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人家的孩子 前途另作打算吧

看着媳婦嚴肅的表情,顧景遠說:“說吧。”

王巧蠻說:“我聽你們公司的人說,那次海難,是你在救人的時候,你們公司有艘船撞到你身上,你才受重傷。我琢磨着,開船的人手藝應該挺好的吧,怎麽就能撞你身上呢?撞得就那麽準?”

顧景遠想了想說:“那次海難遭受損失的不只我們一家公司,不少單位都有損失,而且當時特別混亂,很有可能混亂中出差池。”

王巧蠻認為顧景遠說得有道理,她不應該胡亂揣摩他的同事,可是她覺得心裏不安,于是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我就是怕你們公司有人在背後算計你,你們公司人那麽多,難免有心思不一樣的人。你那時候不是正在提公司副總經理嗎,那是多關鍵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不想讓你當?”

要不是他當時要升職,王巧蠻本來大大咧咧的一個人,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顧景遠思忖一分鐘後說:“你不用擔心我,我平時在公司人緣很好。”

事實上王巧蠻的顧慮很有道理,當時副總經理候選人一共三個,顧景遠發現其中一人有問題,而對方也許知道他被顧景遠懷疑,兩人的關系很微妙。

不過公司裏的這些事情,顧景遠不會跟媳婦說。

“那以後等你去上班,你也得問問公司這件事調查沒有,調查結果怎麽樣,當時開船的人是誰,事故原因是什麽。”王巧蠻說。

事情已經過去,顧景遠已經醒了,如果真是失誤也沒啥好追究,可如果是特意針對顧景遠,王巧蠻就覺得麻煩大了。

他說得這些顧景遠自然也能考慮到,只是就是對方有什麽壞心思,在當時那樣一個極端情況下,也很難界定對方就是故意。

他安撫媳婦說:“你就別操心了,等我去上班肯定會跟公司問調查結果。漁業公司是國營大公司,同事關系都很好,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事兒。”

聽他說得這樣肯定,王巧蠻才稍微安心了點。她笑着說:“我們咻咻會走路,你們爺幾個都愛抱着馱着的,你這樣不累啊,把她放下來歇會吧。”

咻咻正伸手摸房頂,她不願意讓爸爸累,就說:“爸爸,放我下來吧”。

“我不累,感覺比之前身體還好。”顧景遠說,他願意馱着小閨女玩兒。

顧景遠說出自己的疑惑,他說:“咱家咻咻長這麽好看,又養的胖嘟嘟的,一看原來家境就不錯,我估計她家裏人肯定不會不要她,咱們要不幫她找她的家人?”

王巧蠻以前也這麽想過,但她知道咻咻有了條小尾巴之後就改變了看法,她說:“咱咻咻随身的包裹裏有衣服,還有寫着生辰八字的紙條,一看就是家人故意丢的。再說,咻咻還長了條小尾巴,可能她家人嫌棄她吧。”

她擔心這些話讓咻咻傷心,把切好的蘿蔔放進鍋裏,擡頭對她說:“咻咻,你現在有新的爸爸媽媽了,我們養着你。”

果然,咻咻聽到他們說自己的事情,就支起小耳朵聽着,她知道原來的家人不要她,也知道顧景遠夫婦都是好人,她臉上帶着甜甜的笑說:“不管咻咻的親生父母是誰,咻咻都認你們當爸爸媽媽。”

“你看,咻咻比一般孩子懂事多了,多乖啊。”王巧蠻贊道,聽咻咻說話,心裏特別甜。

顧景遠聽說咻咻有條尾巴,相信了王巧蠻的話,她的家人應該真的因為這個原因嫌棄她。這下就不用考慮咻咻親生父母的事情。

咻咻卻嚴肅起來,她認真地說:“咻咻是神獸小貔貅,尾巴可是小貔貅的驕傲呢。”

王巧蠻只當咻咻亂說,她笑着對顧景遠說:“咱家咻咻總說自己是小貔貅。”

顧景遠跟她的想法不一樣,他說:“我這幾天看不見,可是卻能感覺到有個小仙童跟我說能救我的命,我記得仙童的模樣,等我睜開眼,看到的咻咻就跟意識中的仙童一個模樣。我想,咱們家咻咻也許真的是個小仙童。”

