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道理)

喻佳承認照片裏的人是好看的,擔得起萬南那麽多的感嘆號。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不想再看下去。

因為很明顯,人和小白花認識,還喝了遞過來的奶茶,證明關系不錯。

她沒有嫉妒小白花,不代表她喜歡小白花。

同樣,跟小白花走得近的人,也不在她的審美範圍之內。

喻佳給司機發完消息,把手機扔到褲兜,自己走路回家。

校門口比起早上的水洩不通好了不少,但路上依舊堵着,車輛行駛速度緩慢。

喻佳走出校門,聽到保衛處保安正跟學生家長模樣的人用臨陽本地方言在說些什麽,學校門口的這牌子學期又被刷了新漆,上面據說是校長花重金從某著名書法家那裏求來的題字:臨陽師大附屬中學。

臨陽并不是什麽大城市,解放初更是個毫不起眼的小縣城,改革開放後才突然勘探到臨陽地下的礦産資源異常豐富,一個城市資源豐富了也就意味着錢有了,這幾十年臨陽礦産業迅速成長發展,政府百姓都賺的盆板缽滿,人均gdp逼近新一線城市,央視大字報年年都來。

一個地方憑借着資源暴富以後就開始重視起了文化,市政府前些年斥巨資把從前的臨陽市門面高校“臨陽師範學院”升級成“臨陽師範大學”,這幾年又開始把目光投向了市裏的中學,其中以省重點師大附中最為突出,學校位于房價飙升的市中心,校內環境修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圖書館規模勝過國內大部分大學,宿舍都是令人豔羨的雙人間,食堂中餐西餐一應俱全。

總之,不論是這個地方,還是這裏的學校,都在明明白白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三個字——不差錢。

而喻佳,可能則是那個不差錢中的不差錢。

喻氏夫婦掌管的“天興礦業”在臨陽家喻戶曉,公司承包臨陽大半的礦業開采,實打實的臨陽市首富。

喻佳一路往家裏走,不遠處,市中心商業區,一棟商業大廈正拔地而起,據說即将成為臨陽市最高建築,外圍綠色的建築網上挂着四個紅色的牌子,上面寫着“天興建築”。

也是喻氏夫婦旗下的産業。

喻佳吹了個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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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家裏似乎也沒有太有錢,頂多算個中産,住市中心的居民樓,老喻和吳女士每天輪流開大衆汽車去幼兒園接她放學。

後來,吳女士辭職下海經商,老喻一個人上班養家,吳女士恰逢那時臨陽礦業飛速發展的商機,生意越做越大,然後老喻幹脆也辭職,跟妻子一起創業。

再後來,夫妻倆在家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少,給家裏的兩個孩子請了保姆。

喻佳是從保姆住家後才明顯感受到自己家越來越有錢,她家一路從居民樓搬到小獨棟再搬到市中心大別墅,老喻的車也從大衆換成寶馬,再到現在的賓利勞斯萊斯輪着開。

喻佳家離學校不遠,走路二十分鐘。

她進門,換了鞋,客廳沙發上搭着一件乳白色衛衣,空氣中隐約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

食物的香氣肯定是阿姨在廚房做飯,至于這件衛衣,估計是喻揚臨走時收拾行李又随手亂扔。

喻佳走過去,拎起那件衛衣看了看,還是新的。

于是她拎起那件衛衣走到別墅外面的院子,來到院子裏的那個狗窩。

喻佳家裏不養狗,這個狗窩是和別墅配套的,二層高級橡木搭建,三平米奢華一體居,标準的狗界豪宅。

狗窩裏不髒,喻佳把衛衣扔進去,然後蹲下來拍了個照,發給喻揚。

兩分鐘後,喻佳收到消息提示:

【???我就說怎麽沒找到】

【這件是限量版,卧槽喻佳你給我往哪兒扔!】

【限你三秒鐘之內拿出來,想打架是不是!】

喻佳握着手機笑的十分開心,回:【來啊,打一架啊】

【怎麽打?】

恐吓顯然對這個妹妹不管用,喻揚又來軟的:【快給我拿出來,放我衣櫃裏去】

“微信用戶喻揚向您轉賬2000元”

