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哭包少年(完) --初嫁--
謝之權緩緩收回手, 将指尖那點凝結出的水意揮散掉。
吓得眼眶通紅的蘭疏連跑帶撲地繞過落湯雞一般的鳳柒,可憐巴巴地抱住氣定神閑的謝之權。
驟然被一汪冷水澆得透心涼的鳳柒,指骨忍不住摁壓出咯吱聲。
本就因不想同謝之權正面碰上才選擇趁着海選封閉的時候來找蘭疏的冷北, 此時看到謝之權不鹹不淡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頓時便感覺身後有股涼意慢慢爬上了脊椎骨。
她遲疑着走到鳳柒身邊,欲要攔住這個面色愈來愈恐怖的男人。
結果鳳柒卻是将她的手一把打開, 目光如毒刺般狠狠紮向謝之權那個始作俑者。
“厲害啊,吃着碗裏看着鍋裏, 兩個女人都心甘情願地護着你, 好手段啊。”
“你這樣活着也是禍害的人, 還是趁早去死吧!”
鳳柒身上濕漉漉的水瞬間就被炙熱的大火烤幹成水汽飄散于空中, 他現在滿心滿眼的目标都是用他的本命火種将蘭疏痛苦地焚燒至死。
他來勢洶洶,招式致命絕不留情。
謝之權輕輕拍了拍蘭疏的腦袋, 将受驚的小兔子往身後送去,直直推到姍姍來遲的蘭翎身邊,而後才慢悠悠地擡手, 對上鳳柒。
“蠢貨。”
謝之權帶着冷意開口,無論是上一世還是今世, 鳳柒的目光都短淺到令人發指。
上一世沒了世界意識的控制, 他分明可以脫離冷北去過自己的生活, 但偏生鳳柒認死理, 且自負自私, 認定了一個冷北便就那般缺心眼地死守在她身側永不離去, 甚至因為嫉妒心強, 獨占欲濃,頻頻對冷北衆多枕邊人出手。
這一世有謝之權的摻和,世界意識的控制力也大不如從前, 鳳柒一個鳳族位高權重的繼承人,又栽倒在了冷北這個深坑裏不肯爬出來,更是較之從前,在尚未确定關系的時候就對冷北纏得難舍難分,此刻還因對蘭疏有莫名的敵意而痛下殺手。
他也不拿腦子想想蘭疏是什麽身份,蘭族同鳳族的勢力不相上下,即便鳳柒在鳳族有着不容撼動的地位,但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殘害無辜之人,今後必然會陷入艱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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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葬送前程來成全一段搖搖欲墜的愛情,不是蠢貨還能是什麽。
認清現實什麽時候成了一件那麽難以辦到的事情了。
謝之權不躲不閃,站在一場兇猛咆哮的烈火中不起波瀾。
鳳柒心中一驚,他的變異紫火向來是最令他驕傲的存在,如今在一個體術師的面前,卻如同不存在一般。
甚至,還有被削弱的趨勢。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鳳柒慌張後退,掌中搖曳身姿的紫火突然開始自我暴動,不受控制了起來。
謝之權将鳳柒燒來的紫火凝成實質化的東西牢牢攥在掌中,稍一用力,一扭曲,一剝奪,直接将紮根于鳳柒體內的紫火強硬地取出。
本命火種向來同主人息息相關着,一旦被強行剝離,那便是剜心之痛,其苦楚幾欲令人當場死去。
鳳柒的慘叫聲頓時便響徹了整間煉藥室,幸而有蘭翎在門外擋着,否則便要遭到圍觀了。
冷北站在一側臉色難看至極,她身上那所謂的殺氣,對上了完全碾壓的謝之權,什麽也不是。
“你放開鳳柒!”