“不是小仙童,是小神獸。”咻咻用小奶音一本正經地糾正。

“好好,咻咻是小神獸,爸爸知道了。”顧景遠笑着說。

——

顧海岳今天又往碼頭送貨,等水産公司來收,又是傍晚才回來。家裏發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路上卻遇到個人說:“海岳,你爸,你爸,他,他……”

那人是個結巴。

顧海岳的臉色刷地變了,拿出五十米跑的速度往舊軍營的方向跑去。

顧海岳很自責,這些日子不如跟生産隊要求做些離家近的輕松活兒,以防家裏有什麽變故他都不知道。

現在,老媽跟家裏三小只不知道該怎麽着急、忙亂、悲傷呢!

他是老大,是家裏的頂梁柱。

有好多事情要做,棺材、壽衣都沒有呢,是王巧蠻不讓提前準備。她說準備了這些東西,感覺人就真的要走。

這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現在還不是要手忙腳亂。

他跑得極快,幾乎跑出虛影,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

到了舊軍營大門口,顧海岳大喊:“媽,我回來了。”邊說邊往院子裏繼續跑。

王巧蠻應聲從廚房走出來,招呼道:“回來的真是時候,晚飯剛好。”

随着她一塊走出來的是高大的顧景遠,他脖子上還騎坐着咻咻。

顧海岳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爸爸還能醒過來。

看起來還那麽健康。

“海岳,快洗臉洗手吃飯。”顧景遠招呼他說,跟從前一樣,好像他從來沒受重傷。

巨大的喜悅沖擊着顧海岳。

他高度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而且身上沉重的壓力也随之卸了下來。太好了,有老爸在,他不用擔心養家糊口的事情。

顧海岳這才感覺到出了一身汗,腿腳也酸痛的不得了,他一下子坐在地上。

雖然他已經成年,可有爸跟沒爸,差別可是很大呢。

好一會兒,才站起來,覺得口幹舌燥,從水桶裏舀了瓢水,喝下去後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顧海洲跟顧海島正在擺碗筷,聽到動靜從屋裏走出來。顧海洲說: “大哥,看你這吃驚樣子,你沒想到爸能好起來吧。”

顧海岳嗯了一聲,轉過頭問顧景遠:“爸,你還好吧。”看起來是不錯,要不也不會把咻咻馱在肩上。

那小丫頭可沉了。

“我挺好的,不用擔心我。”顧景遠說。

王巧蠻正在盛米飯,她插嘴道:“我還沒跟你說,你出事那天海岳還在高考,最後一科沒考就去醫院了。現在眼看大學沒法上了,就在生産隊跟着捕魚。”

顧景遠沉默了。大兒子學習成績好,他們一家人包括生産隊裏的人都認為他能考上大學,沒想到是自己耽誤了他的高考。

耽誤了高考,就耽誤了前程,耽誤了終身。

看丈夫和兒子都不說話,王巧蠻帶着怨氣說:“那天有人來通知我,說你已經送醫院。不少社員也知道了這件事兒,有人主動幫忙說去通知海岳,我跟他們說千萬不要去通知他,等他考完試再說。”

“結果,老顏家的大小子非得自作主張去通知海岳,說你就要死了。海岳得知消息之後,哪裏還能考的了試,直接放棄了最後一科。我看顏大海就是故意的,我們家海岳跟他年紀差不多,處處比他強,他比不過,故意攪合了海岳的考試。”

“顏大海心眼可真壞。”

她這種推測完全正确。

顧家跟顏家是鄰居,顧海岳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品貌各方面都好。而顏大海學習成績差,不願意捕魚,也不願幹農活,是懶漢二流子一類的人物。平時衆人總拿他倆相比,他氣不過,終于找到機會能出氣,可不得把他的高考給攪黃了。

顧海岳倒是很平靜,他說:“媽,我知道爸重傷住院肯定不會繼續參加高考。”

現在老爸醒了,他當時的做法就顯得不那麽明智,可他并不後悔當初的決定。

至于顏大海,本來他人品就不咋地,肯定會多行不義必自斃,又何必跟他多計較。

顧景遠終于把咻咻放下,讓她到桌子邊吃飯,自己拍拍顧海岳的肩膀說:“咱們一起想辦法。”

