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別
十一月的時候,奚含章去加拿大出公差半個多月,家中一下子冷清下來,許諾便将大把的時間消磨在學校的圖書館。
再次見到林一楠是在一次從圖書館出來去坐地鐵的途中,林一楠把她攔在了離學校南門不遠的一個主題公園門口。
初冬夜風寒冷,附近還有許多學子來來往往。許諾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林一楠,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然後才看向他,臉上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有些愣愣的,張了張嘴低低叫道:“一楠……”
林一楠看着她的反應,表情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諾諾你別這樣,”他走近了一步,卻見許諾敏感地退後,不由無奈道,“我只是想跟你談談。”怕她不答應,他又補充一句,“奚含章前幾天出國了,不會被他知道。”
這句話聽在許諾耳中便有了其他意味,仿佛她是個趁丈夫不在,出軌找情人的女人。因此許諾皺了皺眉道:“一楠,我已經結婚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林一楠一愣,見她調頭要走,連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諾諾你別走!”他拽住她,絲毫不顧這裏人來人往,“是我說錯話了,我只是想最後問你幾個問題,從此以後心甘情願往前看。”
許諾掙紮一頓,看向他,絲絲寒風中他的眼中閃現着焦灼、不舍,仿佛還是當年那個與她拌嘴又跑過來求她原諒的他。
一縷長發吹到許諾嘴邊,林一楠伸手想去替她拿下,許諾卻已經發現他的意圖,先他一步,将那縷發絲攏到耳後。林一楠尴尬地垂下手。
“你說去哪裏?”許諾垂下眸,輕輕地嘆了口氣。
林一楠眼眸一亮,帶她去了市中心的白馬湖文化廣場。
縱是天氣寒冷,文化廣場也是人滿為患,無意間,兩人又走到了少女雕塑噴泉前。噴泉依舊迸射的漫天水花,許諾擡頭看,絢爛霓虹映照着水柱,仿佛整個世界都有了光彩。
林一楠貼心地護在她身邊,盡量不讓人群擠到她。不遠處是家裝修精致的甜品店,林一楠讓許諾在避風處等他,進了甜品店不一會兒又出來,手中多了兩杯熱飲。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林一楠将其中一杯遞到她手裏,紙杯傳來的溫暖很快就透過手心,往心裏傳達着暖意。許諾聞到香味,是她最喜歡的巧克力味。
“謝謝。”許諾低下頭,不得不說,這種久違的香味讓她心底有所觸動,所以她選擇不去看他,悄悄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緒。
林一楠笑了笑,“你以前總說冬天是儲存巧克力的最好時光……”
“一楠,”許諾打斷他,不想讓他再說這些曾經,“你不是說有問題問我麽?”
Advertisement
林一楠笑容一滞,“是啊,我有問題問你。”他情緒有些低落,淡淡地說着,然後在廣場臺階的護欄上倚着,看着手中的奶茶杯低聲道:“我只想問你,當初和奚含章結婚是不是你自願的,以及我能夠出國深造,跟奚含章有沒有關系?”
許諾一滞,因他這句話,許多前塵往事向她紛湧而來,奶茶的杯口升騰起團團白霧,使她視線朦胧。
林一楠等着她的回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或許他心裏的郁結會少一些。
可是她沉默了。
林一楠眼底的光漸漸暗淡下去,最後冷冷的。
過了許久,許諾終于開口,“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呢,我們都應該好好生活,你也說了,要向前看。”
林一楠笑了,“你現在很會說話。”
許諾沒有看他,“謝謝。”
話說到這裏好像到了盡頭,許諾沉默着看向在廣場上奔跑的孩子,嘴角不由浮現出一個笑容。林一楠看了她一眼,找着話題,“再不喝,奶茶該涼了。”
許諾回過神,又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才将杯子送到嘴邊。甜膩的香味飄入鼻尖,明明是最喜歡的味道,卻不期然地在喉間一轉,随即便翻滾起一陣嘔意。
許諾不想讓林一楠誤會,喉頭滾動了一下,強忍住嘔意,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後看向他笑道:“很好喝,謝謝。”
林一楠看着她不太自然的臉色,腦中閃過一絲念頭。他看着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最後卻在對上她眼神恢複了平靜。他扯了扯嘴角,“我送你回去吧。”
因為剛才的奶茶,許諾現在胃裏翻騰,連忙擺手,勉強說了一句“不用”,然後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往最近的地鐵站跑去。人流擁擠,林一楠追了幾步,很快就見不到她的蹤影,只能望着她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
許諾在地鐵站的洗手間吐了,卻沒有吐出任何東西。她擦了擦嘴,看着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不由摸了摸額頭,覺得有些發燙,以為是這幾天降溫身體不适,便想着回家吃藥,走出洗手間坐上了回家的線路。
一路林一楠的身影不斷出現在腦海中,許諾幹脆把額頭靠在冰涼的玻璃上,告訴自己,已經結束了。
回到家中已經将近九點,馮姐告訴她奚含章不久前打電話回家,問她在不在。許諾下意識地摸出包裏的手機,上面果然有幾個未接來電,時間就在她還在地鐵上的時候,應該是那時太吵,沒聽到鈴聲。
許諾跟馮姐道謝之後便上了樓,從家用藥箱裏面找出感冒藥吃了兩顆,然後回房間換了衣服。計算着渥太華的時間,還是從書房拿了兩本書過來,看到半夜才給奚含章打電話。
那頭很快接起,還沒等許諾開口,便傳來奚含章不滿的聲音,“怎麽還沒睡覺?”