她怒吼着也朝謝之權攻來,謝之權不緊不慢地将紫火控制在掌心後,瞬間便又丢還給了鳳柒。
然而這不是原路返回,而是送紫火回去反噬前任主人。
被烈火燒灼的疼痛之感,鳳柒也需得品嘗一次,才知自己究竟有多殘忍。
妖嬈的紫和熱烈的紅糾纏在一起,冷北眼中的人間煉獄,謝之權眼中的因果報應。
冷北第一次放棄對謝之權的進攻而轉頭去撲滅烈火,結果尚未成功,反而被灼燒到了些許,皮肉焦黑。
初次有了疼,第二次便只能站在一旁連忙往儲物袋裏掏出諸多亂七八糟的法器,想要救下鳳柒。
謝之權身後的衣角忽然被人輕輕拽了拽,她側頭,看到是紅腫着眼的蘭疏。
他對着謝之權搖了搖頭,咬着唇低聲道:
“他畢竟沒有真的傷害到我,放過他吧。”
蘭疏知道自己說這樣的話很沒有底氣,甚至是在傷害為他出氣的謝之權的心,但這樣的殘忍景象,他并不願意看到。
“好,依你。”
謝之權打了個清脆響指,又是一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清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鳳柒身上。
他渾身已經焦黑,人躺在地上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奄奄一息。
冷北見狀,這才急急将煤炭一樣的鳳柒毫不嫌惡地擁入懷裏,眼神傷痛。
謝之權不愛看這種戲碼,扭頭只冷不丁丢下三兩句話。
“沒有能力,最好想法不要太多。”
“有能力的,通常不會朝三暮四,心性不定。”
“若是喜歡四處養狗,那便把狗繩拴緊,別放任瘋狗出來丢人現眼。”
此話字字珠心,偏生,冷北反駁不了。
将險些受了無妄之災的蘭疏帶走,一片灰黑的煉藥室內,僅剩了兩個沉默無言的人。
被莫名其妙的家夥破壞了選拔的蘭疏,出來見到了陽光,心情還是甚為低落。
中場出的那場鬧劇,已經被蘭翎打點人手壓了下來。
而海選也正式走到盡頭,檢查選手煉藥結果的審核員已經在依次有序地進入各個煉藥室了。
謝之權知曉蘭疏被人無理地打斷煉藥,甚至直接讓他失去選拔資格,此時定然很不好受。
但沒有辦法,有些時候變故就是來的這麽防不勝防。
“別難過了,等下次吧。”
“等你更厲害的時候,再來參加也不遲。”
安慰兩句後不見蘭疏眉間的愁雲散去,謝之權便微微屈身覆在他耳旁,眼角蕩着絲絲撩人笑意。
在她唇瓣張合間,蘭疏的面色也逐漸從暗淡到殷紅。
愁緒淡去,他扭頭咬唇氣憤地錘了一下謝之權,耳根卻是紅得要滴血。
但好在,在墨隐成功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海選的時候,他道賀的同時終于能夠綻開笑顏了。
......
數年後,蘭疏成功以優秀煉藥師的身份從聞天學院順利畢業。
彼時蘭翎已經成了一個合格的宗族掌權人,蘭族在她的帶領下越發強盛,連帶着謝家也壯大了不少。
墨隐早已同蘭翎成婚,二人還速度極快地生育了一個孩子,是個漂亮的女娃子。
蘭疏每每在外歷練完回來,看到墨隐帶着小小蘭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便饞得很。
可惜了謝之權這幾年來從來就沒有什麽表示,不動如山的樣子格外招人恨,而蘭疏在這種事情上相對來說臉皮子薄了些,兩人便拖了許久。
謝之權依然是在聞天學院當着她的老師,但是偶爾也會出個山幹點轟動全國的事。
比如說鄰國那個皇族掌權者,冷北的後宮之一,按照原劇情是會同勝鹿國開戰一次,而後才會和冷北産生聯系,然後步入愛河無法自拔,在冷北的勸解下大度地選擇和勝鹿國握手言和,然後快快樂樂地擠入冷北後宮去。
到了謝之權這,她不太想要看到戰火紛飛的景象。
她的小公子還在興奮地四處跑着,想開戰還是等蘭疏玩膩了再開戰吧。
因而謝之權花費了些時間,說服了勝鹿國的皇族,帶着合作條件跑去同鄰國掌權者談判,沒談下來,甚至被出言不遜了。
鄰國掌權者是個修為高深的玄術師,又因着掌權人的身份,日子可謂是無比滋潤,左擁右抱,美女環繞,快活似神仙。
他看到謝之權這張臉便起了壞心,直言若是謝之權願意伺候他,他便考慮不攻打勝鹿國。
謝之權笑了。
她選擇放棄談判,直接走了激進的路子。
幹脆又花了些時間聯合鄰國那些暗戳戳的對立黨将掌權者踢下了位。
結果自然是兩方滿意,以愉快的合作來收尾。
終于蘭疏玩膩了,勝鹿國上下已經被他逛了個遍,至于其他三國的風景蘭疏并沒有那麽想去看,畢竟他真正的心願也只是不被束縛而已,而不是真就滿天下亂跑。
收了心的蘭疏,開始把主意全往謝之權身上打了。
他夥同蘭翎墨隐二人,日日給謝之權下暗示。
“嗯...之權,你看小小蘭可愛嗎?”
