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盞燈火(一更) 既然不讨厭,……
坡下是平坦的河道, 身後又是郁郁蔥蔥的樹林。也不知道她怎麽找的這地方。
鐘懿停好車後解開安全帶,盯着他:“你就在這呆着,別下來!”
片刻後, 鐘懿從後備箱裏拿來了一個小蛋糕, 上面還插着一根沒有點燃的蠟燭。
打開車門的那瞬間, 陳生怔愣了一下,全然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形,臉上充斥着愕然和與震驚,那雙透亮的黑眼珠, 也在車燈的照耀下如星辰一樣。
見他呆愣的模樣, 鐘懿很有成就感, 目光直白的盯着他,眯了下眼睛表示:“我忘帶火了,就當你吹滅蠟燭好了, 許願這環節你就自己擱心裏,嘗嘗。”
說完便從身後抽出一把切蛋糕的小刀, 緊接着又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個叉子遞到了陳生的面前。
陳生的雙目沉靜而黑, 凝望着她, 随即掃過側身的那片黑暗,最後調整目光正視她,吐出一個字:“好。”
在鐘懿的注視下,他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滑嫩又沁甜的味道一下子融入了整個口腔,任憑哪個角落裏都帶着這股蛋糕的香甜。
陳生心內一緊, 眼眶竟不自覺的變得溫熱起來。
鐘懿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她盯了一會陳生複雜的神情,眉心堆積憐憫。
明明是讓陳生感動, 她卻覺得自己把自己感動了。
她以為自己從此就會沉寂到底,以為她不會再有任何的儀式和浪漫。
但在這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年輕男人身上,她找回了一些丢失許久的溫度。
似燭火,在心內搖曳生長。
她習慣在別人面前派兵列陣,圍起城池,但在他面前,她卻屢屢剝開那層硬殼。
或許,陳生的身上有過她所要寄存的烏托邦,有過她曾幻想過的理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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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鐘懿的思緒就飄向了遠處。她将蛋糕放到陳生的手中,自己倚靠在座位上,慢條斯理的詢問他:“是不是很久沒有別人給你過過生日?只有你妹妹。”
鐘懿難得卸下平日的利刺,如此平等又溫和的與自己說話。
所以陳生一下子就陷入了這不經意便營造的友人氛圍,他輕嗯一聲,偏頭看向她:“謝謝。”
鐘懿說:“不用放在心上。”
“這世間有很多的事情都只是稍縱即逝,現在這一刻你可能感激我,到了下一刻,或許是明天,你就會讨厭我也說不定。”
“我不會。”
陳生說。
鐘懿忍不住輕笑,側着沒動,但手卻突然伸到了他的下颌處,目光有所輕佻:“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嗎?”
“當初你被那賴頭追殺,我見你身手不錯,又是曾經見過的熟人,一己之私不惜剁了賴頭的一根手指斷了你後路,又拿你妹妹要挾還令她差點被鐘成迫害,你忍氣吞聲不得不為我辦事,你還不會讨厭我嗎?”
被鐘懿那麽一總結,陳生的确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讨厭她的,甚至将她放在自己仇恨的位置也不為過。
但他神态真誠,一字一句說道:“那些是沒錯,但你當初救了我爺爺,給鎮裏捐了小學,那時我的朋友都因為你的那所學校而受益。雖然你剁了賴頭的手斷我後路,但也給了我前路,雖然用我妹妹要挾我,但也沒有真正害過她。現在你讓她學習,給我工作,給我們吃住,甚至……”
他微微低頭,深吸了一口氣:“甚至還給我過生日,我沒有理由那麽讨厭你。”
鐘懿相信,這是他骨子裏字真誠的話語,那雙眼睛就像是松鼠一樣無害。
她被取悅,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他一些,那高高的鼻尖就快要觸到他的鼻頭:“既然不讨厭,那怎樣你才能變得喜歡我一些?”
