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長安俱樂部的網球場只有兩個場地,衆人寒暄了一回,便開始讨論上場的次序。衆人都說女士優先,但是琪琪剛打完一局,體力不支,搖搖頭道:“我休息一會兒,你們先。”

Josephine跟着說:“那我跟琪琪聊一會兒,你們男生先玩好了。”

有顧靖揚在,且他又先到,Max和Simon自然要謙讓:“老大和陳非一場,Allen和Francois一場,如何?”

顧靖揚詢問地看向陳非,陳非笑着拒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這句話用的是中文。

顧靖揚看出來他在謙讓,把他看了看,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其他人以為他需要休息,也不勉強,Allen道:“我們兩個打一盤吧Andrew,跟Francois打沒意思,這家夥是文藝青也年。”

Francois立刻反唇相譏,意有所指地說:“嗯哼,我怎麽不知道你歧視文藝青年?”

Allen下意識地看了看陳非,對方似乎一點都沒察覺這個話題跟自己有什麽關系,自顧自仰頭在喝水。白‘皙的脖頸上,喉結随着水流上下動了一下,Allen也不自覺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眼神都熱了起來,連反駁Francois都忘了。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只是幾乎。

開盤第一局Allen先發,他以一個漂亮的開球奪得先機,但立刻被靖揚以一個犀利的削球追平。一比一變二比二變三比三,兩人比分咬得很緊,場上硝煙味漸濃。到了第七個球,可能是神經繃得太緊,Allen發球出現失誤,靖揚順勢拿走一分,雙方的氣勢立刻出現明顯傾斜,第八個球靖揚乘勝追擊,一點不客氣地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顧靖揚發球,第一輪積蓄的戰鬥力全面爆發,連着3個ace球讓對手連發揮的餘地都沒有,最後一個長調,毫不猶豫地讓Allen吃了個零蛋。

場邊四個觀衆圍坐一桌聊得挺開心。Josephine的父母都在香港出生,她又是在三藩的唐人街長大,廣東話是她的第二母語,比中文要順溜得多。知道陳非兄妹是廣東人後,她就再不肯說普通話了。Francois聽她英文裏時不時冒幾句廣東話出來,也不客氣了,跟陳非說話都直接用法語,一張不大的圓桌分裂成兩個小團體,陳非處在中間,兩邊偶爾交流,倒也熱鬧融洽。

Josephine跟陳琪聊天,難免扯到陳非。她對陳非很好奇,琪琪又不明就裏,兩人一拍即合,琪琪無意中把自家哥哥的底透了個十足十,中學的時候如何風雲校園啦,大學的女友多漂亮啦,留美第二年就簽下美國最大玩具商的訂單啦,諸如此類的。

Jo非常驚訝地發現,陳琪口中的陳非,與自己所知道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她壓下滿腹疑問,把陳非看了又看,只見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神态輕松地聽Francois用法語吧啦吧啦,适時回應一兩句,話不多,卻總能讓Francois繼續高興地聊下去。眼前低調從容的男人逐漸與琪琪口中那個聰明博學、有能力有手段的形象重疊起來,Jo心裏想,原來如此。

陳非一邊跟Francois聊天,一邊分神看着場上的情況,Max和Simon大概是經常切磋的關系,兩人實力相當,有贏有輸。但顧靖揚和Allen那邊的戰況倒是令陳非有些意外,說是切磋,但靖揚這個打法,似乎不太給Allen留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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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其他三個人也被場上濃重的火藥味給吸引了注意力。看了一會兒,陳琪興奮地對陳非說:

“靖揚哥哥好帥哦。他發球的姿勢真好看哪。”

Josephine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陳非,只見他擡手壓了壓妹妹的帽沿,笑着說:“Andrew西裝褲下紅顏白骨,他可不差你這麽一名花心的小粉絲。”

陳琪撇了撇嘴:“我這是純欣賞,純欣賞懂麽!” 眼睛溜溜一轉,抓着陳非的胳膊往他身上一靠,撒嬌:“要找男朋友,我肯定要找一個像二哥那麽疼我的。”

聽她那麽說,Josephine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如果陳琪喜歡顧靖揚——這種事情實在太經常發生——那真的會非常、非常糟糕。

陳非拍拍妹妹的手,吊在嗓子眼的心髒悄悄落下來,卻有另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升上去,一時間自己都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若是在五年前,琪琪這種理所當然的依賴,他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這五年裏兄妹兩個關系劍拔弩張,雖說是琪琪單方面找他麻煩的時候比較多,但陳非自己,如果說完全不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是大俗話,也是大實話,兄妹兩個嫌隙初生時,面對琪琪直白的質問,如果他稍微有點想要破局的心思,如果他肯換一種方式好好跟琪琪談一談,把自己的想法解釋一句,兄妹兩人的關系還會不會演變成最後那種完全不能溝通地步?