喻佳沒點确認收款:【我稀罕你兩千塊錢?】

【只是借此提醒你一下別忘了我的事】

喻揚:【我踏馬今天剛到校】

喻佳:【所以可以開始行動了】

喻揚:【知道了姑奶奶,你還信不過你哥嗎,快把衣服給我收好】

喻佳從狗窩裏撿起喻揚的衛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喻揚的衣服跟他的人一樣,在喻佳眼裏都是二世祖典型的松松垮垮懶懶散散。

結果就這麽個松垮懶散的二世祖,去年高考突然超常發揮考了個985,老喻高興得直接給他在讀大學的城市買了套房,讓他周末沒事就過去住。

喻佳把喻揚的衛衣扔進他房間的衣帽間,喻揚的衣帽間裏堆滿了潮牌,還有一面牆做成展示架,專門放喻揚那些花裏胡哨的鞋。

有幾個架子上是空的,喻揚上學把鞋帶走了,有一排架子外面還罩着玻璃,喻揚買回來供着,只看不穿。

喻佳看到鞋架左下方,一雙白底銀灰的球鞋。

某運動品牌和球星的聯名限量款,首發價是人民幣九千八,發售後沒過多久就被炒到了3w+。

喻佳當時覺得這雙鞋好看,是那些花裏胡哨的球鞋裏她唯一能看得下去的款,買的時候高高興興,現在,她卻怎麽看怎麽礙眼。

連帶着喻揚這雙同款也礙眼起來。

她拍了張照發給喻揚:【這鞋礙眼,我扔了】

喻揚看到妹妹發過來的照片,想起她之前托自己買這雙鞋,原價買不到就按黃牛價買,要拿去送給那個優等生。

喻揚本來最要命喻佳碰他那一牆的寶貝鞋,今天卻變得格外大方,回:【給王姨吧,讓她拿走】

喻佳:【bgo】

她找了個袋子,把那雙礙眼的球鞋扔進去,放到家裏阿姨的房間。

喻揚緊接着又發來幾條消息:

【轉班了就在新班好好混】

【這班均分年級倒數,跟你肯定合适】

【我妹別氣,誰年輕時沒愛過幾個人渣】

喻佳秒回:

【老子沒愛過他!】

……

事情要從上個學期開始說起。

臨陽整個市錢有的是,可能整個市的暴發氣都比較嚴重,所以文化教育方面一直比較拉跨,附中雖然是省重點,可是升學率一直不高,市政府鐵了心要把教育搞上去,錢一批一批地往下撥,附中這幾年不僅砸錢從周圍省市挖過來大批優秀名師,上學期,更是以高額獎學金誘惑,從隔壁市中學挖來一個貧困特優生。

特優生第一次月考年級第一,超第二名五十多分,讓整個附中都為之振奮,從他身上嗅到了清華北大的氣息。

師大附中,乃至整個教育拉跨的臨陽市,開礦暴富這麽多年以來,的第一個清華北大!

這是一件多麽光榮,激動,鼓舞人心的事情!

于是特優生收到了重點優待,被安排在最好的班,當時喻佳所在的三班。

喻佳覺得可能是她平常太有錢,身邊的同學朋友家庭條件也都不錯,突然碰到一男生,成績年級第一,長相算得上清秀,家裏卻窮的靠獎學金上學。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男生,覺得新鮮,她平常又比較混,莫名其妙喜歡上了這一款,所以開始追起了特優生。

她追的簡單粗暴,申請優生帶差生當他同桌,知道他沒錢所以給他飯卡裏打錢,放學放着家裏豪車不搭,步行一個小時送他回家。

特優生人雖窮但性子挺傲,對喻佳基本上視而不見,在班裏只有從前的年級第一,現在的年級第二小白花,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喻佳倒不在意,追人這件事急不得,折騰了大半個學期,快到期末的時候,适逢特優生生日。

喻佳從喻揚的興趣愛好判斷男生都喜歡球鞋,于是送了雙跟喻揚同款的限量版球鞋,送的時候還特意把價簽撕了。

特優生收了禮物。

喻佳見他收禮物,以為他同意這門親事了,興奮不已,腦子一熱,跑去了學校廣播臺……

後來的事是別人告訴她的,據說她廣播的時候,特優生正和小白花走在一起。

當時滿操場的人都看到,小白花給特優生送了只鋼筆,特優生笑着收下,兩人伴着夕陽散步聊天,特優生對小白花溫柔說,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仗着自己家裏有錢胡作非為,成績差還不上進的暴發戶。

