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那日後，秦沐的美貌雖然驚豔了不少人，可是她沒有再上過妝，青鸾也沒有再幫她上過妝，秦沐也算是逃過了一劫。

夏末，六名謀劃刺殺女帝的官員的死刑執行期已到，會在今日午時在皇宮的刑場裏執行死刑。秦沐聽青鸾這麽說，本以為沒什麽，可沒想到女帝竟要親自到場，而且文武百官也必須到場親眼見證死刑的執行。

殺一儆百，殺雞儆猴，女帝這麽做的目的非常明顯，這手腕之強硬讓秦沐對寧清夢又多了一層認識。

寧清夢可以是對自己百般溫柔的女人，亦可以是讓文武百官甚至自己親眼看着這些官吏和其家族被砍頭的女帝。皇家人都是殘忍的，有那麽一瞬間，秦沐覺得寧清夢對自己的好來得十分不真實，但是她卻明白，女帝對自己是真心的。

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多面，而女帝也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人罷了。

夏日炎炎，好在已經是夏末，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秦沐今日還要去寧清夢的寝房伺候，沒想到她剛到女帝就從寝房出來了。

“秦沐。”

女帝換好衣裳從寝房中出來，今日比平時還要早上一些，也算不上是秦沐遲到，可是被女帝這麽喚一聲，秦沐心中依舊感覺怯怯的，立馬就慫了。

“奴婢在。”

周圍還有打掃的宮女，秦沐不敢以‘我’應答，她欠着身子，禮數周到，臉上沒有看出絲毫慌亂，實則心裏慌得一批。

“要不要與朕一同到刑場？”

寧清夢這句話讓秦沐的心情有些微妙。去刑場看行刑的官吏大多都是因為女帝要威懾他們，女帝讓自己也過去，是不是也帶着這個目的？

女帝也要威懾自己嗎？

寧清夢見秦沐愣住的模樣，随即想到秦沐的猜測，便笑着道：“朕只是想讓你陪着，若是不想去，你便到小廚房準備糕點吧。”

寧清夢剛見到秦沐，便想着讓她陪着自己，回過頭來才覺得自己的話容易讓人誤會，便馬上打消這個念頭，她不想秦沐因此而害怕自己。

“不，奴婢陪陛下去吧。”

秦沐見寧清夢說了剛才那句話後，便打消了剛才的疑慮。只不過，若是寧清夢要威懾自己也正常，作為一個上位者，必須讓人又敬又懼，這才能穩住大局。往另一方面想，自己是寧清夢的近身侍女，寧清夢都開口了，難道自己還真要恃寵生嬌麽？

好吧，雖然她想，但是她不敢。

“好，若是感覺不适，你便回來吧。”

“諾。”

寧清夢還是擔心秦沐受不了那個畫面。有時候流血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死之前的衆生相，有人該死，有人被牽連，那撕心裂肺的求饒才是最令人覺得難受的。

秦沐就這樣跟了上去，與青鸾跟在了寧清夢的身後。現在秦沐才注意到了今日寧清夢的衣着。

那是一身玄黑色的龍袍，有着亮黑色的暗紋，暗紋繡的是鳳凰，而黑袍上用銀線繡的是龍，莊嚴又沉重的一身衣服，就像是特意為即将行刑的那些人送葬的。

“秦沐，你真不怕麽？”

青鸾的聲音傳來，也不敢太大聲，就怕驚擾了走在前頭的女帝。青鸾還記得秦沐看到蟑螂時是如何雞飛狗跳，一個連蟑螂都怕的人，真的不怕看見那種血腥的畫面嗎？

“怕啊。”

秦沐故意壓低聲量，大方承認，随即又道：“但是我有我的職責在，總不能一直搞特殊，對吧？”

秦沐把心裏話說出來，聲音雖然壓得極低，但是寧清夢耳力驚人，自然是把秦沐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青鸾苦笑着搖頭，寧清夢對別人好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這個人倒好，如此拂了女帝的好意。

“如果被別人看見了，陛下也難做不是嗎？”

秦沐想了想，剛才是在寝房前的庭院裏，周圍還有許多在宮人在，她也不好在那時候搞特殊，寧清夢的威嚴還是得端着的。

寧清夢聽到前一句本還有些莫名的難受，可聽到後一句心情又豁然開朗起來，似乎為這個沉重的日子添了些色彩。

**

皇宮的刑場位于天牢之外，據青鸾所說，那裏有經久不散的血腥味，即便獄卒每日都會擦地，可那些血腥味依舊殘留在空氣中，猶如死去的人冤魂不散一般。

秦沐想起了青鸾說過的話，來到刑場後，她還特意去聞了聞看看到底有沒有血腥味。秦沐聞到一些似是鐵生鏽的味道，也分不清是不是血腥味，她不敢多想。

刑場有半個足球場大，呈正方形，大臣們沿着四方站着，被侍衛擋在身前，不讓他們靠近中央的刑臺。寧清夢走向刑場前的一個高臺，約莫一樓高，待到寧清夢上去後，臺下的文武百官便彎腰作揖，朝着寧清夢施禮。

“參見陛下——”

