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盞燈火(小修) 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他與燈 /十三春夏
01.
“鐘總墜海了!”
無聲無息,就這麽從偌大的游輪上掉入海裏。
一時間整個游輪被封鎖,連只蒼蠅都逃不出去,人心惶惶,各懷心思。
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掉下去的,救援隊有沒有第一時間救起。
一天一夜都毫無音訊。
墜海那晚,圓月高挂,距離事發地有一段距離的密林中,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停着一輛髒兮兮的越野。
車後野草與泥濘交織傾倒,被碾壓出一排的齒輪。
與那樓宇林立,高架交錯的滿城璀璨相比,這裏仿佛是一方從未被人染指過的淨土。
很快,車內有了一絲亮光。
一個渾身濕透的女人緩緩拿過駕駛位上的手機,頗為懶散的翻動着屏幕上實時更替的新聞消息。
昏暗的亮光映照她的臉,黑睫半斂,強烈的黑白對比讓她看起來很是駭人。
她快速切換到一個聊天框,等回信中,車外突然有了動靜。
她瞄過後視鏡,隐約看到一個穿着白衣的身影在車後跑着。
不到兩分鐘,車門突然被拉開,一個精瘦的陌生男人直接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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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着粗氣,看了鐘懿一眼,随後雙眉緊蹙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壞人,緊急情況,還請你幫我一下。”
他說着就要鑽去駕駛位,可手還沒碰上鑰匙,就被鐘懿一把攔下。
暗黑的車內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鐘懿只給了他一個字:“滾。”
眼見着後面有人追了上來,男人顧不得他想,突然起身扼住了鐘懿的脖頸。
他亮出那把凹凸不平的匕首,故作狠聲:“車子我必須開走。”
鐘懿眉頭微動,嘴角泛起一絲輕笑,透過後視鏡,她隐隐約約看到了身後男人淩厲的眼神。
細長的眼睛黑白分明,過于有力的目光讓鐘懿覺得饒有趣味。畢竟,在她半輩子的生涯中,除了鐘家那幾個人,還沒有誰給過自己這樣的眼神。
她收斂神情,佯裝惶恐的舉起自己的雙手。
男人見狀,以為自己的威脅見效,也不多為難她,身形敏捷的坐到了駕駛位上。
但不作美的是,此時車頭已經圍了好幾個人。
車燈一打,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壯漢戾氣逼人,完全無懼男人即将踩下油門的雙腳,争前恐後的過來扒着車門,甚至爬上引擎蓋造勢。
坐在後排的鐘懿冷眼看着這場鬧劇似的戲碼,殊不知此時駕駛位上的男人已經滲出了汗珠。鐘懿就這麽安靜的盯着男人的後背,心裏盤算着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下定決心從那群人身上碾過去。
可事實讓她有些失望,不過驚喜又在後頭。
當副駕駛的玻璃被砸出裂痕的時候,男人坐不住了,猛地打開車門,拖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壯漢狠狠就是一腳,吃痛之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踹到第二個。
等着第三個和第四個接踵而上的時候,他更為敏捷的使出拳頭之數,打退他們後身形矯捷的再次鑽入車內,在那幾個人還未沖過來之際,他一腳油門将車開了出去。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成功擺脫後面那幾個壯漢。
鐘懿似乎發現了什麽,本是倦怠的目光在此時亮堂起來。
男人顧及後排還有鐘懿這個和自己同樣狼狽的女人,遂在甩開那群壯漢後刻意放慢了點車速,但等他有了餘力去看後視鏡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的後腦上,竟然抵着一把勃朗寧!
他猛地踩下油門,臉色微白,隐忍的傷口一陣又一陣撕裂式的疼痛。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半坡上,在月光的照耀下,男人逐漸看清了女人那張毫無溫度的臉。
鐘懿淺笑着:“還沒有誰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我。”
話音一落,她的手挪上了扳機。
男人垂眸,因為身體的疼痛而唇瓣打抖,他的側臉被月光的冷白浸染出幾分寡情,連同眼眸也變得陰郁起來。
他濃眉緊蹙,莫大的痛楚使得他連說話都變得異常困難,還未來得及出聲,身體就已經猛地倒至一旁!
鐘懿緊了緊手,偏偏這時候瞧見了方向盤上還在往下滴的血跡。
她看了一眼因傷勢過重而暈過去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往前打量幾分。
男人熟悉的輪廓仿佛讓她一下子回到好些年前的邊鎮宛酊。他的眉眼,輪廓,以及眼下的那粒黑痣,無時無刻都讓鐘懿想起在宛酊時的畫面。
這麽些年,當年的男孩,都長成大人了?
她不确定,但心中某種情緒在肆意的狂竄。她手指把玩着那把勃朗寧,思緒紛飛,搖下車窗盯着那空無一物的曠野,黑白分明的眼睛處處皆是鋒利。
她等到了一個幹練的短發女人。
女人見到駕駛位上已暈過去的男人後大吃一驚,尤其是看到鐘懿手中的那把勃朗寧,心中一緊,擔心的問道:“鐘總,您這是?”
鐘懿發笑,玩笑說:“一個不知死活威脅我的人,留着過年呢?”