當時學校最有錢最胡作非為成績最差的暴發戶的正在廣播裏給他點歌告白。

然後喻佳就成了個笑話。

廣播這事學校領導和老喻都驚動了,如果是別的男同學估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喻佳招惹的不是普通男同學,是整個附中乃至臨陽,他們全村的希望。

一邊是全村的希望,一邊是村裏土霸王的閨女,校領導表面上難辦,心裏向着的,其實還是那個希望。

好在老喻比較實趣,推了手頭工作,把喻佳拎回家教育了三天,然後告訴她下學期換班,不許再招惹特優生。

三天後,喻佳重新回去上學,頂着班主任王萍快把她燒個窟窿的厭惡眼神。

喻佳安分了不少,本打算相安無事混到期末,結果期末考試前一天又發生了一件事。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小白花早上來上課,發現課桌書本上全部被人倒了墨水,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小白花一看到自己一片狼藉的課桌就哭了,趴在桌上梨花帶雨,全班大半的女生都圍在她身邊安慰。

喻佳當然不屬于安慰的那一列,她當時正在自己的位置上轉着筆,想暑假要去哪裏玩,然後莫名其妙,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喻佳還沒反應過來,特優生就已經冷着臉走過來,第一次主動跟她說那麽多話。

說的是她以前怎麽對他他都可以忍,但麻煩她不要因為他去欺負別人。

他是欣賞小白花,但他們只是同學和朋友關系。

最後,特優生點了點她的課桌,說,請你去現在去給小白花道歉。

喻佳手裏轉着的筆啪嗒一聲掉到課桌上。

她對着特優生的臉,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就為了這麽個人,折騰了大半學期。

被全校笑,被老喻罵,還差點背了個處分。

原來在他眼中,她打錢護送買禮物,對他來說他都是在“忍”。

喻佳氣笑了。

不過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道歉的。

她下輩子都不會做出背地裏往人家書本倒墨水這種低智又傻逼的事情。

喻佳當即就跑到學校監控室要昨晚教室裏的監控,誰知好巧不巧,就跟撞了邪似的,三班的監控昨晚壞了。

喻佳又要調別的教室和學校教學區的監控,可中控室的老師不願意幫忙。

在老師眼裏一杯墨汁而已,學生之間的摩擦,又不是什麽大事,誰願意去找晚上十幾個小時的監控摸線索。

明天就要期末考試了,不好好複習折騰這些幹什麽呢。

再說大家又沒說是你做的,你那麽激動做什麽。

的确,除了特優生以外,沒有人再說那杯墨汁是喻佳倒的。就連王萍知道了這件事,都只是安慰了小白花,讓她再去領一套新教材,絕口不提要查。

但喻佳知道,所有人都覺得是她做的,因為認為她喜歡特優生,所以嫉妒跟特優生走在一起的小白花,跑去往人家書本上潑墨水。

經過上次的廣播事件,喻佳不願意再鬧大,更不願意驚動老喻,憋着氣考完了兩天的試,把這事甩給了喻揚。

喻揚超常發揮才考上的985,實際能力菜雞一個,暑假試了好幾次都沒黑進中控室的監控存檔,答應開學後去他學校裏找人幫忙。

不過在此之前,喻佳還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了辯駁。

那天期末考試完,喻佳看到王萍正從教室辦公室往教室走,于是走上講臺。

大家本來都沉浸在放假的興奮中,見到喻佳上講臺,全班詭異地安靜下來。

喻佳雙手撐着講臺桌面,身體微微前傾,看到特優生,看到小白花,再看看那幾個忙着散布她因為嫉妒小白花而心理變态傳言的女生。

有人心虛低下頭。

喻佳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有件事情跟我有關系。”

“但我還是想重申一遍,我沒有那麽無聊,更沒有那麽,”她笑了笑,發音清晰,“low。”

沒人出聲。

王萍剛好走到教室門口。

喻佳站直身體,拍拍手指上沾到的粉筆灰,掃視一圈,樣子幾近挑釁。

“憑大家對我的了解,應該也知道我這人要是真的看不慣誰,不管你是男是女,一般當面就揍了。”

“我又不是揍不起。”

“所以哪用得着背地裏幹那些偷偷摸摸的惡心事,這沒有道理,不是嗎?”

喻佳說完,輕松走下講臺,餘下人面面相觑,噤聲。

因為他們都知道,胡作非為的暴發戶,說的确實有一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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