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睛裏漸漸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液體。
我擡起頭，望着陸瑜。
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為我準備了這樣一個盛大的複仇舞臺，可我卻……我愧對陸瑜，愧對他為我精心組織策劃的這個記者會，愧對他親自為我準備這個複仇的機會。
陸瑜沒有看我，只是招了招了手。
主持人立刻快步過來，我聽到陸瑜對主持人命令道:“馬上進行下一個環節。所有跟蕭蕭的問題都禁止提問。”
主持人非常震驚地看了他一眼，随後又看了看我，目光裏浮現出一種非常複雜的神色。
陸瑜又做了個手勢，助理連忙靠近，耳語了幾句之後。等她再次出現時，竟遞給了我一包紙巾。
主持人焦頭爛額但全心全力的安撫那些記者，我趁機小聲的問着助理:“是陸總叫你給我的嗎？”
那位女助理只是笑了笑，“陸總說，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一瞬間我明白剛剛主持人為什麽會那麽震驚了，而我也用同樣的目光，迅速望了陸瑜一下，陸瑜只是清咳了一聲，不甚在意的将目光調向其他方向。
我鼻子發酸，握着那包小小的紙巾，像是握着小小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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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一個接一個提問，反反複複問的都是之前聲明過的問題。
盡管主持人一再強調，所提的問題不得跟蕭蕭有關，但他們還是有意無意的試探，企圖知道底線在哪。
“你和蕭蕭的音樂理念到底有什麽區別呢？這些分歧是否會影響你們的工作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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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說從未大打出手，那麽是否有争執？據可靠消息人士稱，當時你和蕭蕭見面時動靜不小，整個劇組都知道！”
“為什麽你要放棄唱歌，選擇演戲？從這方面看,蕭蕭似乎比你更執著，更有毅力……”
這些記者帶着偵探般審視的目光，所提出的問題個個都有針對性，比逼供還要讓人難以回答。每個問題我都需要好好思考，否則一旦出現漏洞，會就被她們抓住不放。所幸的是，我的回答都比較官方，暫時沒有什麽問題。
終于，一個男記者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站起來，一把搶過話筒。他的動作很大，立刻就引起其他記者的注意。他朝主持人看去，目光帶着一種挑釁:“我有兩個問題。”
主持人皺了皺眉頭，不過提問環節的時間還沒結束，他也不能把對方怎麽樣，只能暗暗告誡道:“請說。重申一下，這場記者會只針對淩影剛剛發布的聲明，我們暫時不回答跟蕭蕭有關的問題。”
那位男記者露出一種了然的微諷目光。
他笑了笑，鼻梁上的玻璃鏡片反出一道光:“聽說，《上海諜迷》的女主角原本另有其人。是因為品優娛樂公司投資了這部電影，所以才讓表演經驗欠缺的你——淩影來擔綱女主演，是嗎？歌手就本本分分當歌手好了，又不是專科出身，為什麽一定秀自己青澀的演技？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對其他優秀的演員非常不公平嗎？！”
這個問題問得又快又尖銳，且跟前段時間傳出我在片場被導演大罵的消息相互呼應。
如果在這個點上做文章，那麽到時的爆點效果大概只會排在我和蕭蕭、葉子澈三人混亂的關系之後。因為大衆對這種幕後潛規則最感興趣。而其他記者一見有這樣的出頭鳥，面露喜色，紛紛将手中的錄音筆照相機對準了我。
這個問題真的相當棘手。
與其說這是銳利的提問，不如說這是尖銳的指責。
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額頭滲出冷汗，有記者趁機打着強光對着我現在的樣子拍照，刺眼的鎂光燈照得我眼前一片眩暈……
而那個男記者依舊叫嚣着，嘴角露出嗤笑的弧度。
“我這個問題跟蕭蕭無關吧。那麽，淩影，請你正面回答我，你是否覺得這樣因為投資方而搶到女主角，對其他的演員非常不公平？！”