許諾趴在被子裏,“我怕剛才影響你工作。”她說着,聽那頭奚含章問了一句:“剛才怎麽沒接電話?”
許諾不免有些心虛,只道:“我在回家路上,沒聽見鈴聲,”然後又咬着手指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
那頭奚含章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然後發出一聲輕笑,“想我了?”許諾撈過他的枕頭抱在懷裏,蹭了蹭,然後搖頭,“才沒有。”
奚含章忍着笑意輕嗽了一聲,然後才道:“再過三天,三天之後我就回來,要不要禮物?”
許諾想了想,“不用了,我什麽都不缺。”
“那你乖乖呆在家裏,知道嗎?”奚含章別有意味地說了一句,許諾卻沒聽出來,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然後又點點頭道,“好了,我答應你。我要睡覺了,你去忙吧。”
奚含章又與她說了幾句,然後就催她挂掉電話早點睡。許諾放下電話後,便抱着枕頭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她安靜下來,視線落在身側空出來的位置,慢慢伸出手去,撫摸着那一側的床單。
以前奚含章也有過離家一段時間出差工作,但許諾卻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想他。她趴在床上,從床頭拿過兩人的結婚照,照片裏的她抿着嘴角,并沒有像一般新娘子那樣幸福的笑容。
她将相框抱在懷裏,心想,或許在下個結婚紀念日來臨的時候,他們可以去拍一套新的照片。不過在此之前,她是否應該跟奚含章坦白一些事情,比如楊銘順,比如奚長洲。
許諾将照片放回原處,她不知道奚含章知道這些事後會是什麽反應。以前的她什麽都不怕,但是現在,她怕被知道真相的奚含章看輕。
關心則亂。
**
奚含章回國的這天正好是許諾奶奶生日,老太太愛熱鬧,尤其喜歡在一衆老姐妹面前出風頭,生日這天,讓所有小輩都來參加,其中自然包括許諾。
在接到媽媽電話之前,許諾正好得到奚含章飛機誤點的消息,她看着試衣鏡中特意打扮過的自己,撅了撅嘴道:“我不去。”
趙苗嘆氣,“小諾,算了,你奶奶還能過幾年生日?”
許諾一噎,最終拎上包出門,經過花店的時候又挑了一束康乃馨。
老太太一直住在Y市市郊的老房子裏,與幾個要好的鄰裏住在一起,說什麽也不願意搬。許諾爸爸剛去世那會兒,趙苗定期帶着孩子去看她,後來趙苗出了車禍住院需要錢,老太太卻狠下心腸,自此趙苗母子三人才跟她斷了來往。
許諾是讓家裏的司機送來的,因此到這裏前後不過一個多小時。這裏是農村自建的那種老房子,雖然有些舊,但好在地方大,鄰裏鄰居聚在一起吃飯,熱鬧非凡。
許諾多年沒有來過這裏,幾個年輕的都不認識她,倒是幾個老太太還能叫出她的名字。
許諾進屋,把花送到奶奶手裏,然後跟幾個長輩打了招呼,才在媽媽身邊坐下。趙苗低聲問她:“含章還沒回來?”
許諾道:“飛機誤點了,得明天早上才能到家。”
趙苗便不再說話,專心與其他親戚聊天。
晚上許諾應媽媽的要求,沒有回H市,而是住在了Y市的家裏。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給奚含章打了個電話,卻發現他關機了。猜想他已經上了飛機,但心中還是有點郁悶,為什麽登機之前連個信息都沒有!
許諾一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是不是思維太活躍,将近零點居然還沒有睡意。她于是又起來開燈,拿着手機打了一盤游戲。
突然游戲卡頓了一下,許諾正要按退出鍵,屏幕上忽然跳出來電界面,她眼睛一亮,是奚含章的電話。
電話裏奚含章的聲音有些疲憊,卻仍然充滿了笑意,“小諾,下樓。”
“啊?”許諾不明所以,奚含章笑了一聲,又道,“我在你樓下。”
許諾一愣,然後快速跳下床,連衣服都來不及披,穿着單薄的外套就跑了出去。
樓下寒風凜冽,許諾赤腳踏着拖鞋跑出單元樓,只見燈影深處,奚含章身長玉立,拿下耳邊的電話朝她伸開雙臂。
笑容在許諾臉上綻開,她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