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金烏弄月篇之帝都護駕

容英炮仗坊。

少年将屋外的小攤收了起來,将二踢腳、竄天猴、三響雷突、陀螺旋飛花、金樹枝......全部裝進箱子裏,點火的煙油用紙包住另放......

他俯身揉了揉不靈便的左腿,再一瘸一拐地将門板扛進屋,用木栓子将門擋上。

木板合上的瞬間,門後有殺氣紮進他的後背,冰寒透骨。

他猛地僵住,眸光瞥見肩上的冰刃,低聲道:“你是誰?要做什麽?”

身後的男人用刀尖抵在他脊骨上,冷笑道:“令尊容英,天下第一焰火名匠,曾經設計出威力巨大的火器——神火飛鷹,對麽?”

少年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敦實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我知道你們要什麽,但我父親是天縱奇才,我雖然是他兒子卻不及他萬分之一,神火飛鷹我造不出來。”

“造不出來沒關系,我們自己也有很多匠師,只要你把神火飛鷹的圖紙給我。”

少年眸光冷冽:“你們找錯人了,家父他老人家自知此物只會危害世間,圖紙早就被焚毀了。”

“沒關系,容英之子容誠,自幼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不是麽?”男人将刀尖稍稍壓進半寸,聲音從鐵面後徐徐傳來:“只要你把圖紙畫下來,我們會給你時間。”

少年抿着唇,冷汗從額上滑落,忽聽“叮”的一聲脆響,他低頭一看就見一支沉香木簪子落在了地上的灰塵裏。

少年大駭,匆匆将木簪子撿起道:“你們把我娘怎麽了!”

男人鐵面後的眼睛露出陰狠的瞳光,他伸出右手彈了彈肩上那黑白雙色的并蒂蓮,左手的刀不動聲色地移到容誠的肩上,笑了:“容少爺放心,只要你乖乖把圖紙畫出來,你娘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容誠心口劇烈地起伏着,左腿的舊傷複發令他體力不支地跪坐在地上,須臾,他将簪子握在汗濕的掌心,閉了閉眼睛,顫聲道:“好,但是我需要時間。”

“多久?”

“半個月。”

“可以。”

“這半個月裏你必須讓我看到我娘是安全的......”

“容少爺,現在是你聽我們的命令行事,你不可以提要求。”

“可是......”

“十天後,如果圖紙還沒有畫好,你看到就不是一根簪子這麽簡單了。”男子意味深長地用刀背敲了敲容誠的肩。

容誠不敢再多言。

“聽說皇帝壽宴上的禮花全是你親手做的?”

容誠渾身一凜,直覺愈加不祥,他擡頭看向那鐵面人,問:“你要做什麽?”

“想讓你在當天的禮花裏動點手腳,”見他臉色慘白的樣子,那人道,“放心,不是讓你去炸死皇帝,你只需要在你的九龍在天裏再加一響即可。”

“為什......”

沒等他話說完,鐵面人刀面一揮,容誠便發現自己手中有煞氣一閃,沉香木簪竟一斷為二,他的手卻毫發無傷。

“你是匠人,用的是手,不是嘴。”

那人說完便揚長而去。

容誠盯着手中斷成兩截的木簪子心有餘悸地呆坐許久,直到腿傷又隐隐發作才按着傷腿坐回椅子上。

“你沒事吧?”

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容誠晃了晃神,擡起頭看着那俊美不似凡人的少年從垂簾後走出。

他搖了搖頭,啞聲道:“我娘呢?”

“她很好,只是很擔心你。”

“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她。”

“嗯。”

裴澈看着屋裏那張靈位,上書:嚴父容英之靈位。

說:“你真的能畫出神火飛鷹的圖紙麽?”

“小時候我在父親的書房裏偷看過一次。”

容誠想起兒時父親總是在書房中閉門不出,有一次他在書房外偷看,忽然聽到父親暢快而笑,他墊着腳扒在窗戶上看去,只見父親手裏拿着一幅巨大的畫紙笑得志得意滿。

事後他非常好奇,趁父親外出時偷偷潛入房中将那幅卷軸打開,卷軸上畫的是某種器具的圖紙,那器具結構之精密、設計之複雜世所罕見,但三天後,他卻看到父親親手将那張圖紙扔進火中燒成灰燼。

後來他才知道那張圖紙就是父親集畢生心血創造而出的火器——神火飛鷹。

容英知道神火飛鷹的出世必定會引起世間轟動,但懷璧其罪,轟動之下或許随之而來的将是前所未有的災難,所以為保家人他将這件傳世之寶付之一炬。

“沒想到,神火飛鷹的秘密最終還是傳到了那些人耳裏。”容誠苦澀一笑。

裴澈道:“你要畫下來交給他們麽?”

