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沒想到才過兩天，報紙上就有了新的緋聞。
助理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時，我還有點納悶，難道真的是近期被卷入蕭蕭葉子澈的事件，所以才有這麽多狗仔記者盯梢
報紙上有兩個醒目的标題，占據着分量不輕的版面，一個“L女星演技爛到爆被導演現場狂罵”，一個是“淩影楚息情定《上海諜迷》”。第一篇報道幾乎是前天現場的翻版，把NG了多少次，導演怎麽訓我，周圍的人怎麽感嘆我演技差勁，說得清清楚楚，最後總結道：娛樂圈一向靠潛規則上位的人不少，L女星唱歌時就不怎麽樣，導致被前公司踢出組合，但現有金主力捧，搶走有實力女星的角色，堂而皇之成為女一號！只是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演技如此之爛，被導演在片場狂罵不已。
雖然從頭到尾都是匿名，只以“L”為稱呼，可結合所點明的經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說的是我。
難道這是皇冠榮耀見我對蕭蕭的事情不肯放手，轉而對我采取的攻擊？暗示蕭蕭不好過，也不會讓我好過。
第二條緋聞是關于我和楚息的，電影開拍，傳男女主角戀情來進行炒作的手段司空見慣。
據說《上海諜迷》的前身是《上海風雲》，之前男女主角的戀情也是被吵得轟轟烈烈，結果沒想到兩人雙雙被拍到吸毒，雙方背後的公司相互攻擊，拼命抹黑對方，導致男女主角公共形象大跌，最後整部劇也不得不擱淺。
如果前天沒有跟陸瑜見面，可能第一條消息就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會氣憤又自責，更加沒有信心。但是現在，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民國的扮相雖沒有唐雨儀成熟豔麗，卻有着我自己的獨特味道。
不需要跟人比。
也不需要笑得比唐雨儀更有風情。
我只要演出這個角色的靈魂之所在，人性之精髓就夠了。鏡子中的我鎮定自信地露出一抹笑容，不豔俗，反而有種端莊高貴的氣質。
我跟導演讨論了一下劇本，大概是昨天的表現太令人失望，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我對人物角色的理解。
我們幾個演員走了下位，對了對臺詞，排練了幾次之後，就正式開機了。
唐雨儀在邊上朝我笑得很是妩媚，口吻卻十分的溫和體貼，“不要慌，你是新人，多練幾次就好了。”
她的戲份完成得很順利，一路按照設定的劇情，最後坐在了男主角楚息的大腿上，貼着對方的耳垂說：“你說……是不是這樣”
這是戲中白玫瑰對任露露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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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輪到我了。
此時的任露露應該露出一個更妩媚的笑容，從而東風壓倒西風，但事實上，我沒有這樣做，而是不緊不慢地起身，向着白玫瑰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
飾演白玫瑰的唐雨儀明顯一怔，不僅對我的表現驚訝，對導演沒有喊“CUT”也同樣驚訝。
而這時的我，已經走上了百樂門的舞臺。
背後是大紅色閃緞簾幕，圓柱形的燈光打在了我的頭項上。
這個感覺我最熟悉不過，每次站在舞臺拿起話筒時，我就無比自信——那是超受歡迎的歌壇小天後的自信。
在懷舊的旋律中開口，具有穿透力的歌聲迅速彌漫整個片場。
那種慵懶的、性感的唱腔仿佛一灘陽光下的春水，更仿佛一張民國時期的舊照片，将衆人推入了那個奢華卻沒落的時光……
這首歌之後被導演盛贊很有腔調，并收錄在電影的同聲大碟裏。
但在當時，此首歌畢後，導演卻并沒有很明顯的反應，整張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在場的工作人員，包括我，都忐忑不安，擔心導演又會像前幾天那樣大罵狂批。只是，任誰都沒有想到，導演突然一把從導演椅上站起來，朝我豎起大拇指，聲音洪亮:“非常精彩!淩影，你演得很棒！”
周圍的人也跟着笑了起來，不約而同的為我鼓起了掌。
在随後導演剪輯的一小段片段中，我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穿着黑色繡牡丹的旗袍女子，在話筒面前淺笑吟唱。她戴着齊臂長的白色手套，時而舉起手裏的黑色蕾絲小扇子，時而低垂眼眸，蕾絲小扇遮住半邊臉。
目光流轉，仿佛秋日波光粼粼的湖泊。
只是輕輕一瞥，臺下的人就激動地嘩然不已，她露齒一笑，将一只手套随意脫下一扔，下面的客人争得頭破血流，快要打起架來……
根本不用跟白玫瑰比，到底誰的笑容更明豔。
只是慵懶的唱着歌，眯着眼向白玫瑰的方向勾了勾手指，原本被白玫瑰吸引的那些男人們就情不自禁的站起朝她走來，全然忘掉了白玫瑰的存在……
——這就是百樂門新臺柱，任露露。
不用跟其他女人為了男人而争風吃醋，她的魅力早就足夠讓所有人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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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送了礦泉水過來，我抿了一口，吐了吐舌頭:“不錯吧。”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練了這麽久的聲樂，從層層海選殺出，再從層層歌手中厮殺而出成為小天後，并不是光憑一張臉而已。經紀人Jolie也跟着稱贊：“恩，很不錯。連陸總監都說好聽。”
