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深還想再問,然而謝霧雨卻抱着自己真的睡着了。
少年長長的黑發散落在單薄的脊背上,眉頭輕輕皺着帶着幾分倦容,仿佛這一天的經歷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只能把自己團成一團靜靜睡去。
最後柳深選擇了沉默,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比如謝霧雨房間中的熏香,比如山洞裏掉落的古琴,以及為什麽自己來時紀清嘉在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但是柳深在看見謝霧雨的睡容後,便不忍心打攪他了,等他醒來,他總能問清楚一切的。
“我送你回去吧。”柳深将謝霧雨打橫抱起,準備将他送回月華峰的偏殿。
至于受了重傷卻依舊回不了神的紀清嘉,柳深沒有心思管他,自然有醫谷的人會找來。
月華峰偏殿中,素雪童子在醒來後便焦急地等待着,當他看見柳深抱着謝霧雨回來的時候忍不住哭了出來。
“公子……”
還沒有等素雪童子将剩下的話說出來,柳深便讓他噤聲。
“他睡了。”柳深看了一眼已經睡着的謝霧雨道。
素雪童子聞言立馬捂住了嘴巴,收住了哭聲,心想他該怎麽交代山雀被人掐死了的事情。
公子難得有一個喜歡的東西,卻這樣被人掐死了,指不定得多傷心。
柳深自然地将謝霧雨放在了床上,然後對素雪童子道:“我會派人守在外面,別讓紀清嘉進來。”
素雪童子聞言不由睜大了眼睛,不讓杏林仙人進來?一時間,素雪童子不由想到了關于杏林仙人的種種傳聞,不由害怕地打了一個寒顫,怕是公子是被杏林仙人抓走的吧。
“我知道了。”素雪童子點頭。
然後柳深又道:“讓裴清回來,自己徒弟被抓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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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柳深不由露出一個冷笑,裴清将謝霧岚視作謝霧雨疼愛,然而卻連一個防身的東西都沒有留下,可笑至極。
素雪童子不敢反駁,只道了一聲“是。”
柳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穩的謝霧雨後便走出了月華峰偏殿。
月色如水,夜露深重,紀清嘉靠坐在石壁上望着洞頂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什麽。
藤蘿的花瓣落在他的頭頂,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袖,胸前的鮮血染紅了白衣。
身為醫者,他很清楚現在應該給自己止血,但是莫名的,紀清嘉并不想給自己止血。他在想,霧雨當初被柳深斬斷心脈時會不會比這個更痛。
就在紀清嘉發呆的時候,醫谷的長老總算找到了紀清嘉,年邁的老者一臉不能理解地看着紀清嘉道:“師叔,你這是在做什麽?”
紀清嘉看着來人,然後道:“回去吧。”
說完,紀清嘉便站起了身來準備跟來人一起離去。
就在紀清嘉準備離去的時候,醫谷長老眼尖地在紀清嘉的袖子上發現了一樣東西。
“師叔,這是什麽?”醫谷長老将紀清嘉衣袖上的東西拿了起來。
這是一根線,極細極長,又是白色,若不仔細看,很難看出紀清嘉白色的衣袖上會有這麽一根線。
“琴弦。”紀清嘉幾乎是一眼認出了這是什麽東西。
看着這根琴弦,紀清嘉忽然想到了之前謝霧雨用劍刺自己的時候,為什麽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難道他真的是謝霧雨?紀清嘉摸着這根琴弦忍不住這樣想道,但是卻很快被他否決了,謝霧岚的身體不好還是凡人,根本催動不了琴弦攻擊他。所以,這根琴弦的主人會是誰呢?
“難道是他?”紀清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誰?”一旁的醫谷長老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師叔在說說什麽。
“沒什麽。”紀清嘉将琴弦收好,明天他要去問問謝霧岚,他究竟是誰。
他心裏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卻不敢确定這個答案究竟正不正确。
“我們回去吧。”紀清嘉笑着道。
“您的傷要不要先處理一下?”醫谷看着紀清嘉幾乎已經被刺穿的左胸忍不住開口道。
“不需要。”紀清嘉勾起嘴角微笑道。
謝霧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其實他昨晚并沒有多累,只是不想回答柳深之後的問題而已。
昨日用的香跟葉靈鈞有關,而這香只有謝霧雨會調制,他需要說一個謊将所有的事情圓回來。現在看來,這鍋最好是扔給謝家。
而一旁的素雪童子察覺到了謝霧雨這邊的動靜連忙走了過來道:“公子醒了啊。”
說完,素雪童子忍不住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鳥架,帶出了一點哭腔道:“公子對不起,我沒有看好山雀。”
謝霧雨聞言低頭,然後伸手摸了摸素雪童子的頭道:“不怪你,因為他是當着我的面掐死的。”
說完,謝霧雨眼神不由暗了幾分,紀清嘉從來都是一個偏執狂,他所認定的事物就必須是完美的,不完美的東西他就會毀去。曾經他以為人和東西是不同的,但是他看見紀清嘉将自己推下懸崖的時候他卻不這麽想了。
素雪童子聽見謝霧雨的話,睜大了眼前,哭着道:“他怎麽能這麽壞!”
