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更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血, 明明才兩米高的!
看着少女被醫生用擔架擡走,站在高臺上的賀洲,卻像是傻了一樣。
從一開始聽到那些流言, 聽到林随的那些話,他是不相信的,當然不排除有人和他一樣見色起意了!
可此刻看着下面那兩人, 他不确定了。
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就像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單純嗎?又或者說,她的父母想要一女嫁兩家。
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能想這些事。
也許, 他自認為的愛也沒有多深, 不過是因為美貌所惑而以……
風還在繼續的吹, 雨也在下。
溫柔被推進急救室,她的背部被刺入了一個尖銳物,準确的來說是她從高臺上跌落, 正好摔到那個東西上。
□□被尖銳物刺穿,手腕碎裂。
賀家的這場生日宴和訂婚宴, 徹底完了。
也徹底被攪和了。
原本還罵罵咧咧,說什麽一定要将溫柔帶到宋凜床前忏悔的林随,此刻也是站在急救室門前。
林随雖然不喜歡這種朝三暮四的人,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 要去傷害她。
何況還是以這種方式帶到了,他玉哥所在醫院的急救室。
愧疚與心慌占據了他的內心,他站在人群的角落裏不發一語, 卻無比的清楚,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Advertisement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麽!”
青年壓抑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說道。
李懷年的手上沾滿了血, 可是他卻不在乎,他雙手遮住眼,不顧那上面的血跡粘在臉上,只一個勁的祈禱祈禱她沒事。
一次次的病危通知書,一次次的需要家屬簽字。
他從不信神的,是一個極端的唯物主義。
卻也在這刻,除了相信科學,也希望神明能保護她,留住他的假未婚妻。
是的,假未婚妻,他什麽都知道了,在這條混亂的走廊裏。
一切都清晰明了。
将頭發撩起,也終于承受不了這樣的絕望。
他怒吼出聲,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青年的長相斯文,又因為身體常年的虛弱,所以顯得白白淨淨,看起來很是乖巧溫潤。
可是這一刻,白色的西裝沾滿了鮮血,他像是一頭瘋狂的野獸,已經掙脫了牢籠。
白色只是他的僞裝,他像是困不住的瘋子,在這裏嘶吼怒罵。
他找到那個罪魁禍首,那個原先挑起一切事端的人,那個帶領着所有人去推少女的人。
他是犯人,他有罪!
所有人眼中的病弱青年,發起火來也是極盡恐怖,他不顧一切的抓住那個少年,在這一刻他抛棄了世家應該和諧共處的理念。
也抛棄了一切利益。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怕她不會醒過來。
那麽多血,她肯定很痛。
那麽多層的紗布竟然都濕透了,那原本已經漸漸愈合的傷口也分裂發熱,流出血來。
濃重的濕意與鮮血,将那裏弄的瘙癢無比,流膿發爛……白裙上染上鮮血,鮮豔無比,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玫瑰。
一朵朵被人踐踏,踩爛了的玫瑰……
如果一切都沒發生那該多好,他不應該去那場宴會的,那樣他就可以守的少女。
少女也不會被他的家人強迫的送去。
沒有人知道,從雨廊下走來。
帶了一身濕氣的他,站在人群中聽着那些無比惡毒的罵聲時,有多惶恐。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個站在光明處的少女,看着她唇角那淡淡的笑意,以及兩人緊緊相握的手。
是幸福的吧。
是被逼迫的吧?可為什麽她笑的那麽好看?又與那個男人那麽親近。
他被背叛了,他被人甩了。
他的未婚妻跟另外一個人訂婚了。
現在她還是自己的未婚妻嗎?
他們三人又是什麽樣的關系?自己還重要嗎?
可這樣下去,他又算什麽?
他想給她時間的,讓她慢慢适應這場關系,他們都還小,特別是她才17歲。
并不急着公布的。
可宋凜又是怎麽回事?他的世界崩塌,也僅僅是在這一瞬間。
他記得那個雨天,他第1次去接少女下課的那個雨天,那個少年站在不遠處,那時他還以為是碰巧而已。
可現在想來,宋家的長子。
怎麽會自降身份去那種小地方?
約會嗎?整整一年。
他的未婚妻背叛了他,甚至還不是和一個男人,在那一刻荒謬和憤怒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也像是,被人架進火爐裏烤。
總之難受,憤怒,瘋狂想要摧毀一切。
成了他那時腦中唯一的想法。
他也是準備這麽幹的,只要是一個男人被帶了綠帽子,那就會生不如死。
何況是他,他也是男人。
是一個比所有人都驕傲的男人!他不允許被輕視,更不允許被背叛。
就算是被他愛着的人,也不允許。
他也這麽幹了,他砸了那個放在最中間的香槟塔,帶着一身被濺到的酒水,走在那群人中間。
手上拿着雜碎的紅酒瓶,看着那個護着少女的男人,他只想上去撕碎他,也撕碎他身後的少女!