“陸瑜”我驚訝不已，“他怎麽來了？”
我唱歌的樣子他全都看到了麽？
我四下眺望，不由自主的尋找着他的身影，雖然回想起前天晚上，又有點不好意思。
“陸總已經回公司了。”
“哦。”微微有點失望。
“陸總是看了報紙上的消息特地過來的，見你沒受什麽影響，他也就放心了。他還讓我轉告你，表現得很不錯，不愧是新臺柱。”
我聽後，心情竟微微有些甜蜜。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揚起。
一天的戲拍下來，我完全進入了狀态。
事實上，那天幻想我跟陸瑜在這種民國氛圍跳舞之後，我就好像已經入戲了。只要閉上眼睛想到對方是陸瑜，我就知道應該怎麽樣笑，怎麽樣說話。有對手戲的楚息也稱贊我演得很好，誇我怎麽一下子提升這麽多，還說我的演技提高也刺激了他的表演發揮，以後有機會要請我吃飯。
就在我準備收工的這一刻，一道厲聲從背後傳來:“——淩影。”
我順着方向望去。
對方穿着黑色皮衣皮褲，氣勢逼人的朝我走來。她戴着大大的i墨鏡，脖子上挂着銀色十字架鏈子，手腕上一只黑色手镯，戴着露指皮手套，酷得仿佛從時尚老佛爺的T臺走出來的人物。
跟在後面的Tim想要阻擋，又一副不敢的樣子，只得急得滿頭大汗:“哎喲，寶貝，你不要這麽沖動嘛！你現在被狗仔隊盯着，這樣很容易被偷拍的~”
蕭蕭冷着一張臉，毫無表情的一揮手:“讓開！”
即便只戴着一副墨鏡，即便身後只跟着一個經紀人，在場的工作人員也不敢主動上前，因為她的氣場實在太強大了，堪比天王巨星。
有這份本事的，只有蕭蕭。
她來意不善，而我則面無表情地吩咐了助手一聲。
“把化妝間清出來。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我、蕭蕭、Tim待在化妝間裏。
這一幕跟一年前有些相似，只不過那次是演唱會的後臺，在我親眼目睹了她跟葉子澈的奸情後，卻還要佯裝默契歡樂，跟蕭蕭手牽手在前臺合唱。
現在，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我有大把的時間來面對蕭蕭，将蕭蕭所做的一切還給她。
她和葉子澈的事業星途就掌握在我的手裏，我不再是那個被背叛被傷害的人！
我，才占據着主動權。
門一關，蕭蕭冷眉相對，大聲斥責：“你居然讓葉子澈做那樣的選擇？！”
“不要說得你們好像很無辜。”
我反唇相譏。
蕭蕭一把将墨鏡摘掉，一雙英氣的眉毛之間滿是火大：“你這個不擇手段的人!難怪子澈不要你!”
我心裏一痛。
“那也是你們逼的！”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從來都是這樣——只要對你有利，只要你想得到，你就會用盡一切辦法。你根本就是恨子澈愛的人是我，你根本不想挽回葉子澈，你只是想拆散我們!”
蕭蕭以一種看透了我的目光看着我。視線裏混着氣憤，輕視，還有惱怒。
到現在還擺出一副自己清白高貴的架子。
“這就是葉子澈對你說的”
冷笑不止。
這個男人，自己解決不了、無法決定的事情，就丢給我和蕭蕭
是啊，只要他跟蕭蕭分手，我就不會對媒體痛訴他們劈腿的事。
可是一旦他選擇跟蕭蕭分手，這個行為本身就證明他是個懦夫！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到時蕭蕭也會看清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想起前天晚上葉子澈在樹下等我，當時他全身上下被雨淋濕，眼底含着隐隐的傷心。我原以為他做好決定了，沒有想到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那個人是陸瑜？你們是那種關系？”
不想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我只回了一句:“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到底做好決定沒？只剩最後六天。”
淡淡的路燈将葉子澈的臉色照得慘白，仿佛一個虛弱的病人，冰涼的雨絲則将我的聲音顯得更加冷酷無情。在他面前，YOUNGRIL甜美的淩影我已經扮演得太多，多到讓我幾乎快要忘記，有時我也會非常狠心……
任何人都有非常狠心的時刻，只要你嘗過驕傲和尊嚴被踩在地上，只要你嘗過被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聯手背叛。
雨靜靜地下着。
葉子澈被淋得透徹，他的發梢、衣服，不停往下滴水。
我幾乎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在微微打顫。我知道這種感覺，我知道淋雨的寒冷，因為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雨夜，他轉身跟蕭蕭一起離開，卻把我留在黑暗冷雨中的感受。
——那是我有生以來淋過的最大的一場雨。
而現在，我的頭頂上有陸瑜的外套遮着，他的外套很名貴，卻故意漫不經心的留給我，說免得我這個笨蛋生病了無法為他工作賺錢。
葉子澈以往溫柔的眼睛裏忽然崩裂出一種傷心。
他定定看着我，好像哭了。
“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他的聲音啞得仿佛鈍鈍的沙子，磨在我的心尖上。
我不說話。
“你不會放過我和她，對吧”
冷笑。
地上髒兮兮的泥水一下子濺在了他的身上，因為——葉子澈突然“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