然而他那時候是怎麽想的呢?

——二十幾年的親情都不能讓你了解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還有什麽可說的?

——我失去了你這樣任性而無知的妹妹,你卻失去了我這樣疼愛你的哥哥,誰的損失大一些呢?

自己最初,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吧?他懶得解釋,看着妹妹因為誤會而失望,因為失望而憤怒,自己的心底,除了失望以外,更多的,是不在乎吧?

而現在,也是琪琪主動言和,千裏迢迢飛到北京來找他。陳非想,如果——她沒來呢?

陳非低頭看妹妹,她正專注地看着場上,唇邊帶着一抹笑。她的眼睛跟陳非很像,長而直的睫毛,內圓外短的杏眼,長在女孩子的臉上,看起來純真明媚。可能是愛笑的關系,琪琪的眼角有淡淡的笑紋,令她的氣質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風韻。陳非突然發現,在自己忽略她的這五年裏,那個印象中天真開朗的小姑娘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

看着毫無芥蒂的妹妹,陳非突然發現自己的冷漠和殘忍。

“傻瓜。” 他忍不住屈指彈了一下妹妹的額頭。

“唔!二哥!” 琪琪沒有防備被彈了一下,擡起頭,看到哥哥溫和的笑臉,眼睛裏面滿是寵溺的神氣。琪琪有點愣,自他們鬧翻之後,陳非再也沒有拿這種眼神看過她,即使這幾天在北京,兄妹兩個表面上相處得很好,但那種包容和氣跟以前的那種親近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的眼眶慢慢泛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她知道,現在哥哥是真正的原諒她了。

“二哥……” 她又低低叫了一聲,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濃濃的委屈。

哥哥安慰地拍了拍她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把眼睛轉開了。

陳琪輕輕吸了一下鼻子,也把目光轉回球場。

兩個人的心裏,突然都輕松了起來。

場上第三局已經開始,Allen靠發球扳回一城,Allen的球技不弱,以往與顧靖揚切磋,也總是有贏有輸,像今天這樣一面倒的情況還真的很少出現過,何況——他裝作不在意地掃了一眼場邊的觀衆,他們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場上。他憋着一口氣,穩住陣腳,連發了兩個水準很高的壓線球。

不過靖揚并不驚慌,穩穩接住他發來的第三個球,利落地反擊回去,幾個回合的長調短調之後,拿下了第一分。之後Allen就再沒機會發揮,靖揚以4:2利落地結束了第三局。

陳非站了起來。

另外三個觀衆不知所以地看向他,他們之前都在聊天,并沒有注意每一局的輸贏,因此也不知道Allen已經連輸三局。

場上的兩個人正在換場地,看到陳非朝他們走過去,不約而同在網子旁邊停了下來。

陳非把手上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過去,笑着指了指休息區:“我們幾個都坐得無聊了。”

顧靖揚注視着陳非,欲言又止,最後他笑了笑:“那行,你們玩一會兒。”

Allen原本輸得臉色有點難看,但是看陳非不耐煩的樣子,他想他們多半沒有認真在看球。這麽一想,他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畢竟,比起在心上人面前慘敗,他更願意他只是發點小脾氣。因此他笑着說:“是啊,換你們玩一會兒。”

陳非卻沒有立刻點頭,他想了想,問道:“雙打怎麽樣?”

Simon和Max打完一局後也走過來,正好聽到這一句,Simon便接口道:“這提議好,我們正好八個人。”

于是八個人湊成兩場,Max和Jo對Simon和琪琪,靖揚和陳非對Allen和Francois。

一局之後靖揚就發現了,陳非的球技勝過Francois不少,雖然爆發力一般,但他判斷力準确,跑動及時,而且揮拍很穩。不過局面卻沒有剛才單打的時候那樣一面倒,陳非的球并不淩厲,球速也很适中,但他呼吸很穩,可見要不就是耐力好,要不就是根本沒有盡全力。

顧靖揚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打了一會兒他就看出來了,陳非在調整場上的氣氛。一時之間,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他當然知道自己剛才有點沖動,但是陳非呢——為什麽?

趁着換場地的時候,陳非問顧靖揚:“不會介意我喧賓奪主吧?”

“你也知道啊?” 顧靖揚故意道,“我今天本來打算痛宰Allen的。”

陳非有點吃驚,顧靖揚的态度确實令他疑惑,球場上盡全力是一回事,但顧靖揚那個打法,分明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對方留啊。他疑惑道:“他真得罪過你啊?”

