呢?還是腦子不好呢?
餘扶寒忐忑了兩小時,下戲換好了衣服,最終在片場入口瞥到一個眼熟的身影。
……居然還真來了。
餘扶寒當沒看見,把剛跟着他一起出來的榮涅丢下,扭頭就往化妝間走。
片刻後,化妝間的門被人禮貌的敲響了。
顧黎戈在陌生人面前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态度甚至可以稱得上彬彬有禮,對上貓的時候才是個恢複本性的神經病。
餘扶寒裝死兩秒,把門打開。
門口的男人面色冷淡:“我來接餘魚。”
餘扶寒微皺了皺眉頭,發揮了自己險些稱為影帝的演技,“餘魚?它今天有點不舒服,我把它放在家裏了。”
意思很明顯,他這裏沒有某人心心念念的貓,有多遠滾多遠。
顧黎戈的面色微微沉了沉,視線在他換好的衣服上一掃而過。
“在外面等我,我跟你去接。”他身處上位久了,說話自然而然帶着股命令的口吻。
餘扶寒當即就要炸,餘光瞥到不遠處正朝這邊走來的劇組人員,心提起來,胡亂敷衍點頭道:“嗯嗯。”
他猛的關上化妝間的門,一點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跟外面的偷貓賊有交集。
門口有交談聲,随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餘扶寒今天的戲份已經沒了,趁此機會逮住榮涅上車就跑。
榮涅奇怪道:“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餘扶寒看見他這張臉就來氣,氣鼓鼓道:“因為你給我簽了亂七八糟的合同,索命鬼剛剛跟我說,要和我一起上門要貓。”
榮涅反應了半天索命鬼是誰,眼神複雜的看了眼他。
有些事餘貓貓是不知道的,顧家在A市豪門圈子裏一向沒什麽好名聲,尤其是現任家主顧黎戈,年輕時候是動過真刀真槍的。
那天上門來的三人中,一直沉默的第三人身上的氣質非同尋常,榮涅仔細觀察過,他虎口處很厚的繭子,左右手各有不同程度的硝煙氣味。
恐怕他們不答應,顧黎戈真的會硬搶。
雖然榮涅至今沒搞懂,他為什麽這麽執着一只脾氣大過天的貓。
但能不惹還是盡量少惹為妙。
反正普通貓的壽命不長,回頭随便找個理由說那只貓病死了,這件事就算全須全尾的解決了,既不得罪顧黎戈,也能順勢讓餘扶寒人憑貓貴,攀上一條關系。
榮涅肚子裏的勾勾算算,餘扶寒一概不知道,只當他腦子被門夾了。
餘扶寒生了一路的悶氣,車子開到一半,他的視線往外一瞥,看到了眼熟的車牌號。
他趴到窗邊仔細看了看,發現有輛車正不遠不近的跟着他們。
關鍵是……那車牌號該死的熟悉。
那是顧黎戈的車。
他居然還真的跟上來了???
他到底圖什麽?追一只貓追這麽緊,現在還開始尾随了。
餘扶寒面色幾經變換,安慰自己說,顧黎戈也住在同一個小區,順路而已,他不能把人想的這麽壞。
他默念了好幾遍,睜眼就看見那輛商務車,和他停在同一棟樓的停車場。
餘扶寒:“……”
他瞪向榮涅,憤憤道:“索命鬼上門追債來了。”
榮涅:“?”
話落,秘書上前來彬彬有禮的敲了敲他們的車窗,玻璃一搖下來他就擺出了眼熟的笑容:“好巧,餘先生,真的是你們,我之前在路上還以為看錯了。”
他話音一轉:“不過既然這麽巧,我們順勢上樓去領一下貓吧。”
秘書身後,顧黎戈不緊不慢的從車上下來,高大的身形有一半都被遮掩在車場黯淡的光線下。
餘扶寒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顧總似乎不住這棟樓。”
秘書道:“顧總昨天剛搬了家。”
餘扶寒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警惕的看向他。
秘書道:“顧總現在住在y棟4802號。”
餘扶寒:“……”榮涅的公寓在Y棟4801,兩家“剛好”是對門。
秘書道:“既然這麽巧,您和顧總一起上去吧,在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
他話落就走。
餘扶寒在榮涅一臉迷幻的表情中不情不願的下了車,和緩步走來的顧黎戈登上了同一部電梯。
榮涅試圖拉近他們的關系:“顧總,還真是巧啊。”
顧黎戈:“嗯。”
榮涅道:“聽說今天顧總去劇組探班了,我和小餘走得早,沒能跟您打聲招呼,可真是遺憾。”
顧黎戈:“嗯。”
榮涅锲而不舍:“只是不知顧總怎麽會突然搬家?”他試探道:“是因為餘小魚嗎?”
他順嘴把餘扶寒的小名喊了出來,幸虧餘跟魚同音。
顧黎戈還是:“嗯。”
榮涅:“……”
這天聊不下去了。
片刻後,顧黎戈突然問:“你為什麽叫它餘小魚?”
榮涅這一瞬間以為他察覺了什麽,對上他極具威懾性的眼神,動作頓了頓,不着痕跡道:“昵稱罷了,再說,他比較習慣別人這樣叫他,原本取的名字就叫這個。”
餘扶寒聽着,在心裏悄悄“呸”了聲。
他才不習慣餘小魚這麽難聽的名字。
開了公寓的門,餘扶寒率先邁進去,準備去卧室變個身,再大搖大擺的出來,結果被顧黎戈喊住了。
“我有些事想問餘先生,勞煩榮先生幫我把……餘魚帶過來。”
餘魚這兩個字在他舌尖上輕輕滾了滾。
餘扶寒的動作頓住。
被點到名的榮涅臉色有一瞬間的抽搐。
餘扶寒不進卧室,他到哪兒再去找只貓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