“可愛。”
“那你沒什麽想法嗎?”
“墨隐你禽獸嗎,這是你親女兒啊。”
墨隐:......
“謝之權啊,你一個人自己吃自己睡的,不難受嗎?”
“還行。”
“你不想要有個人幫你暖被窩嗎?”
“想啊。”
“你是否會感覺到孤單寂寞冷?”
“蘭翎,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又跟墨隐吵架被趕出房門了?就算是,那我也不想跟你睡覺。”
蘭翎:......
“之權。”
“嗯?”
姐姐姐夫全都宣告失敗後,蘭疏最終還是只能自己出場。
“今日又是萬燈節了,我想要你晚上陪着我去放燈。”
“好。”
成功約到謝之權後,蘭疏便悄悄籌謀着晚上要實施的計劃。
他實在是太想要看到她和他站在一起身披紅色嫁衣,喜結連理,從此白首不離。
入了夜,每一年最為熱鬧的萬燈節,今年依然歡聲一片,街道滿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片。
蘭疏今日難得換上了件華麗的紅衣,下擺處豔麗的花紋鋪滿了衣衫,行進間似花浪翻湧,昳麗至極。
他牽着謝之權的手,拿着一盞熟悉的兔子燈,兩人正慢悠悠地往清河邊走去。
“你猜我今年會許什麽願?”
蘭疏擡眸望着她,眼眸裏全是璀璨星點映出來的光彩。
“願望若是說出來,那便不靈了。”
“但如果你願意說給我聽。”
“那我即便是赴湯蹈火,也要替你完成這個心願。”
她垂眸淺淺笑着,那張讓人一眼心動的溫潤面龐,也一如當年。
蘭疏似嗔似怒地瞥了她一眼,紅着臉不再多言。
清河邊一如既往地聚集了不少人,每到這個時候,再忙碌的人也會短暫地喘息一口氣,來河岸邊看看這萬燈齊放的人間至景。
謝之權護着蘭疏好不容易擠進層層疊疊的人海來到最靠近清河的地方,她遞給蘭疏一只筆,讓他速速将願望寫下。
蘭疏也不拖沓,立刻接過筆将簡短的幾個字寫下,而後墊高了腳尖,拼命将兔子燈上那幾個大字晃給謝之權看。
快看!快看!
【我想嫁給你】
快看啊!!
蘭疏在內心瘋狂咆哮,只可惜謝之權心裏沒長耳朵,聽不到。
這家夥完全無視蘭疏的努力,只直直看着河對岸,眼含清輝。
蘭疏眼眶一熱,沸騰的心頓時冷卻了。
他知曉她分明察覺了,卻是不願回應。
委屈巴巴的小公子抽抽搭搭地紅了鼻尖,将點燃的燈放飛後,偷偷摸了摸濕潤的眼角。
“都快将腦袋埋進土裏去了,怎麽了?”
謝之權滿目狡黠,擡手摸了摸蘭疏的腦袋。
“沒事。”
他聲音悶悶的,躲開謝之權的手欲蓋彌彰地說。
“既然沒事,那要不然你看看清河?”
謝之權話音剛落,一陣陣豔羨的驚呼聲便喧嘩而起,蘭疏被勾起了些好奇心,終于擡頭望向清河。
只見映着夜空皎潔月光的清河河面,忽得從遙遠的那端緩緩順着水波漂浮來數綻排列整齊的河燈。
每一盞燈都刻畫着精致的蘭花紋路,層層綻放的蘭花狀河燈中央托着一根燃燒的燭火,飄蕩而來,美不勝收。
蘭疏原先以為是有人在放河燈,可待這數百盞做工精美的河燈齊齊漂到了他的正前方,蘭疏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蘭疏-嫁給我】
河對岸有諸多人利用風元素以及水元素的玄力,恰到好處地控制着河燈排列成這樣幾個大字。
蘭疏神情略微呆滞,還未反應過來。
“怎的看傻了?”