“呵,他們要圖紙,我當然要給他們,”容誠握緊手裏的斷簪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這個素日裏沉默寡言從不與人發生沖突的少年此刻眼睛亮地如脫困的獸,“我會給他們一張最完美的圖紙。”

當年看過圖紙的人只有他,最後交出一份怎樣的圖紙自然由他說了算。

平靜下來的容誠在父親的靈位前上了三柱香,向裴澈道:“他們叫我在陛下壽宴的焰火上動手腳,你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麽?九龍在天多加一響有什麽意義麽?”

裴澈沉思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照他們的吩咐辦事,其他的交給我們解決。”

容誠點點頭。

******

滿堂春。

受到自家少主眼神打擊的宋雲萱終于知道自己那身打扮多醜,于是執拗地要把綁頭發的紅頭繩給繞下來,霍珊珊跟在她身後嚴肅地勸:“二妞,摘了不好看!”

裴澈走過去将宋雲萱扯到自己身前,不着痕跡地解下她綁頭發的頭繩,向霍珊珊道:“容誠已經沒事了,你去跟容夫人說一下吧。”

霍珊珊黝黑的臉升起了可疑的紅暈,他撓了撓腦袋道:“嘿嘿,好。”

霍珊珊走到了山茶園,伸手敲了敲門。

容張翠玉将門打開,她臉色頗為憔悴道:“霍爺。”

霍珊珊見她臉色蒼白,忙道:“你不要擔心了,容誠沒事了。”

“真的?”翠玉神色一松,露出一個微笑。

霍珊珊怔了怔,臉不由又紅了起來:“那個,你好生休息,有什麽消息我會告訴你。”說着急匆匆要走。

翠玉急道:“霍爺,等一下。”

霍珊珊站住,只見她回了屋裏很快又走了出來,将懷裏的食盒遞給她道:“誠兒和妾身多虧了霍爺照看,妾身無以為報,這些點心就當做給霍爺的謝禮。”

......

月色正好,宋雲萱瞧見霍珊珊懷裏寶貝似的抱了個食盒坐在走廊的廊柱子邊,低着頭嘴裏念念有詞,魁梧的背影像一頭笨重的大熊。

一旁的雅雅端端正正坐在他旁邊,歪着頭好奇地盯着他看。

宋雲萱向雅雅比了個手勢悄悄走過去,從柱子後探過腦袋看去,只見霍珊珊的大掌裏捧着一朵白色茶花,粗大的手指輕輕将茶花的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摘一片嘴裏就呢喃:

“她喜歡我。”

又摘一片:“她不喜歡我。”

再一片:“她喜歡我。”

......

直到一朵茶花被摘禿了,霍珊珊輕輕摘下最後一片花瓣,氣一窒,聲音像堵在喉嚨裏死活出不來:“她她她她......不不不......不喜歡......唉......”

捏着手裏剩下的花托,這位九尺大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無法承受這個沉重的打擊。

正暗中觀察地起勁的宋雲萱忽然發現自己腳心離地,自己被人拎起來了。

“少主,珊珊叔在哭,我們去安慰他。”

“不用。”

裴澈将她拽走,伸手向雅雅招了招。

雅雅飛奔着過來了,跑到一半忽得朝着某處龇牙咧嘴地作出低咆狀。

顧清風從屋檐上跳下來,閃身躲過雅雅的飛撲道:“我說雅雅,你怎麽到現在還把我當外人,見我就咬?”

雅雅不理他說什麽,只是瞪着在夜色裏綠油油的狼眼,龇起兩排尖牙又朝他撲過去。

顧清風一邊左避右閃地不被雅雅咬到,一邊笑嘻嘻地對兩人發出邀請道:“今天,我的老朋友在這裏吃酒,兩位有沒有興趣一塊來聚聚?”

裴澈道:“什麽朋友?”

“韓謹和。”

顧清風負手而立,摸了把雅雅的狼頭,抽空對宋雲萱解釋了一句:“哦,就是當年送佛蘭香給我的同窗摯友。”

宋雲萱悚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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