“我、我……”我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一道冷靜的、同樣帶着微諷語氣的男聲響亮地回蕩在全場。
“是誰告訴你淩影是因為投資商的關系而拿到女主角？”陸瑜修長的手指交叉，優雅的擱在桌面上。他的眼睛是冰雪雕琢出來的笑意，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壓。
男記者眼睛眨了眨，企圖“據理力争”：“我自有我的消息來源渠道。”
“哦。那你的渠道來自哪”陸瑜飛快反問，他聲音清澈，只是那種不經意間顯露的姿态帶着一種輕盈的鋒芒，“投資商告訴你？導演告訴你？還是被那些試鏡刷下來的女演員？”當最後那個“還是那些試鏡時刷下來的女演員”被陸瑜說出來時，有些記者心照不宣，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這不勞你關心!”男記者有些沖動地回道。
“呵呵，既然是在試鏡中被刷下來的女演員，你憑什麽肯定導演要選的就是她？就因為她被刷下來了？”全場又是一陣哄笑，“所以，這是你的主觀判斷，還是她自己的主觀臆測？”
陸瑜眼中閃過一絲冷然的笑意，“在錯誤的消息上進行錯誤的揣測，這是記者最大的不合格。”
在座的記者沒有人敢當面反駁陸瑜的說辭，因為他說話有種與生俱來的威懾力。
“一部電影是多方面運作的結果，投資方，導演，演員，發行方，幕後工作人員缺一不可。沒有哪一個單方面的演員就能決定一部電影的命運。淩影是通過導演的正式試鏡，然後經過慎重考慮才被選中，被選中即代表被認可——認可她的形象，她的名氣，她的票房號召力，她的表演潛力，她的綜合實力。每年的福布斯大牌明星排行榜也是這樣，并不單單從演技上來評價一個女藝人，而是根據她的社會價值，廣告代言，電影票房等多個項目進行綜合評定。國內、國外皆是如此。難道你認為這是一種不公平？只要你有這個能力，只要你被綜合認可，你就可以勝任，這，就是公平。”
陸瑜的神情淡淡的，目光帶着一種不經意的傲慢俯視着男記者，冷漠地擊毀着對方的防禦。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到，陸瑜真正漠然無情對付他人的樣子。
“最後，這位消息來源錯誤的先生。我正好借此機會告訴你，淩影在《女皇》中所飾演的角色，已經正式獲得金柏獎的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獎雙項提名，她的表演實力無需我們兩個外行鑒定。此外，《上海諜迷》片尾曲作詞作曲由淩影一手包辦，等電影上映後，會同步推出同名EP。她的音樂才能并沒有止步不前，而是有着更大的發展空間。”
陸瑜一直優雅而冷漠，連手指都帶着寒氣，說辭有理有據，環環相扣。
叫嚣的男記者整張臉則從紅變青，又從青變紅。周圍的記者搖了搖頭，他們就像看戲似的，一邊看着這場好戲，一邊八卦評論。
“陸總當年可是品優娛樂最神秘的人物啊，他這可真是撞槍口上了。”
“跟陸總完全不是一個段數。”
“呵呵，我還以為他手上有什麽料呢？原來線人就是試鏡刷下來的女演員啊……”
那名男記者有些恥辱地咬了咬唇，眼神兇惡地盯着我和陸瑜。他被陸瑜擊得一敗塗地，沒有還手之力，連為自己辯解的餘地都沒有，可是，他又心有不甘，終于，他神情一變，使出最後的殺手锏，目光陰狠而歹毒地看着我。
我被這樣充滿戾氣的視線弄得一驚。
對方一副重新掌握主動權的樣子，只見他舉着黑色的話筒，視線死死盯着我，陰恻恻道:“淩影，按照你的說法，你跟蕭蕭之間沒有矛盾，是嗎”
周圍的人一時之間也弄不清他葫蘆裏裝得什麽藥，目光齊齊地望着臺上坐着的我，和臺下站着的他。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剛才，我已經放棄了最好的複仇時機。可能我以後的一生，都會為錯失這個機會而後悔。後悔，今天放過了蕭蕭和葉子澈。
但現在，我卻并不後悔我此刻的決定。
我點了點頭。
男記者的音量卻再一次揚高：“——是、嗎？”似乎一定要得到我正面的回應才肯罷休。他的目光像一條盯着獵物的毒蛇，蛇身盤旋，吐着蛇信。
我感受到了潛在的危險，卻不知該如何避免。
我遲疑的，輕輕說了聲：“是。”
對方詭谲一笑，像是看到我一步一步走入他設定好的圈套：“既然你說你跟蕭蕭之間沒有問題，你們還是好朋友，那你——敢不敢現在當着攝像機的面，祝福他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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