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德烈對萊恩斯的讓步很滿意。因此在萊恩斯問及他的意見時很配合地動了起來。

“這位亨利叔叔,住在什麽地方?”安德烈問。

副手聞言說:“裏屋的大床,單獨一間的是他的房間。”

壁爐裏的碎木頭即将燃盡,火苗微弱,投下衆人短短的影子。照進裏間的光很少,只打亮了一小片床鋪。

床鋪很亂,棉被團在一起,上面有泛黃的污漬。

床櫃放着敞開的勾兌烈酒,煙灰缸裏滿是燃盡的煙屁股。

即使被風吹冷了,這間屋子的髒亂和龌龊也展現了亨利叔叔的不修邊幅。

安德烈猜的沒錯。

酗酒,賭博,抽煙,打罵孩子。

亨利是密林邊境小屋裏,最大的那個廢物。

安德烈抹了一把床頭櫃煙灰缸旁的白灰,在鼻子下嗅了嗅。

“發現什麽了?”單獨的卧室已經是木屋最大的一間房,但兩個人站在裏面就顯得擠。所以萊恩斯守在門口,沒有進去。

“好東西。”安德烈回答,舉起食指,給萊恩斯瞧手上的白灰,“委婉一點形容,亨利先生在他的屋子裏藏了不少罂粟殼。”

萊恩斯神色一頓,進屋檢查煙灰缸。

快速巡視過屋內環境後,萊恩斯掀開床板。床褥被子掉了一地,硬鐵床上掉出幾張被壓得平整的被撕下來的畫。

萊恩斯拿起逐一翻看,面色越來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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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畫遞給安德烈,問,“加上這些,可能導致日行者轉化嗎?”

安德烈接過畫。

兩幅畫顯然被壓得有些時日,紙張脆薄。

兩張畫的主角都是孩子。

第一幅圖描繪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幼童赤/裸着身體被挂在巨型十字架,身上布滿燒傷,心髒處插着尖銳的木樁。

而畫面視角是從觀看者來得,在最近的畫面裏,模糊地描繪了放着紅茶包和方糖的精致金屬盒。盒子右邊的木椅扶手上,搭着一只男人的手。

第二張畫則更加暧昧。在絢爛的花朵裏,一個女童俯卧着,手腕被割開口子,鮮血淚淚地流向地面。而花朵下方,幾個男人單膝跪地,貪婪地飲用流下的鮮血。

畫的風格壓抑,筆觸鋒利,顯得瘋狂且殘忍。

安德烈仔細觀看兩幅畫,回答萊恩斯:“那要看這位叔叔對自己的侄女到底做了什麽。”

萊恩斯帶走了兩幅畫,離開時向男孩囑咐他們來過的事情不要告訴祖母。

副手看到畫也吓了一跳。

“看來我們要好好查查這個亨利。”萊恩斯卷起畫。

安德烈對這個案子産生了興趣。

十字架,木樁,鮮血。

很難不讓人與血族聯系在一起。

安德烈問:“有什麽頭緒?”

萊恩斯答:“作畫用的羊皮紙在北區可不多見。而且這個立着十字架的房間,我見過。”

離開木屋,萊恩斯帶着安德烈在北區的街市閑逛。

傍晚的街市最熱鬧,酒館分分開張,麥芽發酵的氣味從各家酒館門前的木桶裏彌散,鋪滿整個街市。

北區沒有獨立的貿易區,街道縱橫,處處是供人消遣的店面。雜亂的生活透着頹靡和混亂。

安德烈跨過一叢摘下的枯萎香葉,又側身躲過趕去喝啤酒的匆匆行人,皺眉表達自己的不滿:“太陽要落山了,你要在這條街逛多久?”

酒館開始挂起一盞盞煤油燈,黃油煎肉排和油炸的土豆的香氣證明夜晚來了。

萊恩斯無視身邊揮着手絹招攬顧客的老板娘,在兩家店鋪間狹小的縫隙前停下,說:“到了。”

縫隙不過一人寬,裏面還堆着裝木炭的麻布袋子。人要穿過,小腿肚必然要和煤炭親密接觸。

安德烈一身白色金邊的制服在黑漆漆的過道裏格外顯眼。煤灰沾在他左邊的褲腿,礙眼得緊。

“你最好沒有找錯地方。”安德烈落在萊恩斯後面,說,“回去記得報銷衣服。”

過道不多十幾米的距離,煤油燈的光亮在盡頭出現,微弱的暖黃燈光在鐵質外殼的遮蓋下,照亮了腳底的一小片區域。

萊恩斯趁着亮光側頭看了眼跟上來的安德烈,目光在他左腿的一片污黑停留了片刻,說:“地方不會錯,難題在于怎麽混進去。”

安德烈朝前方看去。

在熱鬧主街後面是一片荒涼的空地,建築和尋常的酒館一樣,只是窗戶被木板釘死,木門緊閉。沒有菜單,也沒有告示牌。

“這是什麽地方?”安德烈打量着破舊的木屋,問,“你怎麽知道的?”

