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謝霧雨擡頭看去,只見面前的法華宗華麗莊嚴,瑞氣萬千。
“我們進去,法華宗的那群和尚真的不會将我們當做邪魔外道打出來?”謝霧雨将頭埋在葉靈鈞的肩膀上開口問道。
他和葉靈鈞,一個周身纏繞深淵之氣,普通修士和魔物都得避着他們,一個半邊枯骨半邊絕色容顏,其餘身子都是骷髅,怎麽看都像是邪魔外道。
“不會,修真界裏已經沒有比師兄更厲害的人了。”葉靈鈞帶着幾分欣喜地說道。
謝霧雨的身體是用他的血肉滋養而成的,他是氣運之子,用他血肉滋養出來的身體自是不一般。而且謝霧雨死時雖然是化神期,那也不過是因為謝家的血契遲遲未能突破,如今的謝霧雨即便是面對裴清四人也能不落下風。
“而且,他若是不救師兄,我就砸了法華宗。”葉靈鈞聲音忽然一冷,臉上顯露出幾分戾氣來。
“都說法華宗玄一大師佛法精妙,佛說普度衆生,我也應當是衆生中的一員,也不知他願不願意渡我。”謝霧雨輕聲道。
話音落下,葉靈鈞回身抱住了謝霧雨道:“我一定會救師兄的。”
謝霧雨低頭看着趴在自己胸前哭泣的少年,然後看向前面的法華宗開口道:“我與玄一大師還有幾分交情,願他能出手渡我吧。”
話音落下,謝霧雨将曾經用一首琴曲換來的令牌送進了法華宗。
于是,法華宗裏多了兩名從來不讓人看見他們面目的貴客。
禪房中,玄一大師看着謝霧雨道:“未曾想能夠在今日見到琴仙。”
說完,玄一大師不由感嘆,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當年他去乾元仙宗拜訪,在一處幽僻之處遇見正在彈琴的謝霧雨,他只覺得謝霧雨便如這世外仙一般游離于塵世之外,和他分外投緣便送了他法華宗的令牌,讓他若是有事可以尋法華宗幫忙。
即便不需要幫忙,也可以前來找到談談佛法。
然而未曾想到,當年一見後便是永別,如今再見到這枚令牌和故人,玄一大師也不得不心生感慨。曾經的世外仙,已經變成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
謝霧雨擡頭看向寶相端莊的玄一大師,然後笑着道:“這裏哪裏有什麽琴仙,不過是一個游蕩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而且,我也不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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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一大師嘆氣,忍不住開口道:“當年你若是來法華宗找我。”
“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與柳深是道侶,只要他堅持,我二人的事,你們插不了手,誰來也沒用。”謝霧雨握着溫熱的茶盞淡淡道。
坐在一旁的葉靈鈞聽見“道侶”二字,忍不住小小聲地喊了一句“師兄。”
當年柳深與謝霧雨結為道侶,是他最痛恨的事,即便柳深天生劍骨是劍道天才又如何,他對師兄做的那些事讓他恨不得将柳深剝皮抽筋。
玄一坐在謝霧雨的對面自然是看出了謝霧雨心中的執念,忍不住開口道:“謝施主,何不如放下。”
謝霧雨輕笑一聲,然後看着玄一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大師,我死了兩次。”
玄一聞言愣住,随後露出一個苦笑來:“或許你說得對。”
當年之事,玄一也是知道一些的,玉宸仙尊、陵陽劍尊與杏林仙人都曾因心魔之事來找過他,因此那段往事和域外天魔玄一也都是知道。
謝霧雨明明可以活下來,然而他身邊的人都在将他往萬劫不複的地步推去。沒有經過謝霧雨的苦痛,他真的無法勸說謝霧雨。
最後玄一只能道:“還請施主以修真界為重。”
說完,玄一看向了謝霧雨道:“你身上的深淵之氣,我這裏暫時也只有壓制之法,沒有辦法全部祛除。還請謝施主在這裏久待一些,讓找一找有沒有根除的辦法。”
謝霧雨點頭,然後對玄一道:“我的行蹤也還請大師保密。”
“自然。”玄一點頭,死而複生之事太過誘人,只怕說出恐會引來別有用心之人。
說完,玄一便将禪房留給了這對師兄弟。
玄一一走,葉靈鈞便抱住了謝霧雨的腰,将臉埋在謝霧雨的懷裏道:“師兄,如果他治不好你,我就用我的血肉滋養你一輩子好不好?”
