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姑奶奶教做人的第四十九天 【名分
顧西起已經游刃有餘地活了快二十年。雖然他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無父無母, 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但即便沒有長輩的幫扶,他一路走來也算是從容, 萬事也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年紀還小的時候, 因為他長得唇紅齒白,鄰居心疼他的遭遇, 時不時就有街坊鄰居接濟。他算是吃百家飯長大, 一路平平安安地長成了小少年。年紀稍大一點之後, 他成績好, 開始用各種獎學金養活自己, 除了沒有父母,他和其他的同齡人似乎沒有任何區別。更大一點, 他去打了職業, 在三年時間裏賺到了別人一輩子可能都賺不到的錢。
這幾年裏, 他行事越發從容, 他一步一步, 走上了職業的最高領獎臺。
在他近二十年的生命中, 他失落過, 孤獨過, 驕傲過, 榮耀過,萬衆矚目過。但這一切其實都在他的掌控之內。他想要的,都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
唯有遇到喬幼之後,所有事情好似都脫離了他的掌控。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任何事情,一旦和例外牽扯上了關系,似乎一下子就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每一天即将過去的時候,他都不知道, 明天是不是會有新的驚喜在等待着他。
事實證明,喬幼确實每一天都會帶給他驚喜。
他無法猜到她下一步會帶給他怎樣的體驗。
似乎從初遇的那天起,她對他而言,就注定是與衆不同的。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煙花留下的煙塵開始在空中慢慢消散,暗沉的夜空恢複了一片澄澈。廣場上喧鬧的聲音也開始一點點回歸到平靜。剛才還爆滿的熱鬧廣場,慢慢變得稀稀拉拉的,不少在廣場上跨年的市民開始有序地離場,人少了之後,空氣似乎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陽臺上,只有喬幼和顧西起兩個人。
下一秒,只聽顧西起慢悠悠地開口,“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喬幼困惑地歪了歪頭,雙眼懵懂而茫然,小奶音呆呆的,“為什麽?我對你做了什麽嗎?”
顧西起俯身靠近她,雙眼深邃如同星海,語氣意味不明,“他們都以為我們兩個有不可告人的關系。”他們指的自然是外面的鄭甜橙,大漢,以及班上的其餘同學。
被撩了這麽久,顧西起總是要收一點利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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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幼貓眼瞪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所以。”顧西起勾唇,“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名分了?”
等喬幼回家的時候,她還在想顧西起同志的話。
他們之間怎麽就有不可告人的關系了?她怎麽就需要給顧同志一個名分了?
不過她還沒想明白,大哥就通知了她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奚凝被判了。她身上牽扯的金額過大,還涉嫌買兇鯊人,所以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産。
六十六歲的奚凝服從審判,沒有提出上訴。
喬幼提出想去監獄看一眼奚凝。大哥一開始不同意,不過到最後,他磨不住喬幼的哀求,到底還是同意了。
只是大哥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暴露她的真實身份。
奚凝現在已經是秋後蚱蜢,無力回天,如果被她發現喬幼的真實身份,到時候還不知道奚凝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也許她會瘋狂地拖喬幼一起下水,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喬幼是全副武裝地去監獄看奚凝的。
記憶中,奚凝是城裏下鄉的知青,年輕漂亮,充滿活力,臉上總是帶着笑。
但是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面容憔悴,兩鬓斑白,面上滿是皺紋的老年人。
時間是一把殺豬刀,讓曾經熟悉的人都變得面目全非。
喬幼仔細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像是要通過她的容顏,看到她真正的內心一般。有些人明明長了一張純良無害的漂亮臉蛋,偏偏內心切開來都是黑色的。
很多時候,喬幼都會忍不住想,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擅長僞裝和做戲的人?奚凝做了那麽多壞事,那麽惡毒,難道不會良心難安嗎?難道不會夜不能寐嗎?
事實告訴喬幼,确實不會。
可能因為曾經動手将喬幼推下了懸崖,所以奚凝在之後幾年裏的行事越發膽大。
在她三十多歲的時候,她為了除掉一個眼中釘,不惜買兇鯊人。這件事,埋得極深,是她大哥的人無意中查出來的。
而這件事,也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關于五十年前害她的事情,奚凝被詢問後,一口就承認了。
虱子多了不癢。既然無期徒刑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她也無所謂身上再加一個罪名了。
可能是喬幼注視的時間有些過長了,所以奚凝也注意到了她。不過在奚凝看來,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看不出容貌的年輕女孩。
她已經垂垂老矣,日暮西山,而她卻青春正茂,鮮豔欲滴。
青春啊。
這是奚凝現在最羨慕的。
可能是人老了,所以她越發羨慕年輕的女孩子。她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但是她的人生,卻已經可以一眼望得到頭了。
喬幼抿了抿唇。看到奚凝這個下場,也算是給曾經的自己一個交代。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奚凝一眼,然後選擇利落地轉身離開。
外面,侄子還在等着她。
喬幼走出監獄的時候,剛巧碰到了來監獄看望奶奶的薛心。
薛心一眼就認出她來,她一臉如臨大敵,“你來這裏做什麽?”
喬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直接離開了。
薛心找到自家奶奶之後,有意和奶奶找話題,她随口提了一句,“剛才我在外面遇見喬幼了,也不知道她來這裏做什麽。”
喬幼?
奚凝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面色大變,她一臉迫切地問,“她長什麽樣?”
薛心被奶奶吓了一跳,她磕磕絆絆地回答說,“她眉眼和我有點像。是我們學校的名人,和某人走得很近。”薛心有些恍惚的想起,曾經她也曾暗地裏向顧西起告白過。只不過被拒絕了。
只不過曾經拒絕過她的人,卻和喬幼走得很近,在平安夜和跨年夜接連送了喬幼兩個大驚喜。
奚凝慢慢地重複了一遍,“你們學校?”
薛心點頭,莫名有點害怕這樣的奶奶,她怯怯地說,“對啊,她是高二的。”
奚凝苦笑一聲。她是魔怔了麽?
可能是之前來了幾波人詢問她五十年前發生的事情,所以最近喬幼這個名字在她腦海裏出現的頻率很高。
她不清楚為什麽五十年前的往事也會被翻出來。
不過翻出來就翻出來吧。
她身上犯得事,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不少。
但是喬幼啊。這個她曾經關系最好最親近的閨蜜,早就已經不在了。這人啊,還是她親自送走的。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問了奚凝一個問題。
那就是她有沒有後悔害死了自己閨蜜。
她聽見自己的回答。
很簡單的四個字。
從未後悔。
看到了奚凝的下場之後,喬幼最近幾天的心情還算是明快。
只不過這份明快在看到顧西起同志之後,慢慢的變成了心虛。
為什麽會心虛呢?
因為最近的生物課,姑奶奶在課堂上學到了不少關于男女生的生理知識。
于是,她明白了,跨年夜那一晚的擀面杖可能不是普通的擀面杖。
一切,都是她知識儲備不足的鍋。
怪不得顧同志說要她負責了!她居然在自己無意識的情況下,占了顧同志那麽大的便宜。
所以,課間的時候,姑奶奶在心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之後,小力地戳了戳顧同志的胳膊。
顧同志慵懶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只聽,喬幼小聲地問,“那個……那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