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回
二回:一念之間
也不知過了幾日,喻子魚甚至連逃出去的念頭也沒有過,開始她會因為饑餓犯困昏睡過去,然而時間一長,她發現就算不吃也僅僅只是饑餓而已,腦海一遍一遍浮現的往昔逐漸模糊了,她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誰。
成為清水教弟子之前的自己,究竟是誰?
喻子魚摸了摸懷中的天書,自言自語道:“你能出來陪我說說話嗎?”
喻子魚的聲音在空蕩的黑暗裏回蕩,又傳進她耳中,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她不禁又想問,自己究竟是誰,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喻子魚閉嘴了。她想找人說話,可書靈并沒有反應,說起來,自來了皇都城後,書靈便再也不曾出現過。
就在喻子魚沉寂在黑暗裏,快要被淹沒時,有聲音回應了她,是個女聲,有些熟悉,但不是書靈。
“你還不走,盤算着在這裏冬眠呢?”
尾勺化作人型,妖嬈的身材披着銀白的發絲,茶色的衣衫卻泛着緋色的靈氣,在這昏暗無邊的塔內,給喻子魚帶來了一絲亮度,不知是尾勺的緣故還是為何,喻子魚眼前的黑暗漸次消失,塔內邊邊角角的設計逐漸顯現在她眼中,空蕩的黑暗也一掃而空,然而此時沒有照明的光源。
“……”喻子魚還沒緩過神來。
……
皇都城已經是初冬的節氣,家家戶戶都換上了縫制許久的冬衣禦寒,等待着冬日的初雪。
皇子墓陵
木茲披着素白大氅,脖子以下遮了個嚴實,随着葉千晟一步一步,來到那個較為顯眼的墓碑前,墓碑後有一個拱形石門,需要躬身才能進入,木茲駐足在石碑前,不敢向前。
‘七玦王葉尉之墓’七個字端端正正的刻在石碑上,仿佛一塊如這般大小的石頭,壓在了木茲心頭,她有些呼吸不暢。
“……”
“皇兄從未怨過你。”葉千晟。
“……”
木茲向前一步,緩緩擡起掩蓋在大氅下的手,撫向‘葉尉’二字,冰涼的觸感叫木茲不禁一顫,卻并沒有收回手,這是唯一能讓木茲有再次靠近他的感覺。
“楚家沒了,爹娘不在了……”木茲看着生硬的字,仿佛看着那個人,輕輕開口,嘴邊泛起的白霧很快在寒氣中消散,她似在傾訴,她想與葉尉說話,想再聽聽他溫和的聲音,想聽他在喚她一聲遲若。
耳邊似乎又出現那溫和的聲音,卻很模糊,她都快忘了,葉尉再不開口,她都快忘了是怎樣的好聽……
眼角淚水又泛起,這次她很快的止住情緒,縮回快與石碑一樣冰涼的手,将自己帶出回憶,不敢再多想他半分。
看出木茲的心思,葉千晟知道她定是又有了尋死的念頭,開口道:“你不想為他們報仇嗎?廬州那個妖魔,犯下諸多傷天害理之事,早就該為名除害了。”
木茲垂眸,似在回避他的話,她的确沒有立場說甚為名除害的話,顧信南奉她為潛明教主,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并從未阻止過,倘若真要除害,木茲自刎也算謝罪吧。
“……”木茲沒有正面回答他。
葉千晟還欲說些甚,申定自遠處走過來,在葉千晟耳邊低聲幾句,葉千晟便神情凝重。
“本王現在要進宮,你先随申定回府。”葉千晟。
“我想在這待會。”木茲拒絕道。
“殿下,”申定欲言又止。
葉千晟凝眉思索稍許道:“那少時本王再派人來。”說完,葉千晟便與申定匆匆離開了去,留下木茲一人,望着石碑出了神,良久,木茲緩緩放身,原地坐下,依靠在石碑上,素白的大氅落在地上,主人卻并不覺得髒。
她悄聲陪着葉尉,只願沒有打擾到他。
鎮妖塔
“你是那只狐貍?”喻子魚。
“是九尾天狐!”尾勺生氣強調道。
“哦,你也被抓進來了。”喻子魚悶悶縮在角落,似乎對尾勺的出現并不欣喜。
“這破塔怎麽關的住本仙?”尾勺笑話着傲嬌地擡起頭來。
喻子魚瞧她潇灑的模樣心道也是,她都是仙了,怎麽可能同她一樣被關在這鎮妖塔裏,“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尾勺此來就是就她出去的,她理所當然的以為喻子魚想讓她幫的忙是這個:“當然。”
然而喻子魚卻垂頭從裏衣處拿出天書,遞上道:“請幫我把它交給,”喻子魚頓了頓“一個叫木茲的人。”
“……”尾勺接過天書,蹙眉稍許才反應過來:“你真不準備走?”