顧靖揚回頭看了陳非一眼,他臉上的驚訝貨真價實。他自嘲一笑,也是,陳非對自己尚且如此遲鈍,更何況是那個剛認識的家夥。自己這個醋,吃得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後面球場的氣氛就明顯不同了,顧靖揚心不在焉,陳非好打和平球,而另一邊的對手,Francois的球技比較菜,Allen對心上人自然更不會用殺招。場上原先比賽的緊繃不見了,這才真正有了一點玩的氣氛。

另一場的四個人更不用說,有了女士的加入,加上Simon和琪琪第一次配合,難免生疏,雙方都十分放松,打打停停,說說笑笑,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打完了球,衆人洗了澡換了衣服,晚上在俱樂部的紅燭餐廳取了一個包廂用餐。一桌子8個人,來自四個國家七個地區,衆口難調,靖揚便提議每個人點一道菜。

幾個人每人拿着一份菜單,叽叽咕咕半天,問了服務員許多問題,接着按座位順序一個個點菜。

坐在陳非右手邊的Francois點了個鵝肝醬炒菌菇,意料之中。挨着他的Allen點的卻是水煮牛肉。Simon是新加坡人,他點了一個咖喱焗蟹,琪琪和Josephine都吃慣粵菜,于是分別要了西芹百合幹貝和燒味雙拼,Max點的是宮保蝦仁,到了靖揚這裏,他示意陳非先點。陳非偏着頭想了想前面點的幾個菜,好像還缺了一條魚,于是問服務員:

“今天有什麽魚?”

“石斑、東星斑、老虎斑、鲈魚和桂魚都有的。” 服務員禮貌地說。

“筍殼魚有嗎?”

“抱歉,那個沒有。” 服務員停頓了一下,自己心裏疑惑,那是啥?

陳非有點失望,但也不太意外。沉吟了下:“那麽就東星斑吧,問一問師傅能否做油剝。”

“油剝……?” 服務員有些不确定,她從沒聽過這種做法。

“是的。”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出去确認,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臉上也多了兩分殷勤,“師傅說沒問題。”

他們中餐廳雖說主打粵菜,畢竟京城的口味還是偏北方,有些地道的粵菜做法菜單上沒有。但是長安的會員通常非富即貴,根據當天的食材指定做法在這裏倒也不算先例,只要掌廚師傅變得出來,總會想辦法滿足客人的要求。

只不過,能夠理所當然地把俱樂部餐廳當自己家廚房随意吩咐的客人,通常也不會是一般的客人。是以服務生才會特別殷勤。

陳非并不在意服務生态度的變化,做一兩道餐牌上沒有的菜,在他看來是一個上得了臺面的中餐廳最起碼的水準。

沒有筍殼魚有點遺憾,所有魚類、所有魚料理的做法,他最愛油剝筍殼魚,但這道菜就算在廣州深圳也不是天天吃得到的,他本來也是随口一問。

退而求其次,就是東星斑了。雖然比石斑老虎斑都貴得多,卻也比後兩者肥嫩,更适合油剝的做法。

對于陳非點這道菜,離得遠的Simon和琪琪沒聽到,離得近的Francois、Allen和Jo都是大老外,對各類海鮮的價格沒概念,因此也沒什麽反應,靖揚就更不會說什麽了,只有跟他隔了一個位置的Max聽到他這麽幹脆地點了最貴的魚類,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能怪Max,在這裏吃一條東星斑,價格趕得上陳非大半個月的工資。

剛才打球的時候Jo按耐不住跟Max提了幾句陳非的事,但一邊忙着打球,也沒有機會說得太多。現在看他這樣不客氣地花他老大的錢,Max的神色有點複雜了起來。

陳非也接收到了Max探究的視線,但他只是淡定自若地把自己手裏的那份菜單還給服務員,并示意靖揚該他了。

陳非這個人,随便起來可以很随便,月工資不足四千,天天去菜市場買一把三塊錢的青菜、半打優衣褲打折二十五塊一件的T恤撐一個夏天的日子他能過;但他講究起來也是吓死人的講究,桌布的顏色酒杯的器形、食材的做法菜色的搭配,每一樣都有學問,而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陳非先生,則深谙這講究的每一個妙處。

要麽選最肥嫩的東星斑,要麽就別點這道菜。若要将就便宜的石斑或老虎斑,不如做清蒸,不上不下有什麽意思?

