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牽起你的手
看着他的表情明顯是陷入了回憶的痛苦之中,小倩知道,眼下是給他催眠的最好時機。
然而一旦催眠不成功,面對這個可怕的家夥,恐怕下場會很慘……
可是,像這樣能讓這家夥露出心理弱點的時機,恐怕不多吧?
想到這裏,小倩當機立斷地坐起來。
她雙手扶住潘贏東的肩膀,逼迫他與自己的雙眼直視。
“潘,看着我,聽我說,你相信我。”溫暖的眼神,溫柔的語氣,帶着莫名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潘贏東看着眼前的女人,漸漸的就安靜下來。
“一段珍貴的、值得被珍惜的感情,沒有什麽是不能被說出口的。相反,應該得到尊重。”
小倩望着他的眼睛說出這句話。她在賭。
賭潘贏東心裏,他姐姐是無比珍貴的存在。
看着潘迎東眼神裏的感動,小倩知道自己賭對了。
随着他的敘述,一副畫面在小倩眼前徐徐展開。
那一年,小小的潘贏東只有7歲,他和媽媽生活在遠離市區的小鎮裏,生活過得安閑而又快樂。
那個時候農村的小鎮還不像現在這樣現代化,白天和小夥伴們下河裏捉魚,晚上可以在村子裏的大樟樹下,聽着大人們講鬼故事,和小夥伴們捉迷藏,數星星。
夏天來的時候,上樹抓知了,到了秋天又可以約上三五個小夥伴,去偷別人地裏的番薯,找幾塊石頭堆砌起來,烤番薯吃。
冬天下大雪的時候還可以和小夥伴們打雪仗,他的童年,一直都是這麽無憂無慮的。
直到有一天,媽媽突然從鎮上領回來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小女孩比他大3歲,媽媽指着她對潘贏東說,東子,以後就叫她叫姐姐。
那是潘贏東第一次見到他的姐姐。
聽着他的敘述,小倩一時淩亂了,原來這個姐姐并不是他的親姐姐。
聯想到之前他提起姐姐時的表現,小倩閃過一絲明悟,怪不得……
雖然小女孩長得很漂亮,但是那個時候的潘贏東卻對她厭惡極了。
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太讓人疼愛了,就連媽媽的注意力也都一大半被分走了,似乎更疼愛她。
而且他還總是擺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可憐兮兮的望着潘贏東,讓潘贏東被小夥伴們譏笑。
每當潘贏東和小夥伴們一起調皮搗蛋,比如又把誰家的豬打了一頓,比如欺負哪個小夥伴,又比如上樹掏鳥窩時,這個姐姐總是會陰魂不散的出現在他身後,阻止他。
潘贏東雖然才7歲,可是卻是孩子王,但是這個姐姐的出現,讓小夥伴們都不再崇拜他。
他讨厭死了這個姐姐,然而,媽媽卻還跟他說要聽姐姐的話。
無論在上學的路上,他再怎麽罵這個姐姐是半路出來的野孩子,恐吓她,叫她不要再管自己,這個姐姐始終是微笑着面對,從來不肯多說一句。
然而下一次,當潘贏東調皮的時候,她依然執着的阻止他。
潘贏東簡直要瘋了。有一次上學的路上,他和小夥伴們看見了一條蛇橫在路上,惡作劇發作的他,居然抓起那條蛇去恐吓姐姐。
姐姐吓壞了,可是她使勁的忍着眼淚,對潘贏東說,潘,你不要調皮了好不好,小心手會咬……
也就在那個時候,小小的潘贏東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姐姐,并不柔弱。
而且,她乞求他的樣子,讓小夥伴們都覺得不忍心了。
于是潘贏東放走了那條蛇,可這并不代表他妥協了,相反,他狠狠的威脅姐姐,說放學後他們要去附近的鬼洞裏面探險,叫姐姐不要再跟着自己了。
那個鬼洞是鎮上的孩子們唯一不敢去的地方,大人們說那個山洞是以前抗日的時候留下來的,在裏面殺死了很多日本鬼子,所以裏面有毛子兵的鬼影,一旦有人走進去,一定不能活着出來。
潘贏東那段時間因為這個姐姐的出現,孩子王的身份幾乎不保,一個比他更大的孩子說要接管這一片的孩子,于是,潘提出了這個挑戰,比誰的膽子更大。
當天放學以後,潘贏東和那個比他大的孩子王,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山洞,其他的小孩都在山洞門口看着他們。
比賽的約定是,誰能夠在這個山洞裏面,呆到最後出來誰就贏了。
可是潘贏東進去沒多久就後悔了,雖然是炎夏酷暑,山洞裏面卻冰涼刺骨,而且,在那種黑漆漆環境裏的,确會給人造成強大的心理壓力。
一開始的時候,潘贏東還能夠聽見那個比他大的孩子走路的聲音,他還跟譏笑着那個男孩子。
後來,他突然聽見那個男孩子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有鬼。
潘贏東這個時候其實已經害怕得雙腿顫抖,但是他不願意服輸,于是他譏笑着那個男孩子繼續往裏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後來感覺又困又累又餓,而山洞門口,無論他再怎麽喊,也聽不見小夥伴們的回聲了。
在這個時候,洞裏面,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讓潘贏東神經高度的緊張起來,他害怕得想哭,可是卻咬咬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他聽見了山洞裏有人的聲音。
一開始他吓了一跳,直接擺出一個姿勢說,“小鬼子你給爺爺滾出來,爺爺不怕你。”
可是那個聲音依然斷斷續續地傳來。
直到後來他聽見的聲音有些熟悉,認真去聽,才聽見的是一個女聲,帶着明顯的哭腔在喊“潘……潘,你在哪裏?”