“這裏不就是我的歸宿嗎?”喻子魚沉聲,她一個妖,離開鎮妖塔,她還能去哪?口口聲聲要為名除害,卻親手毀了養育自己的清水教。
“玄牝,你要蠢到甚時候去?”尾勺不悅。
喻子魚不明白她的意思,聽着這個稱呼只覺得分外熟悉:“玄牝?”
“本仙再說最後一次,你不是甚凡人,也不是甚妖魔,是金母元君座下弟子,九天玄陽元女,玄牝!”
“……”喻子魚見她說的振振有詞險些要相信了。
“咚咚咚——”尾勺還要說甚,忽的一陣震耳之聲傳進兩人耳中,在空曠的鎮妖塔內持久的回蕩着,震得叫人身子輕顫,耳根刺痛。
尾勺嚴肅,眸子微動變為緋色,喻子魚蹙眉雙手堵住耳朵也根本清淨不了,這才顫顫巍巍扶着壁柱站起身來,她們所處的第四層并沒有任何反常的異動,更像是從上下其他塔層傳來的,聽着似巨石四處敲擊的悶響。
“發生什麽事了。”喻子魚撐着牆壁,習慣着久違的站姿。
尾勺雙眸掃視,勘探了塔內喻子魚看不到的情況:“這就是鎮妖塔?”她們所在的四層以下,每層都有縱橫而立整齊排列的隊列,那一個個都是人的面孔,卻毫無人氣兒,那震耳的悶響就是他們整齊列隊的聲響,而尾勺看到的這些,正是大朝用之固已地位的兵戈,末兵。
喻子魚不明所以,尾勺簡單的口述了自己看到的場景并告訴她,倘若她不離開這裏,就會變成那些金剛人。
喻子魚甚至在想象着自己變成那般模樣後……
尾勺瞧她不語,瞬間明白她的心思,擡手将天書直接砸向喻子魚道:“想甚呢!”
天書敲在額頭掉下,喻子魚吃痛擡手接着天書捧在手中,愁道:“下面都是金剛人,我們怎麽離開啊。”
尾勺叉腰微微擡起下巴:“能出去的可不止有塔門。”說完她擡頭看向上的梯層。
……
寒風刮過,腳下蒙上霧氣,除了塔身喻子魚什麽也看不清,她與尾勺正站在鎮妖塔頂層的磚瓦上,一切是如此的遙遠。
“你瘋了?這是出口?”喻子魚扯着嗓子對近在咫尺尾勺大喊道,不知是否起風的緣故,她甚至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尾勺探頭向下望去:“不是很高。”
“什麽?”喻子魚聽不清,但隐約知道她在說什麽。
“怕甚,你是玄鳥,是有羽翼的。”尾勺并未如喻子魚一般增加音量,自信道。
“別開玩笑了。”喻子魚蹙眉相當嚴肅,并不覺得自己能飛,腳下逐漸無力,愈加站不穩了。
“別磨蹭,快躍下去。”尾勺抓住喻子魚手腕便向外拽,喻子魚此時正惶恐無力,被尾勺這大力一拽,竟是輕易拽出去,腳下忽的懸空,喻子魚臉色煞白,心頭也懸空了,下意識地反手抓住尾勺,尾勺睜目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整個身子與喻子魚一起傾倒。
兩人霎時便一起離開了塔尖,飛速向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