聲音此起彼落，可還算整齊。秦沐看着臺下圍着刑臺黑壓壓的一片，全都穿上了如寧清夢一般的黑色官袍，沒有一個人敢擡頭直視女帝，仿佛寧清夢這個人是所有人不可企及的存在，然而自己卻能得到她的偏愛。

這種感覺很微妙，也讓秦沐的心多了幾分被偏愛的愉悅。

“平身。”

寧清夢的聲音很平和，在這沉重的刑場前似乎也沒有影響她的情緒，另一方面想，也可認為這是寧清夢的無情。

秦沐垂眸看去，便見文武百官紛紛擡起頭來，只是卻沒有一人敢肆意地看向寧清夢，這是屬于君臣之間的禮節也是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時，衆多的官吏中，秦沐很快地就看到了蔣遠征。他着一身黑色官袍，站在一個年約六十的男人身後，沒有了平日裏嚣張跋扈的氣勢。

秦沐知道肯定是上一次那件事情的影響，如今蔣遠征在蔣家失勢，自然不敢嚣張。可俗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秦沐有預感，蔣遠征絕對不會因此而善罷甘休。

秦沐又看了看蔣遠征身前年約六十歲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蓄着長長的胡子，神色不怒而威，站得筆直，眼神也筆直地看着前方，是軍人之姿，秦沐才這個人就是蔣家老将軍，蔣忠了。

胡圖：【你猜得沒錯，他就是蔣忠。】

秦沐：【被你這麽一說，我突然就不自信了。】

胡圖：【……你能不能別提上次看錯人的事情了？】

秦沐：【我可沒提，是你自己提的。】

胡圖：【……】

秦沐想笑，可是她極力抑制住了，在這麽沉重且嚴肅的場合笑出來，肯定會被別人诟病的。

秦沐：【不過話說回來，蔣忠當真對女帝這般忠心耿耿嗎？】

秦沐明白有些電視劇的套路就是，一些人看起來是忠臣，可實際上是大反派，在最後會給主角團帶來很大的麻煩，秦沐害怕蔣忠就是這種類型。

胡圖：【你看電視劇看太多了，蔣忠是真的忠心。】

秦沐：【為什麽這麽确定？】

對于胡圖說的話，秦沐有些半信半疑。

胡圖：【蔣忠在五十四歲的時候依舊是一個小小的副将，而且有一次差點被敵軍搞死，是女帝馳援救了他，後來更是對他有知遇之恩，步步提拔，讓蔣家勢力日漸強大。女帝登基後，蔣忠就被封為大将軍，後代也沾了福澤，都是寧國的小将軍。】

秦沐聽罷，這才明白蔣忠與女帝之間的淵源。原來不止是欣賞，女帝于他還有救命之恩，難怪胡圖這麽确定蔣忠對女帝忠心耿耿。

秦沐到底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數據記載始終是冰冷且不變的，可人心是會變的，人心難測，此人勢力如此強勁，不得不防。

“開始吧。”

寧清夢坐了下來，她雙手擺放在案桌上，挺直着腰背，眼神直直盯着牢房的方向。秦沐順着寧清夢的眼神看了過去，天牢的大門被打開，身穿着白色囚服的人手腳都上了拷鎖，一個個被獄卒押出來，老老少少都有，那些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對死亡的懼怕。

“罪臣李昌，家族一共七十二人，直屬親屬……”

獄卒長在大聲宣讀着罪臣的家族信息，他們的名字，年齡，家住何處。那些犯人全被押在了邢臺上，見了寧清夢後便開始哭天搶地，希望寧清夢饒過他們。

秦沐看着這景色，尤其見到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伏趴在地上求饒的模樣，不禁眼眶一紅，牙關緊緊咬住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她的手忍不住拉住了青鸾的衣袖，臉色已然煞白，她不怕血腥的畫面，可她懼怕這種場景，她的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察覺到秦沐的舉動，青鸾剛要開口，寧清夢便輕聲道：“帶秦沐去休息罷。”

“我……”

秦沐剛想說什麽，卻被寧清夢截斷了話頭：“別讓朕擔心你。”

聽及此，秦沐的眼眶又紅了一圈，青鸾馬上帶着秦沐離開，而秦沐本人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快就被擊垮。她怎麽會忘了這種事情呢？面對生死時，那種歇斯底裏般地求生欲總會讓人覺得難受。

寧清夢由始至終都沒有看秦沐一眼，她正凝神地看着刑臺上的人，可秦沐卻能清楚感覺到寧清夢眼中的柔軟的擔心。明明對着那些求着饒命的人都不蹙一下眉頭，可偏偏因為自己，寧清夢的情緒出現了變化。

這點關心秦沐又怎會看不懂。

“諾。”

秦沐沒有死撐，她也沒辦法撐下去，她知道這只是開端，接下來還有更慘烈的畫面，她只好選擇退場。

沒有多少個人注意到秦沐和青鸾轉身離去，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刑場上的那這些人身上，唯有一人，目光始終跟随者秦沐，而寧清夢也敏銳地注意到了這點。

寧清夢看着林世安，眼神逐漸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文啦！

女帝：敢看我的女人，真是活膩了。

林可憐：（怎麽感覺有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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