他那麽相信她,知道她所有的苦衷。
他已經為她們兩個的未來想好了路,也為她鋪就了一條繁華大道,可被她毀了,被她親手毀了,一切都完了。
我愛她,卻無法原諒她。
在那一刻,李懷年想好了怎麽去報複,想好了去怎麽撕碎他們!
可也是那一刻,看着少女跌落,那個男人沒有拉住她,像是一個傻子一樣站在高臺上。
只是看着她的墜落,那一刻的恨意被一種名為擔心的情緒取代了。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推嚷着周圍的人。
完全放棄了理智與修養,可晚了,終究是晚了,他看着她如同羽毛一樣輕輕墜落,卻濺起一地血花。
刺紅了他的眼,也濺到了他的身上。
在那一刻他無比清楚的知道,比起恨他更愛。
他只是恨她沒有眼光,為什麽要選擇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無用又會給她帶來麻煩的人……
蠢,是真的蠢死了。
可那又怎麽樣?為什麽要去傷害她?
“你林随又有什麽資格去傷害她?”
“你憑什麽,你是誰?”
“你應該去死!還有你賀洲你是個瘋子!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明明是瘦弱又病态的青年,可是此刻,那個把林随按在地上打的人是他,拽着賀洲的領子,破口大罵的也是他。
“還有你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逼她來北城,逼她說愛我,逼她和我在一起。”
“可是你們為什麽要逼她?她不喜歡我的,不喜歡的……”
青年的情緒已經逐漸崩潰,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這麽的難受,那是她的父母。
他曾經會看在少女的面子上,來尊敬的父母,此刻看來他們不配為人!逼着自己的親生女兒以色事人。
逼着她寄人籬下,活在別人的陰影中。
從一開始的對他們抱有希望,就是錯誤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
溫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很漫長很漫長。
耳邊總有人在說話,但更多的時候只是沉默,說話的那人她似乎很熟悉。
卻又不怎麽熟悉,因為總想不起來那是誰。
風吹過臉頰,帶起鬓邊的發。
擦過溫柔的臉,起了一陣癢意。
溫柔的眉眼輕皺,顯然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醒了過來,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撓了撓有些癢的臉頰,只是在她擡手的那一瞬間,她發現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聽使喚。
像是廢了一樣,說是撓,只是輕輕蹭了下。
一雙雪白又細嫩的手很好看,卻怎麽也使不上力!
溫柔不知道這是怎麽了?她的記憶有些亂,腦袋也是昏昏的。
甚至想要起床都有些困難。
她似乎是從高臺上掉下來的,可是這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會從高臺上摔下來?
啪嗒,是門把被轉動的聲音。
兩名護士有說有笑的走進來,她們像是習慣了這一套動作一樣,開始檢查着醫療儀器。
也漸漸動手觸碰起了溫柔的身體。
溫柔想甩開她們的觸碰,可身體的遲緩,以及心理上的那一點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她并沒有第一時間去阻止他們的動作。
甚至還很配合的閉上了眼,也許是對現在的情況太陌生了,也是有些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所以開啓了身體裏面的自動保護模式,裝作自己沒有醒過來,想要再看看,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
兩名護士小姐的觸碰很規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經常幹這些事情,此刻不僅不慌不慢,甚至還聊起了天。
“你說她長得那麽好看,咋就那麽倒黴呢?真是可憐。”
看着病床上的女人,汪真也有些感嘆道:“紅顏薄命吧,我聽護士長說這姑娘再過幾個月就是在這,躺了整整8年了,從17歲開始。”
“8年呀,這整個青春都在這裏了。”
“話說你最近聽到一些八卦沒?”
“什麽八卦?”汪真問。
“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位享譽國際的醫學天才莫裏最近可能要外聘到我們這裏來了!”
“真的假的?你沒騙我吧?這是哪裏來的消息?”
“聽外科的劉醫生說的,剛聽到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
“聽說他大概就是這幾天要過來。”
“不過他不是常年在國外工作嗎,怎麽突然回國了?”
“他父母都是華國人,雖然這幾年都是在外國發展,可他家的生意也都在國內,回來是必然的。”
“好了,差不多了,時間到了,走吧。”
“嗯嗯。”
房門被關起,溫柔緊閉的雙眼也睜開了。
8年,她在這張病床上待了8年。
可不知道為什麽?溫柔覺得這些是不真實的,不應該發生的。
她艱難地從病床上坐起,難怪那麽難受動彈不得,原來是變成植物人了。
在床上躺得太久,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