話語暧昧,連帶着狹小的空間氣溫都升高了。
陳生無所适從,也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在他怔愣之際,鐘懿忽然吻了下他那帶着涼意的鼻頭。
他後背猛然一陣激麻,手中未吃完的蛋糕塊直直的落了下去。
很不巧的是,那塊蛋糕順勢劃過鐘懿的胸前,落到了她的裙擺上。她敞開的方領胸骨處,帶了一片的奶油。
陳生尴尬的那數秒,鐘懿纖長的手指撫過自己胸前,将那小堆奶油抹在自己手指上輕吮,眉眼含笑,笑意似有若無。
陳生喉結微動,一股莫名的躁動随着血液奔湧而來。
他掐住那游走的思緒,一本正經的從後座拿過紙巾,一口氣抽出數張遞到鐘懿的手裏:“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裙子。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今晚我想去我妹妹那。”
他急于避開鐘懿的眼睛,那點躲避的神色被鐘懿看在眼裏。
在鐘懿看來,他就是一張從未被人染過的白紙,嶄新又幹淨,鐘懿帶他過來就是存有私心的,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這樣,可心裏來的太快的情緒就如決堤的洪水,攔也攔不住。
只見她将陳生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帶到了自己纖細的肩膀上,肌膚相觸的瞬間,陳生掙脫開來,拒絕意味顯而易見。
鐘懿不急也不惱,憑着本心眸光潋滟的盯着他,像一條柔軟的纏布般坐在了他的雙腿上。
她的手勾在陳生肩膀上,雙唇蹭緊他的下颌,柔軟又濃密的發絲撲在臉上渾身發癢。
她熨燙的體溫一點點的灼燒着陳生那顆赤子心,他渾身僵直,結實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
鐘懿感受到他緊繃的身子,自己的內心也蕩漾起波光。
陳生像個未經人事的熱血少年,在這樣幹柴烈火的碰撞下沒有辦法置身事外,他每一次的身體反應都在告訴着鐘懿,他很喜歡。
可偏偏,他又倔強的和頭老牛一樣,明明身體誠實了,還是要堅守他心裏的道德底線,一把将鐘懿推開。
眼神雖渙散,但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鐘懿。”
他直呼其名,仿佛是對鐘懿侵略他領土的一種警告。
鐘懿微微一愣,口氣幽幽:“你是成年人,在某種情境下有權利獲得身體的愉悅,你不需要負責什麽,只需要從心……”
“如果你只是想找給你身體愉悅的人,我不是那個,希望你尊重我。”
聞言,鐘懿收斂那股戲谑,冷吸一口氣。
“你不是說過讓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嗎?我很清楚。”
陳生脫下自己的外套,嚴嚴實實的替鐘懿蓋好。也不顧鐘懿是什麽目光,一把挽住她的腰将她從自己腿上抱下來,自己麻利的換到駕駛位上啓動了車子。
“我的生日已經過了,謝謝你的蛋糕。”
他的話就像是往空氣裏潑了一杯冰水,鐘懿沉下目光,變得異常的沉默。
一直到家,鐘懿也未曾說過任何一句話,就連陳生和她說要去妹妹家,她頭也不回,不曾應答的走進屋子。
似是同意,又似是不同意。
最終,他還是守在了鐘懿的房間外,哪裏都沒有去。
而陳息那邊,她和鐘顯然早就沉睡了過去。
鐘顯然本想玩一會和鐘懿聯絡,卻不知不覺,就睡的死沉。
她和陳息有說不完的話似的,陳息性格本就溫和,在見她并沒有惡意後,也被她熱情所感染,不由自主的和她說起自己家鄉的事。
鐘顯然自小生活優渥,從來沒有見過宛町那樣的偏僻小鎮,對陳息口中所說的一切感到新奇不已。
短短一晚的時間,兩個女孩就成了交心的朋友。
次日,鐘懿很早就醒了,她一打開房門,就看到陳生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打盹。
門板一動,他瞬間醒來,嘴角下意識地往上揚了幾分,像只乖巧的綿羊一般:“早啊。”
就連聲音都清甜的很。
可鐘懿卻平白無故的開始抵觸他的示好,眉眼冷冽,并不把他放在眼裏。
好像回到剛開始兩人相處時的冷淡,不以為然,對他的事又輕描淡寫。
仿佛昨天以及之前的事全然沒有發生過,雖然沒有刻意的愠怒或者保持距離,但陳生也覺得,她對自己不滿了。
這種感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得到了證實。
他只不過,是一個随喊随叫的警衛而已。需要外出就在身邊,不需要,就見不着面。
不僅如此,這幾天鐘懿的行蹤也越來越捉摸不透,很多時候都不需要他在身邊,雖然說以前偶爾也會這樣,但陳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總是隐隐有股不好的猜測。
對于鐘懿來說,陳生的拒絕可能并沒有什麽,她現在心裏還裝着別的事情,尤其是鐘建深那邊。
鐘建深自從那一次醒來後就沒有再醒來過,但鐘以良卻在這個時候進了集團,為了防止他和鐘成背後做小動作,鐘懿安排了人片刻不離的守在鐘建深身邊,就連她專屬的私人醫生,林君河也被派到了鐘家。
林君河剛去鐘家的那幾天鐘以良因公事外出,是鐘懿二嬸楊钰真接待的他。
因為鐘懿提前打過招呼,楊钰真知道今天會來一個醫生,她受鐘懿所托帶醫生去了解下鐘建深的大概情況。
她開門的時候看到林君河那熟悉的臉,震驚的當場愣在原地。
“君……君河?”
相比她的震驚,林君河卻是鎮定不少,看樣子他早就得知楊钰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