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畢業咯!”

無數張試卷在蔚藍的天空中飛揚,雪花般落在教學樓上空。

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落幕,青春最後的舞臺是六月初,那一場關于未來的考試。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陳竹也終于拿到了自己的駕照。

很快,徐蘭庭發了個酒吧地址過來。

徐蘭庭在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說:“第一次,得留給我。”

陳竹忽視了男人話裏的深意,謹慎地發動車子,在城市的街道緩緩行駛。

意外的,沒有徐蘭庭在副駕駛悠哉悠哉地說話,陳竹還有點兒緊張。

他專心致志地留意着路面的情況,将車子開得很穩。

到酒吧的時候,陳竹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徐蘭庭的保镖不在門口,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朝他跑過來。

陳竹認出來,是徐蘭庭的表弟。

徐江氣喘籲籲地拉開車門,有些急地将陳竹扯下了車,“得得得,你先進去吧,我來找車位。”

“怎麽了?”陳竹見他一臉慌亂的模樣,不由疑惑。

徐江嚷嚷起來,“有個傻比惹事兒,看着人模狗樣的,誰知道力氣賊大,給我表哥一頓揍啊——”

話還沒說完,徐江就見少年一路小跑着進了酒吧。

“嗐。”徐江嘆氣,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兒自言自語,“毛頭小子哪兒玩兒得過千年的狐貍。”

陳竹穿過人群,努力在昏暗的燈光中分辯着人影。

終于,他看見了徐蘭庭。

卻是見到徐蘭庭被人按在牆上——按着他的男人身形高大,眉目間滿是兇狠暴戾。

眼見男人的拳頭要朝徐蘭庭臉上砸去,陳竹來不及多想,他一個箭步沖上去,狠狠撞開了男人。

以暴戾解決問題素來不是陳竹的風格,他只是擋在了徐蘭庭跟前,偏瘦的身軀還沒有長出豐滿的羽翼,卻拼盡所有,保護着身後的人。

徐蘭庭望着陳竹單薄堅定護着自己的背影,眼神一動。

“蔣明卓,你瘋了嗎?”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

陳竹循着聲音望去,看見了上次在酒吧遇見的那個漂亮男人。

他記得,那人名叫沈知夏,貌似是徐蘭庭的發小。

沈知夏扯着男人的胳膊,臉上憤怒卻又心虛,“蔣明卓,我真的,跟他沒什麽!”

男人甩開沈知夏的手,冷冷地朝他掃了一眼,“你閉嘴。”

陳竹弄不清楚眼前的情況,也不知道徐蘭庭的圈子到底有多複雜。但是,他扪心自問,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徐蘭庭受傷。

陳竹上前,推開了沖上來的男人。

男人沒有将陳竹放在眼裏,只狠狠盯着徐蘭庭,沉聲說:“滾開。”

陳竹并沒有因為男人眼底的兇悍而退讓,仍一動不動擋在徐蘭庭跟前。

身後,徐蘭庭靠近,附在陳竹耳邊低語:“沒事兒。”

肚子上挨了一拳,徐蘭庭微微弓着腰,臉上卻雲淡風輕,“開車來的?”

陳竹悶聲應了一句。

徐蘭庭抱着陳竹的腰,“哥沒事兒。”他半靠在陳竹身上,面上竟流露出笑意,“走吧。”

扶着徐蘭庭往外走的時候,陳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兩個男人。

當見到沈知夏在哭,而那個男人卻無動于衷的時候,陳竹明白,走到盡頭的感情,是再多的眼淚都無法挽回的。

“考得怎麽樣。”徐蘭庭系好安全帶,絲毫沒有坐新手車的緊張。

陳竹:“正常發揮。”

“這麽謙虛啊。”徐蘭庭伸了伸腿,卻不慎扯到了傷口,疼得眉頭一簇。

陳竹握方向盤的手一頓,随後問他,“你,真的不用去醫院麽?”

看着陳竹嚴肅的神情,徐蘭庭莫名一樂。想當年他被丢進部隊裏摔打的時候,這孩子怕還在上幼兒…

哦他忘了,陳竹沒有上過幼兒園。

“嘶。”徐蘭庭輕輕嘆息,“沒事兒,回頭抹點兒活絡油就成,不用費事兒去醫院折騰。”

陳竹聞言,便不再多言。

一直等到車子穩穩停好,徐蘭庭也沒等來對方的詢問,他雙眼一眯,沒有下車的意思。

“怎麽,不問問今兒是怎麽回事?”

狐貍親手布置好了陷進,獵物如願上鈎,卻沒有掙紮。

倒有些無趣了。

陳竹一錯不錯地盯着徐蘭庭,開口:“和我有關系麽?”

徐蘭庭一笑,方才陳竹的袒護和擔憂全都寫在了臉上,說陳竹不在乎他,怎麽可能呢?

“哦?”徐蘭庭靠近,薄唇若即若離地擦過陳竹的耳尖,“那你不問問,我跟沈知夏到底是什麽關系,不問問,我為什麽會受傷,不問問——”

徐蘭庭輕笑,“我更在意誰麽?”