“任務要求,來過一次。”萊恩斯走近木屋,木門嚴絲合縫,只在最下面有幾束屋內的光漏出,“這是個會員制的會所。提供多種服務,包括不限于拍賣,性/交易,雇傭殺手。”

“簡單來說,是個瘋子和狂徒的聚集地。”

安德烈挑眉。萊恩斯掌管的夜巡是北區的權力代表,維護治安,保持公正。一個能在夜巡隊長眼皮子底下存在的非法聚集地本身就代表了一些不尋常。

血族最适應昏暗,即便沒有燈光也能看清楚東西。安德烈摸索着木門,粗糙的木門凹凸不平,初見時覺得是老舊導致的損毀,而細致看下來,卻更像是潦草雕刻的圖案。

“發現什麽了?”萊恩斯看到安德烈研究木門,問。

“門上刻着圖案。十字架與被綁着的小孩。很粗糙,但大概輪廓能看出一些。”安德烈朝萊恩斯伸出手掌,“畫。”

萊恩斯拿出畫遞給安德烈,看着他挑出十字架的那一張,敲了敲門,然後順着門與地面的空隙把畫塞了進去。

半分鐘左右,畫被人抽走。門開啓了一條細縫,響起粗犷的聲音:“做什麽的?”

安德烈笑了笑,回答:“找樂子的。”

門後的人一愣想要關門,本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門框。

那只手看起來脆弱修長,仿佛一掰就能折斷,但慘白皮膚下淺淡的血管和隆起的青筋又展現着它的力量。

“把客人拒之門外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安德烈笑着,毫不費力掰開了木門,順勢抽走了門後人手裏的畫。

門後的男人高出安德烈一頭,身上的肌肉隆起,個頭比尋常人大上兩圈。從他手裏掰開門的竟然是個看起來這樣瘦弱的男人,這讓他有些吃驚。

體會過安德烈的力氣,男人知道來者不是什麽善茬,幹巴巴地說:“我們這裏不接什麽客人,您走錯了。”

萊恩斯按住安德烈的肩膀,上前說:“我找夜莺。”

說着他拿出一塊木牌,同樣的粗糙,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一只看起來像鳥的東西。

男人愣了一瞬,拿過木牌說:“等着。”

過了片刻,門再此打開,後面的人變成了一個穿着洋裙,畫着濃妝的女人。

“稀客。”女人的聲音和她的普通長相并不符合,風塵且妩媚,“這次來是又看上哪家的小綿羊了?”

夜莺笑着,轉眼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安德烈,登時亮了眼睛。

她好奇地打量着安德烈的金發和面容,在看到脖子上套着的銀色項圈後,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看來是已經訓好了。”夜莺好奇地眼神變得肆無忌憚,甚至語氣有些羨慕,“進來吧。”

小店的內部裝潢華麗,水晶吊頂,玳瑁擺設,和屋外仿若兩個世界。

店內簡單陳設了幾張桌子,啤酒和黑面包裝在精致的餐具裏供人享用。在座的客人都穿着樸素,處處顯示着詭異的階級交叉。

不少穿洋裙的女人在喂酒,調笑。還有的被喝醉了的男人抱着往裏屋走。

安德烈看了一圈,突然明白過來。

就目前來看,這家外表其貌不揚,老板娘還和萊恩斯認識的小店,是個找妓女的好去處。

他看向萊恩斯的眼神瞬間變得玩味起來。聯系夜莺的幾句話,安德烈也清楚他似乎是被當成權貴養的寵物來看待了。

“長官,真沒想到您還有這愛好。”安德烈壓低聲音,湊近萊恩斯,挑起脖子上的銀環,“我現在有權懷疑你挑個這樣的聖器是另有所圖。”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讓你體會在這裏帶項圈的人都是被怎麽對待的。”萊恩斯沒有半分難堪,目光斜射向安德烈。冷冷地回答。

夜莺走進吧臺,轉身拉開抽屜問:“想玩什麽樣的?”

“地窖。”萊恩斯說。

夜莺吃驚地轉身看向萊恩斯,又可惜地看着安德烈,“帥哥,考不考慮換個人,姐姐出五百個金幣,別跟着這個負心漢了。”

安德烈朝夜莺笑了笑,無視萊恩斯變黑的臉,說,“不了,他給了我四個五百金幣。”

四個五百,就是兩千金幣。

北區的物價很低,買個上等奴仆也才五金幣。

夜莺露出驚嘆的表情,随後又釋然。那意思分明是覺得安德烈值這個價錢。

而被看做變态加大款的萊恩斯,則十分想在這兩個胡說八道的人身上各賞一槍子。

“地窖今天還空着,你要哪間?”

安德烈舉起手中的畫,松開手指,卷起的畫瞬間鋪平。

“這間。”他笑着看向變臉的夜莺,“我就好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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