顧海岳點了點頭,有老爸在就是踏實。眼下爸爸能好起來就是最好的事情,他自己的前途另做打算吧。

他相信總會有出路。

“都來吃飯,今天給你爸做的好吃的,你們都跟着沾光。”王巧蠻招呼着。

晚飯是米飯,筍幹炖魚幹、海米油菜、涼拌海帶絲,還有一大盆火腿蛤蜊蘿蔔湯。

王巧蠻先給咻咻盛了一碗湯,放在一邊晾着。

然後給每人盛了一碗,顧景遠那只碗最大,她說“餓壞了吧,趕緊趁熱喝。”

顧景遠喝了一小口,說:“吃了三天葡萄糖水 ,終于吃上熱乎飯了,真的好喝。”

“那就多喝點,這有一大盆呢!”王巧蠻說。

咻咻嘴裏嚼着魚肉,眼巴巴地看着大家喝湯,終于等到她的湯放得溫了,王巧蠻才端給她。

湯白濃郁,真是太好喝了,三種食材的鮮味混合出更加鮮美的味道,湯水滋味濃郁,一口下肚馬上想喝第二口。

火腿肉切得薄,像咻咻這樣的小娃娃嚼着也不費勁。

閨女雪白的臉頰鼓鼓的,咀嚼的動作很斯文,又讓人覺得她吃的特別香。

九點多鐘,王巧蠻給咻咻兌了溫水,讓她洗澡。

咻咻不用媽媽幫忙,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強,完全可以自己洗。

等咻咻入睡後,王巧蠻回自己房間,她想起金元寶的事情,就說:“你藏的金元寶我們找到了,是咻咻帶我們找到的,她說那樹根底下有好吃的,結果就挖出了兩個金元寶。”

“真的,咻咻怎麽能找到?這金元寶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顧景遠說。

“是啊,我這也覺得神奇呢。李山藥他們把老宅院子翻了個遍,都沒找到,咻咻一下子就找到了。”王巧蠻說。

多虧沒讓李山藥他們翻去,否則他們肯定會據為己有。

“可能咻咻真的不是一般孩子。”顧景遠說。

不會真像她自己說的是個神獸小貔貅吧,不,顧景遠否定了這個念頭,這絕不可能。

王巧蠻把腰間纏着的布條解下來,把金元寶放床上:“你看是不是這兩個,這東西我都沒處藏,這兩天都藏身上。”

顧景遠把金元寶拿起來掂了掂說:“就是我那兩個。多虧你們找到了,我也沒跟你說過金元寶藏在哪兒,萬一我走了你們娘四個的日子咋過啊。”

王巧蠻嗔道:“別說喪氣話,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你不怪我沒跟你說這事吧。這兩個金元寶是我十幾歲時親爹給的,我知道只要我媽知道這事肯定要把金元寶拿走,肯定會給老二老三,壓根不會有我的份兒,我就偷偷藏了起來。等你來了之後我也沒告訴你。你知道吧,你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嘴巴上沒把門的,啥都愛往外說,你接觸的人又雜,我怕你一不小心說出去。”

聽男人這樣說,王巧蠻并沒有生氣,她知道自己心直口快,肚子裏藏不住事兒,萬一說漏嘴就麻煩了。

她說:“我知道我自己什麽德行,我不生氣。我本來想用這金元寶蓋房子,你說呢。”

顧景遠說:“咱蓋房子也不能馬上蓋,不能讓別人知道咱家有錢。要蓋也是三五年之後,我的工作漁汛的時候獎金多,沒準三五年之後咱把蓋房錢攢起來了。”

這跟王巧蠻的想法一致。

夫妻倆最後決定把金元寶再找個地方埋起來,決定好之後就上床睡覺,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照進窗戶,咻咻正在夢裏吃蝦米蒸蛋,突然感覺腳底板癢癢,就醒了。

顧海島正拿着狗尾巴草撓她腳心。

“起來了,我們去趕海,家裏的魚蝦幹馬上要吃完,生産隊要是再不分魚,我們就只能吃青菜。”顧海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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