加上陳非點的菜,桌上三個海鮮一個肉菜一個鹵味兩個小炒,顧靖揚于是加了兩道涼菜和一道幹鍋豬頸肉。

過不多時,菜陸續上桌,陳非點的油剝東星斑香外表金黃酥脆,香氣四溢,一上來就吸引了幾個老外的注意力,在座沒人會客氣,紛紛下筷,一嘗,外酥裏嫩,皮脆肉潤,東星斑特有的Q彈更增加了厚實筋道的口感,衆人吃得贊不絕口,紛紛問這個做法的名堂,陳非便娓娓道來,要什麽樣的油、什麽樣的火候,怎麽個做法,十足一副吃貨的樣。

衆人啧啧贊嘆,陳琪得意地說:“我二哥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刁呢,海鮮是野生的還是養殖的,家禽是農家的還是農場的,他都吃得出來,以前在我們珠海,只要是他喜歡去的餐廳,連廚師都會覺得很光榮呢。”

Francois眼睛一亮:“你哥哥是美食家嗎?像米其林那種為餐廳撰稿的美食評論家?”

陳琪大笑:“我哥是生意人诶,怎麽會是美食家?我們珠海是小城市,不像北京那麽大,餐廳要做得好,在生意圈裏的口碑就很重要咯。我二哥的嘴巴又是出了名的挑剔,所以只要他常去的餐廳,肯定不愁沒生意的。”

“看來要在珠海開餐廳得先賄賂你。”顧靖揚半開玩笑地對陳非說。

陳非笑着搖頭,琪琪說的也算是實情,但在不了解內情的外人聽起來難免有誇張的嫌疑,所以他解釋道:“珠海的生意圈子不大,大家經常聚的幾個餐廳生意自然好一些。”

陳琪不餘遺力地拆他的臺:“不知道是誰哦,食材煮得不夠火候或者稍微過頭都不吃,鹽多一點少一點不吃,買回來的魚沒有當天煮、放在冰箱裏凍了一兩天的也不吃。更別說回鍋菜了,哪怕是完全沒碰過的,放到下一頓熱一熱,他就嫌味道不新鮮了,碰都不會碰。你們說說看,家常菜诶,誰家沒有一頓吃不完留到下一頓的經歷?我們管家蘭姨說,因為我哥,她都練成火眼金睛了。”

衆人聽得都笑了起來,顧靖揚心道,怪不得廚藝這麽好,搖頭笑道:“可真難養。”

他本是自言自語,音量并不大,但是坐在他身邊的人卻都聽到了,陳非心下尴尬,便假裝沒聽見。靖揚旁邊的Max也聽見了,他下意識地擡頭向陳非看去,只見對方好像沒聽見一樣,偏頭不知道跟Francois在聊什麽。

大家又聊了一陣子,顧靖揚看差不多了,擡手對服務員做了一個簽單的動作。陳非見狀,側身在顧靖揚耳邊說了一句話。顧靖揚只愣了一下,便幹脆地同意了。

服務員拿着賬單朝顧靖揚走過來,陳非擺擺手示意自己買單,在聊天的衆人終于注意到,衆人都沒轉過彎來,一時桌上突然靜了下來。

在陳非掏錢包拿信用卡的時候,Max終于反應過來,急道:“怎麽能讓你買單呢?”

“是啊,這怎麽行?” Simon一邊說一邊對顧靖揚使眼色,讓他阻止陳非。

Jo和Allen也要開口,陳非爽朗地說:“琪琪明天就回香港了,今天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借花獻佛給她餞行,還要謝謝各位陪了我們一天,所以大家就不要跟我客氣了。”

他的語氣并不強硬,很溫和。桌上的幾個人都是社會精英,陳非卻沒有被他們的氣勢壓住,反而隐隐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

哥哥請客,在陳琪看來是再正常不過了,她附和道:“是呀,今天就讓我們做東吧。”

這是顧靖揚第一次看到場面上的陳非,帶着那麽一點江湖味的豪爽,跟平時溫文爾雅的他很不一樣,但這樣的陳非并不讓他覺得違和,濃厚的書卷氣質和那點江湖味兩相綜合,非但不見粗魯,反而增添了一股飛揚跳脫的氣質,更加迷人。

因為陳琪的關系,陳非這幾天穿着比較注意,都是他去年從家帶來的幾件夏裝。今天他身上穿的是一條EMPORIO ARMANI的黑色牛仔褲搭一件淺粉色DOLCE&GABBANA的Polo衫,上衣領口和袖口各壓了兩道極細的黑色紋路,令他柔和的五官顯得特別俊秀。

早在陳非點東星斑的時候,顧靖揚就猜到他要請客了。他看着燈光下顯得特別豐神俊秀的陳非,笑着幫腔:“我們今天是沾了琪琪的光。”

陳非不經意對上顧靖揚的視線,對方帶着欣賞的目光底下隐隐藏着一絲情意,這樣暧昧缱绻的眼神竟令陳非耳根有點發熱,為了掩飾尴尬,他咳了咳,定定神,笑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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