女人臉色卻不太好了:“鐘總,這人與我們沒什麽幹系,要了他的命不至于。”
“開個玩笑而已,收拾下吧,我要動也不是動他。”她拿過女人手上的袋子,從裏面抽出一條幹淨的毛巾挂在自己頭上。
鐘懿前一秒還帶着玩笑的嘴臉,下一秒忽然變得真實起來:“阿岚,我要動的人也只有鐘家那幾個。”
“鐘總!你不能這麽說!”
叫阿岚的女人加重音量強調,鐘懿卻不緊不慢的擦幹頭發,毫不顧忌的脫掉濕透的上衣,換上那身幹淨的衣服……
漸入深秋的天起了幾分涼意,鐘懿倚靠在落地窗前接了個電話,随即抄過綠椅上的薄外套,大步的走出房間。
她眼神冷漠的推開槅門,阿岚見她突然出來,緊跟而上:“是有消息了嗎?”
鐘懿扣上第一個扣子,并未放緩腳步,而是一邊走一邊回應着:“當時我人就這麽掉下去了,誰推的不重要,但盯着我的,無非就是那麽幾個。”
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阿岚見她是要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遂擋在了她面前:“鐘總,之前那男人我會幫你處理幹淨,你自己就沒必要親自去看了。”
鐘懿停下腳步,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眼底的銳利讓阿岚不由得後退幾分:“我的意思是……”
“不用解釋。”她打斷阿岚的話,靠近她道,“我知道,你永遠是站在我這邊的,對嗎?”
未等阿岚回答,鐘懿繞過她打開了會客室的那扇大門。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帶着一份文件迎面走來,相當恭敬的與之打了招呼:“鐘總。”
鐘懿廢話不多說,拿過他手中的文件快速翻閱:“都在這了?”
“恩,他是因為有人在追他而受傷,林醫生已經在裏面給他治療了,至于這份文件,是關于目前能調查到他背景的所有。”
她嗤笑了一聲。
在這和平時代,除了自己這圈層打打殺殺外,沒想到外面還那麽亂吶?
鐘懿覺得有絲可笑。
她翻閱了那份文件後,驗證了她猜測的果然沒錯。
這個男人,就是當初她在邊鎮宛酊見到的少年。
他背景相當簡單,也相當巧合就這麽闖入了鐘懿的視線。
讓鐘懿覺得這就是上天給自己安排來的好人選。只見她迅速合上文件,眼皮微擡,凝視着眼前人問道:“你不是要給我找個貼身保镖嗎?就是他了。”
幾秒後,阿岚他們面露詫異,想着鐘懿如果要找貼身可保護她的人,怎麽如此草率?可鐘懿眼中的篤定又讓他們無話可說。
“對了,給他的那個入職禮物,別忘了。”
她露出一個笑容,陰陰森森的,讓阿岚不寒而栗。
鐘懿見她出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瞬間将阿岚的思緒拉了回來。
“現在外面什麽情況?”
“鐘總……”
阿岚不明白她為何要問這麽一個答案很明顯的問題。
鐘懿無端從游輪墜海,身為鐘家千金,集團一把手的她突然就這麽失蹤,不用說,外面也亂了套。
所幸,鐘懿早有預料做了充足的自救準備。
鐘懿見她猶豫無話,自嘲的罷了罷手,勾勒曲線的長裙垂挂于地,就像一朵暗夜裏的枯玫瑰:“那你大膽的猜猜,誰動的手腳?”
阿岚更不知如何說。
與此同時,鐘家大千金意外墜海的事可謂是一個炸彈般,将原本就已動蕩的中晟集團直接轟炸出圈,高層散沙大片,人人自危。
成功脫險的鐘懿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到鐘家,而是不緊不慢的觀察着外界一切的動向。
這一天裏,鐘懿一直耐心的等待男人清醒,手邊的紅酒幾近喝了一瓶,長時間的等待逐漸消磨了她的耐心,眼看着天窗由亮轉黑,她的神情也越發的嚴肅。
只見她緩緩的走到男人躺着的椅子上,手裏拎着的酒瓶驟然被她摔在床櫃,随着玻璃碎片的四處濺落,偌大的空間裏發出巨大的聲響。
再次看向男人時,他已經清醒了。
鐘懿臉色微動,毫不客氣的坐在男人對面,雙手抱胸直勾勾的凝視他,審視的目光并不禮貌,反而攜裹着莫大的強勢:“陳生?”
言語裏的幾分不屑令陳生感到生理不适。
眼前的女人此時更為清晰的出現在眼前,之前在車內隐隐約約的看到她鋒利的輪廓,如今她換上一襲整潔的衣服,面容明豔,一頭烏黑濃密的及腰長發并未給她帶來多少女人的溫柔,反而将強勢和淩厲統統挂在臉上。
鐘懿極其不喜歡別人如此打量自己,眼眸一垂,開門見山:“你是第一個敢明目張膽要挾我的人,既然你命硬,那我就送你一個禮物。”
陳生與這女人素未謀面,不解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見到女人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禮盒遞到他面前。
他并沒有接,而他的警惕鐘懿也并沒有放在眼裏。她稍頓幾秒,看他始終沒過手後索性替他打開了蓋子。
一截斷指就這麽明晃晃的赫然出現,陳生震驚地霍然起身!
鐘懿斂起笑意,視線落到了他煞白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