一下子,潘贏東眼眶就濕潤了,他差點朝着那個聲音跑過去。
沒錯,那是姐姐。
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這個姐姐,甚至不允許她喊自己的名字,威脅如果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一次,就揍她一次。
所以姐姐一直喊着他“潘…你在哪裏,你快出來,快跟我回家。”
潘贏東站在黑暗裏沒有說話,他看着從黑暗的洞口裏,漸漸往自己走過來的那個小小的人影。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印象中那個懦弱膽小,總是安靜的微笑着的姐姐,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走到這個山洞裏來找自己。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潘贏東其實早就害怕得想拔腿就出去,但是礙于面子他沒有離開。
他就那麽靜靜的看着姐姐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摔了幾次,到最後姐姐都快哭了出來,才看到他的身影,欣喜的一把跑過來,摟住他。
“潘,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怎麽了……你,你沒事吧?”
姐姐的臉上挂滿了淚痕。
面對這樣的姐姐,潘不知怎麽的心裏有幾分內疚。
但他不想讓姐姐看出來。
“姐姐,我還活着嗎?我剛才明明見到了閻王……這是哪裏……是地獄嗎?”潘故意裝出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
姐姐震驚的看着他,吓得倒退一步。
可是沒等他解釋,姐姐就鼓起勇氣,大着膽子牽着他的手說,“潘,別怕,不管你是人是鬼,姐姐現在就帶你回家。”
潘點點頭,內心再多的感動也都無法說出口,只是在那麽乖乖的任由姐姐溫暖的小手,牽着他的手。
那一次牽手,就是一世的糾葛。
從那一天開始,潘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忽視這個姐姐了。
走出山洞門口,借着昏黃的月色,姐姐當然知道潘剛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她并沒有生氣,反而是開心的笑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姐姐當時的樣子,她明明害怕得滿臉都是淚花,那麽狼狽,可是卻笑得那麽燦……她說,幸好你沒事。”
被催眠中的潘贏東回憶到這裏,眼睛快速的震顫着。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姐姐,只有那個傻女人,才能不在意我帶給她的傷害,無論何時總是關心着我,呵護我,疼愛我,只有她呀!”
那天回家以後,媽媽照例問起潘為何那麽晚回家,是不是又在路上調皮搗蛋,姐姐與潘相視一笑,主動跟媽媽說并沒有。
那似乎是他們姐弟倆的一個秘密。
從那天晚上開始,潘對姐姐的态度就變了,雖然他通過了山洞的考驗,依然是孩子們心中的孩子王,可是現在他卻不願意跟着那些孩子們鬼混,只因為不想看見姐姐又擔心又難過的眼神。
而且放學回家以後也會和姐姐一道乖乖的幫媽媽,做一些家務活兒,認真的做作業。
他越來越喜歡單獨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時光,那麽溫馨,那麽歡樂。
可是,男孩子性子裏的野是改變不了的。
有一天小夥伴們來約潘贏東說,村頭老王家的橘子熟了,要不要一起來弄幾個吃。
每年秋天,他們都會去摘老王家的橘子,特別甜,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潘贏東猶豫了一下,就跟着小夥伴們悄悄地離開了家。
那天他們5個小男孩幾乎宅光了老王後山頭上的兩棵橘子樹,這還不算,這些小家夥們不但吃橘子,還把橘子摘下來打仗玩,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各自回家留下了滿山坡的爛橘子。
到了晚上,老王氣急敗壞的找到了他們家,村裏當然有人看見這件事情是潘贏東帶頭。
“孩子調皮愛吃橘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怎麽能糟蹋糧食把那些橘子都給仍在地上呢,孩子他媽,你得管管這孩子,不能因為孩子沒有爸爸就缺乏家教啊。”
老王頭語重心長的說着這句話,潘贏東看見媽媽的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