陳竹自嘲一笑,這些問題,他有問的必要麽?

再者,他有什麽資格問他徐大少爺的私事兒?

“徐蘭庭,你想要我答案,我早就給你了。”他不懂徐蘭庭一次又一次的試探究竟是為了什麽。

難道耍他玩兒很有意思麽?

陳竹不再跟這人費口舌,徑直将人推開,解開安全帶,下車,嘭一聲關門。

車子裏,徐蘭庭似自言自語,“啧,不上鈎呢。”

他緩緩打開車門,又換上一副斯文敗類的嘴臉,朝陳竹一笑,他勾着陳竹的腰,将人往酒店帶,“傷口疼,你給我揉揉,嗯?”

他們默契地繞過了陷進,也錯過了敞開心扉的機會。

本以為揉傷口不過是嘴上的情/趣,可看着人真的拿出一瓶活絡油來,徐蘭庭難免愣了愣。

“衣服,掀起來。”

徐蘭庭幽幽看着少年低頭時,露出的後頸。

眼前的人,像一只引頸就戮的獵物,不反抗,不掙紮,任由他揉圓搓扁。

一時之間,徐蘭庭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他手指一挑,解開衣扣,而後靠在床頭,盯着陳竹動作。

徐蘭庭的身材線條流暢,一向很有美感,再加上男人刻意的撩撥,一切都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

汗水中,陳竹吻着徐蘭庭的脖子,低聲說:“徐蘭庭,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他握着徐蘭庭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所以——”

陳竹已經退無可退,年少的獵物交出了自己所剩無幾的愛意,“徐蘭庭,放過我。”

他說:“求你。”

陳竹像即将粉身碎骨般,終于将自己的所有奉上。

徐蘭庭意外沉默,閉着眼,溫柔地吻過陳竹的眼。

“徐蘭庭,我愛你。”陳竹如他所願,将所有的愛抛入深淵,将粉碎的真心一并奉上。

少年放肆又絕望地,任由自己沉淪在男人虛假的愛意之中。

他聽見了沙漏裏細沙流逝,聽見了離別的腳步聲。

所以,他抱着徐蘭庭,在最後的時刻,低聲,喊了他一聲“哥哥。”

徐蘭庭揉着陳竹細軟的發,嘆息,“乖。”他奪取着陳竹所有的歡喜和悲傷,吻去了陳竹臉上的汗水,亦或是隐藏在汗水之中,少年易碎的眼淚。

“阿竹,別怕。”他說。徐蘭庭勾着陳竹,将人抱在懷裏,親吻他的額頭,“你會好好長大,會有燦爛光明的未來,會有一切你想擁有的。”

陳竹沉默着,埋進徐蘭庭的懷裏。

那一句“可我想要你。”始終沒有說出口,少年卑微的愛意,最終還是夭折在了貧瘠的土壤裏。

他知道,這是注定無法宣之于口、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

或許,沒有結果,也是一種結局。

陳竹精疲力盡地閉上眼,任由自己倒了在溫柔的假象之中。

潮濕的房間裏傳來煙草的苦澀氣息。

徐蘭庭瞥了一眼身邊閉着眼的人,溫柔地圈起一簇少年柔軟的發,“寶貝,你想去旅游麽。”

被窩裏的人動了動,往被子裏縮了縮。

沒有等來回應,徐蘭庭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自顧自地說:“你不喜歡出國,我們就在國內轉轉。”

“阿竹,你父母…”徐蘭庭捏了捏陳竹的耳垂,輕聲說,“在西北那塊兒工作過吧。”

他說:“要不,我們去西北——”

“徐蘭庭。”被子裏的人終于出聲,卻有些不耐,“我很累,很困。”

徐蘭庭一笑,按滅煙頭,傾身抱着他,“好。”他輕輕吻在陳竹耳尖,看着陳竹微濕的發,想起方才瘋狂時少年眼裏的破碎。

徐蘭庭還想說些甜言蜜語哄人,“寶貝——”

被子猛地被人掀開,陳竹朝徐蘭庭伸出手,“卡。”

徐蘭庭一愣,不待他動作,陳竹熟練地從床頭拿過他的錢包,掏出一張黑卡。

“怎麽?”徐蘭庭雙眼一眯。

前一刻的瘋狂如泡影般散去,如同火山噴發後,再炙熱的岩漿也會凝結成漆黑的石。

陳竹已經套好衣服,淡淡掃過來的眼神,哪裏還有方才的絕望和脆弱?

“你還要麽?”

徐蘭庭氣笑,沉默地盯着他。

“我不喜歡煙味兒。”陳竹穿上鞋,“還有,既然你爽夠了,就少做那些多餘的事兒,沒必要。”

徐蘭庭的聲音已經徹底冷下來,“多餘?”

陳竹朝門口走去,“我說過,我陪你玩兒。”他回眸,朝徐蘭庭看了一眼,揮揮手裏的卡,“你給我錢,我們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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