說完,葉靈鈞不由微微勾起了嘴唇,真好,師兄的身體是用他的血肉做成的。
只見謝霧雨伸手擡起了葉靈鈞的下巴,黑色的鬥篷從葉靈鈞的頭上滑落,那張駭人的面容出現在謝霧雨的面前。
左邊的臉是枯骨,裸露白骨帶着幾分陰森森,右邊的臉已經長好,仿佛山川日月之精華都落在了這半張臉上。那只帶着水光的眼睛,懵懂,天真不谙世事地看着謝霧雨,這是葉靈鈞經常看謝霧雨的眼神,只要他這般看着謝霧雨,謝霧雨便對他狠不下心。
“師兄?”葉靈鈞迷茫道。
“我不需要。”謝霧雨冷聲道。
葉靈鈞卻是帶着幾分激動道:“可是我覺得很高興,師兄是開在我血肉之上最美的花。”
謝霧雨聞言垂眸,然後松開了手道:“太醜了,我不想一輩子都看見這張臉。”
“那我馬上養好這張臉,我要和師兄一輩子在一起。”葉靈鈞捂住臉高興地道。
謝霧雨轉過身去,不再看向葉靈鈞。
聽聞修真界所有的名門大派都要前來法華宗,想必那四個人也會來法華宗吧。
葉靈鈞伸手抓住謝霧雨身後的長發,輕聲問道:“師兄在想什麽?”
“我在想,先拿那一樣神器。”謝霧雨輕聲道,而後微微勾起嘴角,“就先拿伏羲琴吧。”
“我幫師兄拿!”葉靈鈞興奮道,“師兄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幫師兄拿回來的!”
謝霧雨聽了不以為意,靠在窗戶邊上道:“随你。”
而在另一邊,域外天魔一事傳出後,各大宗門紛紛動身前往法華宗,希望能夠商量出一個對策來。
一時之間法華宗門庭若市,但是前來法華宗的每一個人都是冷着一張臉,如今域外天魔已經奪舍了一名大乘期修士,他們實在是沒有心思來拉關系。
裴清、柳深、紀清嘉和謝元四人則是帶着謝霧雨的屍體來到了法華宗,他們誰也不願意将謝霧雨交給對方,只能将謝霧雨的身體帶到法華宗交給法華宗保管。
當法華宗的玄一大師看見冰棺裏的謝霧雨時不由露出了吃驚的表情,謝霧雨明明在法華宗內,為何還有一具屍體會在這裏。
這樣想着,玄一不由看向了四人,只見他們四人的心魔也更加重了,這讓玄一大師皺起眉頭來,不得不生出幾分擔憂來。
“還請大師幫我等保管霧雨的屍體。”裴清看着躺在冰棺裏仿若睡着了一般的謝霧雨開口道。
玄一大師聞言也不由回過神來看向冰棺中的謝霧雨,只是面前的屍體是少年,而前來法華宗尋他祛除深淵之氣的是一個青年。
一時間,玄一大師竟然沒能夠辨別出誰真誰假。
“他回來了,然而我們都沒有認出他。”柳深一字一句地說道。
謝元神情有些恍惚:“是我又殺了師尊。”
如果他真的将他當做師尊對待,事情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
一旁的如姬見此終于忍不住了,她上前解釋道:“琴仙重生,而域外天魔當着他們四人的面再次殺了琴仙,大師可有減輕他們心魔的辦法?”
玄一大師愣住,未曾想到竟然是這般,難怪謝霧雨會說他自己死了兩次。
“阿彌陀佛。”玄一看着心魔深重的四人,《妙法蓮華經》已經對他們起不了作用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玄一突然想到了還在法華宗的謝霧雨。
如姬眉頭緊皺,系鈴人已經死了,如何來解鈴,而且她心裏一直希望謝霧雨死得徹徹底底,永永遠遠都不要出現才好。
玄一也忍不住嘆息,修真界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不知道能不能舍下這張老臉請求謝霧雨出面化解這四人的心魔。
“謝施主的遺體,我等自會好生保管。還請四位施主放下執念,請以修真界為重。”玄一開口道。
“那你一定可要看好他,等我找到霧雨的魂魄我會帶他再回來的。”紀清嘉癡癡地看着冰棺中的人道。
玄一嘆息,這個世界上哪有這等逆天之法。
等衆人散去後,玄一這才去法華宗後山的禪房中找到了謝霧雨。
“大師怎麽突然過來了?”梨花樹下,謝霧雨看着面前的僧人問道。
“我前來此處,是有一事求你。”玄一開口說道。
“若是讓我化解心魔就不必了。”謝霧雨伸手接住飄落的梨花,然後開口道,“我怕忍不住将他們毀了。”
“你……”玄一忍不住睜大了眼睛,“你難道想置修真界于不顧?”
而謝霧雨則是輕笑出聲,将手中的梨花碾作塵土後看着玄一笑着道:“修真界和我有什麽關系,我不過一孤魂野鬼而已。”
“大師最好別讓他們見到我,不然他們的心魔更重。”
玄一聞言倉惶離去,難道修真界這場大劫是真的度不過了嗎?
玄一離去後,葉靈鈞突然出現在謝霧雨身後抱住謝霧雨輕聲道:“師兄何必騙他呢?明明不見他們,你也會毀掉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