謝之權俯身輕輕親了下蘭疏被晚風吹得微涼的側臉,擡手從一旁環抱住他。
蘭疏驟然被人擁入溫熱的懷中,眼中蓄起的水霧終于控制不住,彌漫了出來。
他自以為,不會再有比這更滿河花燈更美的景象了。
“看來小公子不太滿意,我得再努力努力了。”
謝之權垂眸勾唇,朝河對岸比了個手勢。
霎時,對面聽令,悄悄藏在身後的燈終于拿了出來,燈上統統都只寫了三個字。
接着,蘭疏方才因傷心而錯過的萬燈齊飛,此刻再度重演了一遍。
河對岸那群人,放的燈全是蘭疏喜歡的樣式,今夜的驚喜來得猝不及防,蘭疏已然難有話語能夠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小公子,近來你讓蘭翎他們來暗示我,我其實都明白。”
“我并非不想要早日同你結為夫妻,我只是希望在你擁有足夠能力的時候,可以不帶遺憾地去滿足那些曾經無法滿足的願望。”
“好比如去走過你曾經不敢去走的地方。”
“等到你再無困擾與不甘,想起過去那些事情時也不再是滿腹傷悲,那麽,我便要将你帶回家了。”
“所以。”
“蘭疏,你可願在這萬人祈福的美好日子裏,答應嫁給我?”
謝之權語調低沉,滿是認真,她的眉眼是至今從未有過的明媚燦爛,其間有他最喜愛的溫柔,缱绻動人。
她擡手接住一盞搖搖晃晃朝他們飛來的花燈,将燈上的三個大字直白地擺在蘭疏眼前。
【嫁給她】
“你看,他們放飛的花燈,上面寫的心願可都是讓你嫁給我。”
謝之權笑得無賴極了,好似這一切都不是她安排的一般。
蘭疏微微顫抖着指尖接住花燈,含着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
勝鹿國正在進行着一場歷史以來最為盛大的娶親儀式。
千裏紅妝終于不再是誇張的形容詞,在勝鹿國,它終于變成了現實。
謝之權如今在勝鹿國,已經是無人不知的存在,那日她在清河邊大膽求娶的行為,更是深深刻入諸多人的腦海中。
因而這一場萬衆矚目的婚禮,滿街圍觀人群到達了一個擁擠的狀态。
入目之處滿片喜慶正紅,今日之事即便同自己沒有半毛錢關系,許多人的臉上也情不自禁地洋溢着喜色。
吉時到,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終于慢慢行來。
謝之權坐在代表聖潔象征的白色獨角獸上,唇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風的笑。
長空中一只巨大的火鳳滑翔而過,仰頭發出清脆長鳴,似在高聲道賀。
街道人生鼎沸,熱鬧非凡,此景象在上次看到,還是皇族掌權人迎鳳後時的事情了。
有人藏身在高舉雙手揮舞祝賀的人群裏,滿目悵然地看着這一切。
謝之權同帶着面紗的鳳柒突然對上視線,謝之權未曾躲閃,倒是鳳柒先一步扭頭,躲進人海再也找尋不到。
聽說冷北又去了別的國家,同別的男人打得火熱,依然過着有滋有味的日子。
但這,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拜過天地,謝之權皮笑肉不笑地敬過酒,一掌将攔着她不讓她進喜房的蘭翎推開,喝大了的蘭翎站在喜房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最終被看不過去的墨隐拖走了。
謝之權輕輕合上貼着喜字的房門,回身看着安靜坐在床榻邊等着她來掀蓋頭的蘭疏。
蘭疏白淨雙手略有些緊張地揪着身上喜服,慢慢靠近的腳步聲讓他的心跳得飛快。
終于,遮蓋了他一切視線的紅色蓋頭被取走了。
今日蘭疏較之從前清淩淩的矜貴之色,變得更加嬌了幾分,淡粉的唇泛着瑩瑩水意,光澤誘人,謝之權取來桌上酒杯,同他交換着喝。
飲了些許酒水後,蘭疏面頰更紅幾分,霎時滿室熱烈的紅也不若他面上飛霞來得漂亮。
不過喝了酒,蘭疏膽子倒是壯了些。
“之權快來!”
蘭疏将鞋子踢掉,一骨碌鑽進被子裏,羞澀地拍着身邊位置,喚着謝之權。
“不多聊兩句?我怕你受不了。”
“有什麽可受不了的,不就是那啥。”
“這可是你說的。”
就算哭得再慘,也別喊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