謝霧雨沒有說話,因為紀清嘉是故意當着自己的面将山雀掐死的。毀掉他身邊的所有,只留他一個人陪在他身邊,謝霧雨覺得像紀清嘉這種人還是下地獄比較好。
“山雀呢?”謝霧雨開口問道,然後看向了空蕩蕩的鳥架子,他不能被動下去了,否則他會失去的更多,山雀的死亡就是給他的一個警告。
“我把它埋起來了,公子要去看看嗎?”素雪童子擡起頭來問道。
謝霧雨回頭看向窗外輕聲道:“不必了。”
“好。”素雪童子也不敢打擾謝霧雨休息便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過了不久,謝霧雨便很快等到了前來找他的柳深。
房間裏的香薰已經換了一種,将昨日的香味掩蓋了下來,柳深一進房間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劍尊怎麽來了?”謝霧雨靠在床上側頭看向不遠處的黑衣俊美青年。
“昨天你房間裏的香薰是哪裏來的?”柳深直接開口問道。
“按照謝家教的方子調的。”謝霧雨笑着道,“他們說,這是琴仙獨創的熏香,名叫雪裏香。”
“不可能,那方子霧雨只給過葉靈鈞。”柳深反駁道。
這是謝霧雨送給葉靈鈞的禮物,不會輕易給別人。
“難道劍尊是忘記謝家是做什麽的了嗎?”謝霧雨下床,用銀簽将香爐裏香料撥弄了幾下,房間裏淡淡的梨香便濃郁了起來。
“謝家是制香世家,想仿一種香不過是手到擒來,雪裏香制作繁複,卻也不是不可以仿制。”謝霧雨輕聲道。
梨香萦繞在柳深的鼻尖,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記憶中的謝霧雨甚少使用香料,身上常有的氣息都是雨後青草味道。這樣馨甜的熏香,他有些适應不了。
“那麽紀清嘉是怎麽回事?”
謝霧雨絕對對付不了紀清嘉,而他卻堅持了那麽久。
只見謝霧雨放下了手中銀簽,看向柳深道:“他中了幻覺,見到了故人,自然會如此。”
柳深這才明白,紀清嘉的那一句句對不起是說給謝霧雨聽的。
“劍尊還想問什麽嗎?”謝霧雨歪頭看着柳深再次開口問道。
“你……”柳深看着謝霧雨,“謝家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只見謝霧雨臉上的笑容消失,然後開口道:“當然是為了培養出一個完美無缺的替身。”
随後,謝霧雨又道:“謝家藏着很多秘密,甚至還有一本琴仙的手劄。”
柳深聞言看着謝霧雨道:“這是真的?”
他記得,他明明将霧雨的遺物全部找了回來,為何還會缺一本手劄,他不敢想象手劄中的內容。
最後,柳深啞着聲音向謝霧雨問道:“之前,你說你是在書上看見霧雨斷了三根肋骨的,那本書便是霧雨的手劄,對嗎?”
謝霧雨點頭:“是的。”
謝霧雨知道謝家肯定沒有這本手劄,但是鍋扔出去就行了。
最後謝霧雨送走了心神不寧的柳深,坐在屋頂上偷聽紀清嘉則是陷入了深思。
幻覺?他覺得不像。
而在柳深離開不久後,素雪童子捧着一只白色的銀喉長尾山雀走了回來,他将圓滾滾的肥啾遞到謝霧雨的面前道:“公子,這裏有只山雀,落在我手裏就不走了。”
謝霧雨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只山雀,然後道:“留下來吧。”
“是!”素雪童子高興道,有了新山雀的陪伴,公子一定會開心點吧。
等素雪童子離開後,肥啾有了一個小窩,而謝霧雨則是盯着肥啾試探性地開口道:“天道?”
只見那肥啾立馬拍打着翅膀道:“謝霧雨!我之前的身體為什麽會死!”
“你不知道?”謝霧雨有幾分詫異。
天道則是兇猛地叫道:“我為什麽會知道!我的意識一只在沉睡!留下的只是一只連靈智都沒有生出的山雀!”
謝霧雨陷入沉思,一只連靈智都沒有的山雀會懂得撒嬌和護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